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弘治十一年(公元1498年)八月,当朝皇帝明孝宗朱祐樘做出决定:恢复鲁王朱阳铸正妻张氏的鲁王妃封号。为了给亲娘洗刷屈辱,鲁世子朱当漎多次向朝廷上奏,这才感动了皇帝。

甲寅,先是鲁王阳铸以罪革禄米三之二,并革其妃张氏封号。至是鲁世子当漎累疏请复其母封号,从之。—《明孝宗实录卷一百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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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朱阳铸墓

那么好端端的张氏为什么会被削去封号呢?说起来还是她夫君朱阳铸的锅,这位鲁王殿下实在是太大方了,连老婆都舍得分享。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鲁王朱阳铸的故事。

酒后无德的亲王

兖州鲁藩的首封亲王,是开国太祖朱元璋第十子朱檀,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册封为鲁王,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之国,洪武二十二年(公元1389年)去世,年仅二十岁。因其在位期间“昵比匪人,怠于政事”,朱元璋特赐恶谥:“荒”。谥法“好乐怠政”“荒”

鲁荒王唯一的庶子朱肇煇,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封为鲁世子,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袭封鲁王,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去世,享年七十九岁,在位六十四年,谥曰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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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荒王朱檀墓

朱泰堪,鲁靖王嫡长子,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封为鲁世子,但直到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才以五十七岁的“高龄”袭封鲁王,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去世,享年六十三岁,谥曰惠。

朱阳铸,生于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年)二月初六日,鲁惠王嫡长子,生母惠王妃赵氏。先封鲁世孙,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进封鲁世子,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袭封鲁王。

  • 贪杯误事

史书上对朱阳铸有一个评价:“嗜酒”,而他也在这上面栽了个大跟头。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的时候,时年三十三岁的鲁王殿下在王府之内大排筵宴,一大群人喝花酒,史称“男女溷淆”。据史书记载,当时有名可查的参与者,除了鲁王本人,还有王妃张氏,大舅哥张时举,宫人朱花荣,军人袁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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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靖江王府复原图

明代有男女大防,正统三年(公元1438年)十二月,桂林靖江王府承运殿前作鳌山,演杂剧,军民入内同观,靖江王妃沈氏因为在廊下帘内窥视,惹出了一场大风波。何况这一次鲁王妃张氏竟然和大头兵坐在一起喝酒,简直是在挑战朝廷底线。更为恶劣的是,由于纵酒狂欢,那位名叫朱花荣的鲁王府宫人,先后同袁彬及张时举“淫乱”

此事被朱阳铸的妹妹栖霞郡主上报给了朝廷,鲁王殿下不但不知悔改,反而称妹夫冯佳“奸占乐妇”,企图把水搅浑。宪宗皇帝明察秋毫,下旨将袁彬斩于市,张时举、朱花荣并处绞刑,王府长史而下定罪有差,鲁王革禄米三之二,张氏革去王妃封号,冯佳革去禄米职名。而在给朱阳铸的敕书之中,对这位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堂叔,宪宗几乎算得上是破口大骂:

尔之所为,虽市井小人尚顾廉耻,不肯为之。尔为一藩之长,享有爵位。乃蔑弃礼法,恣意妄行,如此邪淫。本当革尔王爵,行取赴京,以彰大法。但念亲亲,曲加宽贷。止革禄米,削妃号,薄示惩戒,其余内外人犯俱重加处治。尔其痛加省念,改过自新,庶保名爵。如或执迷,法难再宥!—《明宪宗实录卷二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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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朱见深剧照

洗心革面的亲王

受此重罚之后,朱阳铸知错能改,不敢再胡作非为。宪宗驾崩后,鲁王自请“诣阙奔丧”,给新天子孝宗朱祐樘留下了相当好的印象。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二月,孝宗以鲁王已经“省过自修”的理由,将他的岁禄恢复到原来的近八成。

时间一晃到了本文开头的弘治十一年(公元1498年),已经二十六岁的鲁世子朱当漎多次上奏,这才让其母张氏恢复了鲁王妃的封号。回首近二十年前的那桩荒唐事,估计张妃心中也会惭愧不已。弘治十二年(公元1499年)的时候,孝宗又全额恢复了鲁王的岁禄,也算是对他这些年改邪归正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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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朱厚照剧照

到了孝宗驾崩,武宗朱厚照继位之后,朱阳铸针对宗室弊政,更是提出了一条合理化建议。鲁藩各郡王府中有很多校尉,原先这些人去世后,都会从他们的原籍再调人过来“取补”。此外郡王府中服侍长子、长孙、将军、中尉的下人,也都要有司出钱购买,即所谓的“民勤于力而官竭于财”。鲁王殿下提出从王府护卫的余丁,也就是预备役军士中选人,可以节约人力物力。兵部对此大加赞同,武宗也即刻允准。

  • 刘六、刘七起义

正德五年(公元1510年)十月,“响马盗”刘六、刘七在霸州(今河北霸州)发动起义,其部转战南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湖广等地,甚至一度逼近京畿,迫使京城九门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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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守城剧照

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三月,义军在山东一口气攻下了二十余座州县,前来讨贼的官军畏缩不前,武宗不得不调辽东边军入关平叛。当年九月,提督军务侍郎陆完紧急上报朝廷,称刘六大军意图攻打衡王朱祐楎(宪宗第七子)所在的青州、泾王朱祐橓(宪宗第十二子)所在的沂州(今山东临沂),以及鲁王朱阳铸所在的兖州。

陆完认为义军很可能“挟宗室为蔽”,武宗则从宣府和辽东抽调三千精锐边军,每人赏银二两,让他们紧急赶赴山东保卫各路亲王。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当援军还在路上之时,义军已经对兖州发起了总攻。这一次大明宗室显示了自己的血性,已经六十四岁高龄的朱阳铸亲自登上城头,指挥各郡王分守诸门,将义军射退。

庚辰,鲁王阳铸奏:“贼攻兖州,虽率宗室分守诸门射退之。然虑其复至,乞添设兵备官。”会提督侍郎陆完亦请改临清兵备于济宁。兵部议覆,乃命调临清守备指挥宗敏于济宁,兼援兖州。以王有守御功,赐敕奖励。—《明武宗实录卷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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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古城墙

到了正德九年(公元1514年),由于年事已高(六十七岁)且世子已经去世,朱阳铸奏请由世孙朱健杙代理府事。然而活得太久也很烦恼,因为就连世孙也在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去世。

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十一月初五日,鲁王朱阳铸去世,享年七十七岁,在位四十八年,谥曰庄。谥法“履正志和”“庄”

鲁庄王诸子

朱阳铸有十个儿子,其中居然有五个都是嫡子,可见他和王妃张氏的感情相当不错。所以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的那一次荒唐举动,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 怀简世子朱当漎

庄王嫡长子,生于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成化十九年(公元1483年)封为鲁世子,弘治十八年(公元1505年)去世,终年三十三岁,谥曰怀简。

怀简世子有三子,但活到成年的仅一人,即鲁世孙朱健杙,生于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去世,终年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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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圣公府

世孙生前有四位庶子,但全部夭折,好在其妃:孔子六十一代孙、衍圣公孔弘泰长女孔氏生下遗腹子朱观(火定),才免于鲁藩大宗绝嗣。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朱观(火定)袭封鲁王,按惯例分别追封祖父朱当漎、父亲朱健杙为鲁怀王和鲁悼王。

卒后次月,夫人孔氏嫡生一子。奏闻,荷蒙武宗皇帝于准奏暂理府事,勅内开谕有“待健杙夫人孔氏所生子长成,奏请名封”之旨。此朝廷亲亲之恩、重嫡之典也。—《明故鲁世孙圹志》
  • 东瓯端肃王朱当沘

庄王嫡次子,生于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封为东瓯王,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去世,享年六十八岁,谥曰端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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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弘绪画像

朱健楸,端肃王嫡长子,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袭爵,王妃孔氏,孔子六十一代孙、衍圣公孔弘绪之女。鲁庄王的两位嫡孙,娶的都是衍圣公的女儿。

  • 郯城康僖王朱当滋

庄王嫡第三子,弘治十四年(公元1501年)封为郯城王,嘉靖二十年(公元1541年)去世,谥曰康僖,无嗣国除。

  • 馆陶宣思王朱当淴

庄王嫡第四子,弘治十六年(公元1503年)封为馆陶王,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去世,谥曰宣思,无嗣国除。

  • 翼城恭安王朱当沄

庄王嫡第五子,正德四年(公元1509年)封为翼城王,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去世,谥曰恭安。朱健檙,恭安王长子,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袭封翼城王。

  • 滋阳荣庄王朱当渍

庄王庶子,成化十四年(公元1478年)封为滋阳王,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去世,谥曰荣庄。长子朱健樀早卒,长孙朱观炜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袭封滋阳王。

  • 阳信安僖王朱当㳻

庄王庶子,成化十四年(公元1478年)封为阳信王,嘉靖四年(公元1525年)去世,谥曰安僖。朱健杫,安僖王嫡长子,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袭封阳信王。

  • 高密康穆王朱当湄

庄王庶子,成化十九年(公元1483年)封为高密王,正德四年(公元1509年)去世,终年三十六岁,谥曰康穆。朱健栻,康穆王长子,正德七年(公元1512年)袭封高密王。

  • 归善王朱当沍

庄王庶子,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封为归善王,当年在兖州城头撤退义军的勇将,正是朱当沍。

当沍健悍,贼攻兖州时,尝借护卫盔甲、弓弩,率家众登城射杀之。鲁王以闻,降敕褒谕,由是喜弄兵。—《明武宗实录卷一百十八》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归善王引起朝廷对他的猜疑。正德九年(公元1514年)八月,鲁庄王派长史马魁赴京,奏称朱当沍勾连东平人袁质、赵岩等数千人“妄言欲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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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明皇陵

当年十一月,朱当沍被削爵废为庶人,发凤阳守皇陵。这位归善王殿下十分有气性,到了皇陵之后大呼冤枉,然后“以首触墙而死”。嘉靖朝史官在修纂《武宗实录》时,隐晦地表示鲁王之所以站出来揭发儿子,是受到了内廷的压力,即所谓“实为在内有力者所迫,惧祸及不得已而发云。”

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的时候,朱当沍在未革爵前所生的儿子朱健(木田)被封为归善王。不过他在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去世,谥曰康肃,无嗣国除。

  • 新蔡端穆王朱当泘

庄王庶子,弘治九年(公元1496年)封为新蔡王,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去世,谥曰端穆。朱健楖,端穆王长子,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袭封新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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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荒王墓出土九旒冕

结语:到了明代中期,宗室实际上已经是废物的代名词,他们在地方上横行不法,不要说有司官员,就连本府亲王都难以管束。

比如朱健杙以世孙身份代管府事之时,鉴于祖父平日里过于“怠纵”,对诸郡王严加“裁损”,引发了大面积的怨恨。有人伪造书信,污蔑世孙和馆陶、郯城、新蔡等王“潜结矿贼”,打算造反。事情闹到了都察院,总算没有出大纰漏。但是没过几年世孙就死了,细思极恐啊!

不过在面对义军攻城之时,朱阳铸挺身而出,也算是有血性。事实上后面的鲁藩诸位亲王,几乎都没有给先祖丢脸,比如鲁宪王朱寿鋐击退白莲教义军,鲁肃王朱寿镛击退清军,鲁安王朱以派自尽殉国,末代鲁王朱以海奔波一生只为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