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鸭饸饹
◎王庆德
潍坊的小吃不少,吃来吃去还是汤汤水水的饸饹。
“饸饹”二字,《现代汉语词典》释曰:用饸饹床子把和好的荞麦面、高粱面等轧成长条,煮着吃。饸饹床子上有漏孔,面从漏孔轧出,故也叫“河漏”。
因饸饹以鸡鸭为佐料,故又叫鸡鸭饸饹。
饸饹由来已久。贾思勰《齐民要术》第九卷“粉饼法”记载:“割取牛角似匙面大,钻作六七小孔,仅容粗麻线。若作水引形者,更割牛角,开四五孔,仅容韭叶。取新帛细䌷两段,各方尺半,依角大小,凿去中央,缀角著䌷。裹成溲粉,敛四角,临沸汤搦出。熟煮。臛浇,若著酪中及胡麻饮中者,真类玉色,稹稹著牙,与好面不殊。”文中所述“粉饼”,做法与今之饸饹无大异。现在用河漏床子轧面,极似文中割取牛角,凿孔漏面之法。贾氏,北魏青州府人氏。看来,早在南北朝时期,潍坊一带便有以孔漏面,“临沸汤搦出”的面食,只是不叫饸饹而已。
如今漏面的工具是木制的,也更大了一些,一次做面可供多人。市区的坊间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城里西街有个老爷子,他勤劳了大半辈子,三儿两女,又有田数顷,瓦房数椽,儿娶了妻,女出了阁,就捋着胡子遛弯儿,享起了清福。可和睦的日子没过几天,孩子们闹了起来,兄弟反目,妯娌成仇。老爷子看看这个家拢不到一起,辗转了一夜,天一亮,就发话:老大煮鸡,老二煮鸭,老三憨厚老实,就煮块猪肉,闺女媳妇各采一种菜,一起吃顿饭。物料齐备了,老爷子用河漏床把面轧成条子,孩子们有的烧火,有的切菜,有的做卤,烩在一起,酸甜咸辣俱有,老老少少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老爷子一笑,说:“菜有晕素,味有咸淡,人有长短,合在一起,长短补齐,才能过到一起。”大家明白老爷子的用心,一家人和好如初。
潍坊人是颇得中庸之道的,喜欢和和乐乐,商家更是要靠和气生财,故“鸡鸭饸饹”也有的写作“鸡鸭和乐”。
有这样悠久的传统,又有这样一个好的传说,鸡鸭饸饹的条子又是长长的,小孩百岁,老人寿诞,一家人凑在一起,说着笑着做饸饹,热热闹闹吃饸饹。来了客人,逢年过节,也要吃饸饹,图个喜庆、乐和。甚至父子、婆媳有点不顺当,夫妻俩拌了嘴,想和解的一方也提议做顿鸡鸭饸饹。
做饸饹的协作气氛,吃饸饹的和谐场面,让那心中的疙疙瘩瘩自然地和解了。城里的街街巷巷都有几张饸饹床子,张家借,李家送,整日不闲。在人们的心目中,这鸡鸭饸饹不单是一种小吃,这里头还寓着一种和合之美,寄托人们天长地久的期望。
大凡一种东西,有吃的,就有卖的,更何况这种深受欢迎的小吃呢。城里的鸡鸭饸饹铺子,也慢慢地多起来。经铺子里的艺人加工提高,鸡鸭饸饹的制作更加精细,佐料越来越考究,也出了一些名店。清末民初是“福生观”,上世纪中叶是“聚丰楼”,后来便是“南宫和乐”,如今是星罗棋布了。
店里做起饸饹来,那才叫讲究,而最讲究的又是卤子。把鸡鸭洗净,佐以葱姜、八角、桂皮,文火炖上,不急不躁,直到肉烂脱骨,羹汤醇厚,然后开卤。用花生油炒肥肉片,颠匀,炒透。使花椒、葱姜炝锅,在“吱吱啦啦”的爆炒声中,“唰”一声把酱油冲上,立时沸起,在烟雾蒸腾中,倒上肉片及鸡鸭羹汤,调好咸淡口味。开好的卤子,煲在炉子上。
“憨肉”是鸡鸭饸饹佐料之重,做起来也是颇具匠心的。将半肥半瘦的猪肉与葱姜一起剁细,加上三成粉团,洒上适量的花椒水,用力地搅,直到匀透细腻,做成大而扁的团子,上锅蒸熟,再用鸡鸭汤煮过,可能因其模样混混沌沌,憨头憨脑,故称之为憨肉;也有的蒸时压一木板,让它密实,容易切片。每个老店制作憨肉都有自己的“机关”,是笔者不能一一道出的。
卤子好,佐料好,而面不好,也是寡味的。鸡鸭饸饹的面是七成小麦粉,三成绿豆粉,加水揉匀搋透,不软不硬,柔而且韧。从河漏床子上挤压下来,圆润光滑,如同牛筋一般,落到沸锅里,翻几个滚,捞出来,拔在凉开水里。那条子,在水里静静地散着,一丝不扰,白里隐隐一点绿意,勾着你的食欲。
或早或午或晚,你只要走进饸饹店,老板吆喝一声:“请!”大师傅这边就排兵布阵:鸡鸭肉丝、憨肉薄片、咸香椿、腌韭菜、甜蒜片、鸡蛋皮儿、芫荽段,一溜儿摆开,椒油陈在一侧,由客人随意添加。接着把海碗抄在手里,大有先声夺人之势,一看就知道不凡,用长长的筷子一抄,就是一碗,唰唰唰,七八种佐料依次加足,舀过卤子,“哗”的一声浇在海碗里。这一声如同浇在食客的心里,舌下立时渗出许多口水来。大师傅那里如一种仪式结束了,客人接过海碗,各色佐料悦着耳目,浓重的香气扑向口鼻,“滋溜溜”喝一口卤汤,美不可言。用筷子一抄,条子筋道耐嚼,配料荤素相佐,色香味俱佳,这小吃大饱了口福,回到家里,齿颊还留着香气呢。
来源:潍坊晚报
责任编辑: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