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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形体不足以让他依靠,反而让他忘记了形体的存在,活得自在而充实。

——傅佩荣

人生走到中年以后,很容易发现身体的变化。

变老、生病,身体开始走下坡路。

变老没有人可以阻挡,生病更是件委屈、辛苦的事,但这些都是我们自然生命的一部分。

我要说的是,生病有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转机。

生病给人机会,可以把人生看得更透澈。你看待事情的角度不一样,想法也会跟着调整,会懂得珍惜应该珍惜的。

只怕病好了之后故态复萌、变本加厉,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有关身体条件上的变化,庄子说得再精彩不过了,可以给我们很多启发。

1

你讨厌生病的样子吗?

子舆生病了,身为朋友的子祀前去探望说:

伟大啊,造物者竟然把你弄成这副蜷曲的样子。

子舆弯腰驼背,五脏挤在背部,脸颊藏在肚脐下,双肩高过头顶,发髻朝着天空,气血错乱不顺。

但是他心情悠闲而若无其事,蹒跚走到井边,照见自己的身影说:

哎呀!造物者竟然把我弄成这副蜷曲的样子。

子祀说:你讨厌这副样子吗?

子舆说:不,我怎么会讨厌呢?

子舆说:假使把我的左臂变成公鸡,我就用它来报晓;假使把我的右臂变成弹丸,我就用它来打鸟再烤了吃;

假使把我的尾椎变成车,把我的心神变成马,我就乘坐这辆马车,难道还要找别的车马吗?

再说,有所得,是靠时机;有所失,就要顺应。

安于时机并且顺应变化,哀乐之情就不能进入心中。

这是庄子留给世人最有启发的智慧之一。

古人把人活在世间的种种执着,比喻为“倒悬”之苦,唯有转变自己的观念,放下执着,才能如庄子所说解除倒悬。

那些不能自行解除的人,大多是被外物所束缚,受别人的观念左右。

如果我们连自己都无法接受身体的现状,那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去接受你呢?

而且外物不能胜过自然的造化,那是由来已久的啊,我们又谈何讨厌呢!

2

一只脚的名师

身体的变化没有人能够控制,造物者就是我们的父母,我们只能接受。

接受了之后,就把这个现状当作继续发展的条件。

人生的苦,往往在于害怕很多东西一去不复返,但这本来就是生命的真实面貌。

生命一旦失去,就无法再回来,但是我们还是会担心。

《庄子‧德充符》里讲到这样一个故事。

王骀只有一只脚,但他的学生跟孔子的学生一样多。

孔子在鲁国很有名,学生觉得孔子讲课还不错,后来发现王骀讲得更好,因为去听课的人都是心中空虚地跑去,再充实地回家。

起初大家对他的教法感到很好奇,跑去看他,但他“立不教,坐不议”,根本就不讲话,只是坐在那儿发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学生坐久了心里反倒觉得很充实。

一般人去拜师学艺,都是希望活得充实而快乐,这就是没有看透死亡这一关。

庄子借孔子之口,形容被砍去一只脚的王骀“丧其足犹遗土也”,他把失去的脚当作一块泥土掉在地上。

这样的人,你还怎么跟他谈论人生各种分别的问题?

他可以安然接受一切,因为他有一个整体的智慧。

庄子借孔子之言来彰显他的独特之处:

死生也算是大事了,而他完全不受影响;即使天崩地裂,他也不会跟着起伏。

他处于无所假借的状态,因而不随万物转移。

他洞彻万物的变化,而能守住自己的根本。

3

支离疏的秘诀

身体老了、病了、丑了、怪了,反而让人更容易体验到生命的原始面貌。

相反的,要是身体健康、长得漂亮又有财富,人就很容易执着在相对的对象上面。

《庄子‧人间世》中讲到支离疏这个人,这样描述:

他的头低缩在肚脐下面,双肩高过头顶,发髻朝着天,五脏都挤在背上,两腿紧靠着肋旁。

他替人缝衣洗衣,收入足以糊口;又替人簸米筛糠,收入足以养活十人。

官府征兵,他大摇大摆地在征兵场所闲逛;

官府征工,他因为身有残疾而不必劳役;

官府救济病患时,他可以领到三钟米与十捆柴。

形体残缺不全的人都可以养活自己,享尽自然的寿命,何况那些不以德行为意的人呢!

“支离疏”,顾名思义就是身体支离破碎。

支离疏这个名字已经相当夸张,他的际遇更是难以想象。

他成功的秘诀是支离其形而顺其自然,完全不把身体形貌放在心上,只是安分地活着。

而“支离其德”,指忘德,不以德为德,所以不会骄傲或自夸,也不会引来他人的嫉妒。

如此可以免除世间的相对规范,更容易自在逍遥。

庄子写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诉我们:

一个人只有在忘却自己的形体的时候,内心才能充实。

这种想法可能不太容易理解,难道真的要变成这副模样,才能忘记自己的形体吗?

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应该是:

因为他的形体不足以让他依靠,他反而可以很自在地忘记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了。

如此看来,我们一般人只是经历必然的变老、生病、变丑、变怪,又何必为此而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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