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英法联军攻陷通州,直逼京师,咸丰皇帝仓惶逃往热河,留下弟弟恭亲王奕䜣与洋人议和。奕䜣不懂洋文,和洋人打交道的经验也不多,便让扣押在清政府的英国参赞巴夏礼用中文给联军统帅写信,商议和谈事宜。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恭亲王奕䜣 约翰·汤姆逊摄

巴夏礼应允用中文写了一封信,但信中有几行英文。当时,朝中文武百官没有一人认得这几行“夷字”,不知何意。奕䜣担心巴夏礼在搞什么猫儿腻,不敢发信,四处找人辨认。找了几天,终于在天津找到一位懂英文的粤商。经其辨认,巴夏礼写的那几行英文,只不过是他的个人签名和日期。

事情就这样一来二去,耽搁了好几天。奕䜣深感语言不通带来的不便。再加上,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不得不频繁跟外国人交涉、谈判。于是,奕䜣与军机大臣文祥等联合上奏,提出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负责办理一切涉外事务。总理衙门下设同文馆,专门培养外语翻译和外交人才,以免受外国人蒙骗。咸丰皇帝批准了这个奏折。

1861年,清政府因陋就简,将东堂子胡同原大学士赛尚阿的宅邸加以修整,作为总理衙门的衙署。同文馆设在衙署内东部,称“东所”。中国最早的官办外语学校由此诞生。但尴尬的是,开办伊始,同文馆迟迟招不到合适的老师和学生。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总理衙门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京师同文馆旧照

大学士倭仁等顽固派,对同文馆极力反对。在他们看来,洋文是“敌人的语言”,国人说洋文,好比“汉奸”。奕䜣被骂“鬼子六”,引诱儒生为鬼子门徒。还有人把当年京城大旱,归咎于奕䜣招人说洋文。一时间,谣言四起,清廷从上海、广州等地通晓外语的商人中挑选出来的老师,没人敢赴京上任。

学生也应者寥寥。起初,同文馆要求在八旗中挑选十四岁以下、天资聪慧者,汉人不得参与。但招生简章放出去后,几乎无人报名,八旗子弟没人愿意学聱牙的“爱皮西提”(abcd)。报名放宽至年龄较大的八旗及汉人子弟,不少汉人子弟却认为,会说洋文和信了洋教一样,是跌份儿的事情。

戏曲理论家齐如山是同文馆晚期的学生,曾在回忆录中提到:“学生入了同文馆以后,亲戚朋友对于本人,因为他是小孩,还没有什么鄙视,对于学生们的家庭,可就大瞧不起了。说他们堕落,有许多人便同他们断绝亲戚关系,断绝来往,甚至于人家很好的儿媳妇,因她家中弟弟入了同文馆,便一家瞧不起这个媳妇,而且因之受了公婆之气。”

不过,在咸丰皇帝和两宫皇太后的加持下,同文馆于1862年正式开学。一开始,同文馆只设英文,聘英籍传教士包尔腾为英文教习,后来又陆续聘请了法国人司默灵、俄国人柏林等为教习,增加了俄、日、法、德等语言。学生也从10人逐渐增加到百余人。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学生在跟洋教习学习拉丁语。京师同文馆留世图片很少,此图或为汇文书院上课情景。当时,两所学校洋教习互有兼职。譬如,同文馆总教习丁韪良名列汇文书院董事,同文馆医学教习德贞也担任汇文书院特别讲师。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美国传教士丁韪良在中国生活六十余载,担任京师同文馆总教习长达三十余年。图为丁韪良和他的学生。约翰·汤姆逊摄

京师同文馆有了起色后,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两广总督毛鸿宾也奏请仿京师同文馆之例,分别在上海和广州创设了上海广方言馆和广州同文馆,史称晚清“同文三馆”。上海、广州两地成绩优异的学生,可以保送到北京。

同治皇帝特批3成海关税收充当同文馆的办学经费。洋教习最高可领年薪一千两,汉教习每月薪水银八两。学生学费、食宿全免,有的还领有膏火,考试成绩优秀的有额外奖励。学生除学习外语、翻译西方著作外,还参与政府的外交工作。有的使节出国,带馆内学生随行;外国使团来访,派学生陪同翻译。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据《增版东西学书录》记载,京师同文馆共有译书36种,其中既有人文社科类书籍,如《万国公法》《各国史略》等;又有自然科学类书籍,如《算学课艺》《化学阐原》等。图为《格物入门》书影。

1866年,清政府派斌椿跟随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去英国非正式考察,随行人员就包括京师同文馆学生张德彝、孙家谷等。这是近代中国第一次前往西方的考察团。张德彝回国后,将自己在欧洲的所见所闻写成《航海述奇》,为中国人了解西方世界打开了窗口。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1866年,斌椿(中坐者)与同文馆学生张德彝等,参观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场工艺美术展览。

随着洋务运动的推进,以奕䜣为首的洋务派逐渐意识到,学习洋文远远不够,应把培养范围扩大到西方的天文算学。1866年,奕䜣又奏请同文馆增设天文算学馆,招收满汉正规科举出身、五品以下官人入馆学习。

这一奏折同样引起顽固派的强烈反对。经过为时半年的争论,天文算学馆最终得以设立,但报考情况并不理想。当年参加考试的72人中,没有一人是正途出身,只勉强录取了30人,第二年就淘汰了20人,最后剩下的10人被迫转学外语。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1868年,天文算学总教习李善兰(中坐者)和京师同文馆的学生。约翰·汤姆逊摄

1902年,京师同文馆被改名为“译学馆”,并入京师大学堂。京师同文馆的历史虽然只有短短40年,但不管怎么说,它为中国培养了第一批掌握西文和西学的学生,“把两千多年来的封建教育制度打开了一个缺口”。

文 | 张小英

图 | 布里斯托大学、剑桥大学图书馆、耶鲁大学拜内克古籍善本图书馆

编辑 | 张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