在我6岁、妹妹2岁那年,父亲离开我们去世了,全家人都悲痛不已,我和还不懂事的妹妹,身着孝服,跪在父亲的灵位旁边。
奶奶和母亲哭的伤心欲绝,奶奶哭着说:我这一辈子没有吭过谁、害过谁,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我的身上,我的命为啥这样苦,听到奶奶悲痛的哭声,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是啊,奶奶的命不是一般的苦,甚至比那黄莲都苦,奶奶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奶奶幼年丧母,老年丧夫又丧子,人生最不幸的3件事,都让奶奶遇上了。
在奶奶小的时候,奶奶的母亲就去世了,奶奶的父亲又给她娶了个继母,继母对奶奶很不好,整天打骂奶奶。
在奶奶18岁那年,奶奶的姑姑看见奶奶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实在太难,就给奶奶找了个婆家,然后奶奶就嫁给了我爷爷。
爷爷兄弟5个,排行老四,奶奶过门后不久,太爷爷和太奶奶就说要和爷爷奶奶分家。
因为家里有5个儿子,也是穷没有钱,就简单的用土坯盖了2间很小的土坯房,然后和奶奶分了家。
分家的时候,啥也没有,只给了很少的一点粮食,给支上了一口锅,外加两双筷子两个碗。
我父亲出生以后,身体非常虚弱,三天两头的生病,爷爷和奶奶就经常带着父亲奔走在寻医问药的路上。
直到父亲大点了,身体才渐渐有所好转,爷爷奶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父亲6岁了,奶奶一直没再怀孕,村里和奶奶同年嫁过来的几个小媳妇,都有两个孩子了,有的甚至怀了第三胎,可奶奶却只生了父亲一个。
为了能再生个孩子,奶奶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水,可一点用都没有,有的人说奶奶这种情况就是一生,就是说,一生只能生一个孩子。
有一天,奶奶下河洗衣服,当时洗衣服的人很多,奶奶无意间听到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的话。
只听那个人说,他有个远房表哥,妻子因病去世,撇下了4个孩子,最小的女儿只有3岁,因为给妻子治病,欠下了不少外债,日常生活都难维持,缺吃少穿的,所以想把最小的女孩送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奶奶听完后心里就有了想收养那个女孩的念头,但当时洗衣服的人太多,就没吱声。
到了晚上,奶奶跟爷爷商量想收养女孩的事,爷爷很赞同,于是两个人就买上了点心,去了洗衣服的那个人家里。
那个人也是个热的肠,第二天就带着爷爷奶奶去了女孩家里,把女孩带了回来。
因为奶奶亲身体会过没有娘疼的滋味,所以,对女孩视如己出,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我父亲)一样看待。
看着一双儿女承欢膝下,渐渐长大,爷爷奶奶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后来日子好点了,爷爷和奶奶就又盖起了3间大一点的房子,奶奶高兴的说,知足了。
父亲到了成婚的年纪,爷爷奶奶一商量,来了个亲上加亲,直接让我父亲和那个女孩成了亲,后来那女孩就成了我娘,所以我娘既是奶奶的儿媳,也是奶奶的女儿。
父亲和母亲结婚两年后就生下了我,奶奶高兴的整天合不拢嘴,说自己苦尽甘来,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在我还不满一岁的时候,爷爷生病,医治无效,去世了,那年奶奶还不满50岁。
这几年刚从爷爷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唯一的儿子又离开了她,这沉重的打击彻底把奶奶击倒了。
父亲去世后,奶奶像变了个人,整天不怎么说话,有时候坐在一个地方,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一坐就是大半天。
每当这时,母亲为了分散奶奶的注意力,就让我和妹妹过去陪奶奶说话,可奶奶对我们已不像以前那样亲热了,有时还嫌我们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后来渐渐的有些好转,可在奶奶的脸上,再也看不到笑模样了,就是整天郁郁寡欢的。
一年以后,就有上门给母亲提亲的,毕竟当时母亲只有30岁,太年轻,而且我和妹妹还小。
每当有人上门提亲,奶奶总是冷言冷语的对人家说话,人家走了以后,她就一个人偷偷的流眼泪。
娘跟奶奶说,娘,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谁也不嫁,我就在家里守着你,说完后娘两个抱头痛哭。
转过一个年头,奶奶的心情好点了,有一天,奶奶的表姐也就是我的表姨奶奶来我们家,说是给我找个继父。
就跟奶奶说,建芳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就这样过完一辈子?而且两个孩子还这么小。
奶奶流着眼泪说,她是我从小养大的女儿,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看着她过苦日子,我是怕给两个孩子找个后爹,两个孩子受委屈,我是在后娘跟前长大的,我知道那样的日子太难了。
姨奶奶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说,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放心,我说的这个人是我们村的,是我的邻居,和建芳同岁,脾气性格我都了解,媳妇去世3年了,有一个6岁的男孩,他愿意入赘做上门女婿,两个孩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能受啥委屈。
奶奶点头答应了,可母亲却哭了起来,说谁也不嫁,日子苦点她不怕,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姨奶奶说,你这个傻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孩子不几天或几年就能长大的,你不怕吃苦,可你忍心看着两个孩子跟着你一同吃苦吗?
在姨奶奶的劝说下,这事就订了下来,不久之后,那人就带着一个男孩来我们家了,成了我的继父。
继父的到来,奶奶并不是很开心,反而有点不太喜欢继父,也不怎么和继父说话,晚上吃完饭后,就带着妹妹回她屋里去了。
有一次,继父和母亲在地里干活,突然下起了雨,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母亲就着急忙慌的找了一件衣服让继父换上了。
奶奶看到继父穿的那件衣服后,马上脸色就变了,生气的逼着继父赶紧换下来,然后拿起那件衣服回屋里抹起了眼泪。
原来那件衣服是我父亲生前穿过的,奶奶看到继父穿着后,就想起了我父亲,心里难受,就哭了起来。
母亲急忙跟奶奶解释,说不是故意的,只是粗心拿错了而已,那次奶奶哭了很久,母亲也跟着流泪。
我们家东边有一亩地,是半沙半土,父亲在的时候,每年的春天,都是种上春玉米,由于是沙土地,玉米的产量不高,继父说沙土地种花生好,说是今年种上亩花生。
母亲就没和奶奶商量,把花生种上了,奶奶知道了以后,就不乐意了,说继父眼里没有她,母亲也不和她条心了,没跟她商量就自做主张的种上了花生,还说自己还没死呢,继父就想当家,把继父弄的很尴尬。
母亲跟继父解释说,娘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有口无心的,让他不要太在意,继父说,他理解奶奶的心情,还说,奶奶自己的亲儿子没了,一个外人顶了儿子的位置,换谁心里也不好受,
继父还说,其实我做事也欠考虑,下次我会注意,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一定先和咱娘商量,避免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从此后,继父无论做什么都是提前和奶奶打声招呼,如果奶奶不同意,他就尽量不去做。
继父对奶奶很好,每次切了西瓜,他都是挑最中间的那块先递给奶奶,然后再给我们,他自己就吃那些边边角角的。
每次做了好吃的饭,也都是先紧着奶奶和我们先吃,说心里话,我对继父的印象很好,和妹妹都很亲他。
继父来我们家的第5年,一天晚上奶奶突然肚子疼的厉害,疼的在炕上翻来翻去,母亲吓坏了,赶紧叫来了村里的医生。
医生看了看说,他也不敢确定是什么病,看奶奶疼的部位和症状,好像是急性阑尾炎,说最好去医院。
当时也没有什么机械,继父就找了一辆地排车,母亲拿上一个手电筒,拉着奶奶去了镇上的医院。
因为前两天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地很滑不好走,赶到医院的时候,寒冷的冬天,继父竟然浑身都是汗。
经过医生检查,确诊是急性阑尾炎,说必需要动手术。
第二天做完手术后,母亲就回了家,因为我们在家里她不放心。
奶奶在医院里住了7天,继父就白天黑夜的守护了7天,一天3顿饭,都是给奶奶买最可口的饭菜,而自己就是简单的对付上几口垫巴一下。
有一次中午,继父给奶奶买了一碗馄饨,他自己却只吃着一个馒头,连点菜也没舍得买。
奶奶看到后,吃了几个馄饨,假装吃饱了,就说馄饨太多了,她吃不完,剩下就不好吃了,叫继父不要吃那馒头了,叫他把馄饨吃了。
出院那天,因为路高低不平,有车轱辘压过的车辙,冻了以后,非常难走,地排车颠簸的厉害,继父怕颠了奶奶做过手术的刀口,就背着奶奶走,母亲就在后面拉着车子。
自从这件事情以后,奶奶被感动了,觉得继父确实是个好人,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做到这份上了。
从此以后,奶奶对继父的态度转变了,也和颜悦色的跟继父说话了,还给继父缝棉袄,做鞋子,总之,就是很心疼继父。
转眼到了奶奶60岁的生日,那天,母亲炒了很多菜,一家人坐在桌子旁边,奶奶叫母亲把酒瓶拿过来,倒上了两杯酒。
她自己一杯,给了继父一杯,然后对继父说,今天借我的生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来,咱娘俩先把这杯酒干了。
然后奶奶说,你来这个家也5年了,经过这5年的相处,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以前有些话我说重了,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继父笑着说,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您是长辈,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该说就说,该骂就骂,我都听着。
奶奶接着说:我觉得老天对我这个老太婆不溥,虽然自己的亲生儿子没了,可又有这么好的一个你来到了我们这个家里,我知足了。
以后,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亲儿子一样看待,我年纪大了,以后这个家里不管大事小事,都交给你做主。
这时,继父的眼圈红了,眼里含着泪,对奶奶说,娘,你放心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儿子,您就是我的亲娘。
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一起幸福的生活着。
奶奶81岁那年去世的,继父披麻戴孝送奶奶风光下葬。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只要有颗善良的心,就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