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书院何其多,湖南衡阳石鼓书院何以能成为四大书院之一呢?这就需要从书院起源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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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书院正门(胡建军 摄)

唐朝开始有了书院,718年唐玄宗李隆基颁诏设丽正殿书院,后改名集贤殿书院,是为“集天下贤才,以济治于世”之意,其功能在于藏书、抄书和校书,于是“书院”名称正式在唐代的文书中出现。民间书院则更早,比如湖南攸县的光石山书院。

书院的兴起很快就成为“先锋教育”,成为一种时尚。重要原因在于:一是此时发明的印刷术可以大量复制书籍,民间藏书成为可能,学子们也有书可读了;同时在中唐以后,很多繁华之地都成了战场,文化人避之山野,在山中建起藏书楼。天下纷争,所谓乱世出英雄也。这样的大背景下,给乱世中的文化英雄们创造了一种新的可能,创立如书院这样的新的文化形态,以实现读书人旷日持久的文化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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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瞰石鼓书院(彭斌 摄)

有文化的人需要安安静静地读书,需要找一块干净的地方;没有文化的人需要有文化的读书人来教他如何读书。于是在山野中,书院迅速发展起来,很快成为主流教育形式。

书院经过唐末至北宋长达两个世纪的发展,内部制度也建立起来了,人们丰富了文化的品格和思想,一些有名气的书院脱颖而出,有了“四大书院”之说。这些书院影响力大,具有悠久的历史,或因规模较大被世人称赞与关注;或因名人主讲,人才辈出;或是受到朝廷赏赐和褒扬,石鼓书院有幸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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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石鼓书院(彭斌 摄)

北宋书院有150至160所,南宋书院有711所,甚至有学者统计数量更多。石鼓书院地处偏远,何以能成为天下四大书院之一呢?究其因缘,还得从范成大的诗作讲起,“四大书院”之称由他首创。

范成大是南宋著名诗人,其诗题材丰富,或描写山川风物,或抒发爱国激情,尤以写田园景物著称,其《四时田园杂兴》堪称田园诗的集大成者。他的诗文在南宋就影响很大,与陆游、杨万里、尤袤合称南宋四大家。其时有“家剑南而户石湖”的说法,陆游曾有《剑南诗稿》,范成大与陆游齐名。

1173年,范成大来到石鼓书院,感叹石鼓山的独特风貌,于是作诗赞叹:“古磴浮沧渚,新篁锁碧萝。要津山独立,巨壑水同波。俎豆弥天肃,衣冠盛事多。地灵钟俊杰,宁但失儒科。”

山水诗到南宋时期已经非常成熟,此诗颔联和颈联对仗非常工整,前四句写山水之美、山势之险、波声之大,后四句写人文之盛、祭祀之多。仅从修辞上就用了对仗、夸张,还有借代的方法,技术非常高超。

除了作诗,范成大又将其在石鼓书院的见闻记入《揽辔录》中。或许是文字太美,后人将其摘出以《游石鼓山日记》为名。现节选供大家欣赏:“十四日,泊衡州,谒石鼓书院,实州学也。始,诸郡未命教时,天下有书院四:徂徕、金山、岳麓、石鼓。石鼓,山名也。州北,冈垄将尽,忽山石一峰起,如大石矶,浸江中。蒸水自邵阳来,绕其左,潇湘自零陵来,绕其右,而皆会于合江亭之前,并为一水以东去。石鼓雄踞要会,大约如春秋霸主,会诸侯勤王,蒸、湘如兄弟国奔命来会,禀命载书,乃同轨以朝宗,盖其形势如此。”

不仅文字优美,更重要的是第一次明确提出天下四大书院之说。由于范成大的盛名,石鼓书院第一次被列入天下四大书院。

历代多位学者所言天下四大书院都有石鼓书院。清代纪晓岚在《石鼓书院志提要》中曰:“石鼓书院在衡州府治北石鼓山,宋景祐间,允集贤校理刘沆之请,赐额置田,与睢阳、岳麓、白鹿号为四大书院。讲学家喜称道之。”

1179年,吕祖谦在《白鹿洞书院记》中曰:“嵩阳、岳麓、睢阳及是洞为尤著,天下所谓四书院者也。”其中没有石鼓书院。南宋末年王应麟撰写《玉海》时比较倾向于吕祖谦的说法,但他在后面又附有石鼓、茅山书院,说明这两座书院的影响也很大。宋末元初马端临在《文献通考》中,前面《学校考》中为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应天府书院、岳麓书院,到了后面《职官考》又改成了白鹿洞、嵩阳、岳麓、应天府。民国学者盛朗西的《中国书院制度》中则直接名列石鼓、白鹿洞、嵩阳、岳麓、睢阳、茅山,成为北宋六大书院。

于是,“四大书院”之外,还有“三书院”“五书院”“六书院”的说法。“四大书院”有争议,而在“三书院”“五书院”“六书院”中,石鼓书院从未缺席。

最先提出“三书院”的正是南宋时期倡导书院运动的理学大家朱熹。1187年,朱熹作《石鼓书院记》中写道:“若此山,若岳麓,若白鹿洞之类是也。”

1246年,吴泳的《御书宗濂精舍跋记》中写道:“臣尝考国朝建立书院隶于今职方者三,潭曰岳麓,衡曰石鼓,南康曰白鹿洞,皆繇上方表赐敕额,盖所以揭圣范崇道规也。”

吴泳也明确提出了“三书院”之说。“三书院”从来就是:岳麓、石鼓、白鹿洞,所指高度一致,这自然与朱熹的倡导相关。南宋吕中在《宋大事记讲义》中提出了“五书院”说:“国家肇造之初,为书院者有五,曰嵩阳书院,曰石鼓书院,曰岳麓书院,曰应天府书院,曰白鹿书院。今嵩阳、应天二书院不可考,而石鼓书院淳熙中得潘侯时而复兴,岳麓书院又得张、朱二先生振之。”

此时北宋被金人所灭,应天府书院和嵩阳书院所在地都已经沦陷,南宋仅存石鼓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

“三书院”“四书院”“五书院”“六书院”的提法由南宋开始,是当时公认的宋初天下著名书院,当然也是建设书院的士人们所提倡的榜样和模范书院。

石鼓书院有幸被列入天下四大书院的原因诸多:

其一,有吕温诗作《题寻真观李宽中秀才书院》为证,石鼓书院为有明确史料记载的历史上创建最早书院之一,更为三、四、五、六大书院创建时间最早者。

其二,997年,李士真重创书院,宋仁宗于1035年赐“石鼓书院”匾额及学田,书院改为州学,自此与睢阳、白鹿、岳麓并称四大书院。

其三,1173年,范成大在《揽辔录》中首倡“天下四书院”之说。

其四,1187年朱熹作《石鼓书院记》,首倡“三书院”之说。

其五,唐宋时期的贬官文化给偏远的衡阳带来了众多一流的文人士大夫,也带来了当时一流的文化。

其六,石鼓书院是湖湘文化的发源地和重要传播地之一。

另外还有个重要原因不可忽视,南宋时,五岳中嵩山、泰山、华山、恒山沦陷,独留南岳衡山于境内,而在南岳范围内的石鼓山又以其独特的地理和地貌,给文人名士们留下深刻印象。那“仙洞危楼半出林”的神秘深邃,那“两江流水抱孤岑”的奇崛突兀,那水色之秀美、山势之雄峻都为天下名山胜水之不可多得。文人士大夫们到此留下的大量诗文,无疑给石鼓山和石鼓书院做了很好的推广和宣传。千年石鼓书院列入天下三、四、五、六大书院之一,实至名归。(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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