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鄂东 转战皖西
熊作芳
在全国解放战争的胜利起点——中原突围战役中，担负战略牵制重任的鄂东独立第二旅，在“敌军围困万千重”，处境十分艰难的险恶形势下，凭着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和革命必胜的坚定信念，以非凡的革命胆略和超人的聪明智慧，出色地完成了掩护首脑机关和主力秘务转移的任务。继而挥师东进，把大批敌军引向东面，为掩护主力西进，作出了重要贡献。
独二旅实现自身突围后，坚决执行党中央确定的“停止东进，坚持大别山游击战争”的战略决策，又孤悬敌后，与敌周旋，把大批敌军拴在大别山区，为夺取战略全局的胜利，作出了重大牺牲，涌现了许多象黄世德、林桂华、贺建华等为了革命事业，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英烈和英雄人物。我作为独二旅的一个幸存者和领导人之一，每当回忆起这段光辉的战斗历程，特别是坚持大别山游击战争的峥嵘岁月，便深深地怀念那些在战场上奋不顾身而英勇捐躯的战友们，深深怀念那些因饥饿、伤病而英年早逝的同志们，深深怀念那些与我军同呼吸，共命运，有着血肉情谊的大别山人民。
危 难 受 命
1946年6月，蒋介石在完成其向中原解放区进攻准备的时候，密令刘峙统一指挥第五、第六绥靖区所辖部队，“限6月22日前完成秘密包围形势，7月1日发起总攻”，妄图“在48小时内”，一举“围歼”我中原军区部队。
当时的形势是严峻的，国民党30余万大军部署在我方圆不到100公里的宣化店周围，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军的行动，等待其主子的“命令”。乌云密布，剑拔弩张，战火临近，一触即发。
我们独二旅驻守在宣化店以南吕王城一带，担负着守卫南大门的重任。为了做好迎击敌人的一切准备，我们在调整配齐领导班子的基础上，抓紧对部队进行思想教育，强调要提高警惕，加强守备，特别要防止驻河口之敌向我发动突然袭击。其次，对部队进行轻装精简，复员一批老弱病残，化装转移一部分干部，清理一些不易携带的笨重物品，使部队更加精干，大大提高了应付敌人突然袭击的作战能力。
6月23日，我们突然接到中原军区司令部的紧急命令，要吴诚忠旅长、张体学政委和我马上赶到宣化店。当时我们意识到，一场大的军事行动即将来临，但还不知道我们究竟担负什么任务。
接到命令后，我们立即整装出发，不久就到达宣化店。李先念司令员、王震副司令员正在中原军区司令部作战室里等着我们。平时爱说爱笑的李司令员，今天却显得异常严肃。他一见我们进来，就马上交代任务说：
“中央已决定我中原军区主力分南北两路向西突围。从24日起开始秘密集结，28日拂晓前集结完毕，29日黄昏后突破平汉铁路封锁线。”接着，他语气加重地说：“你们独二旅和一纵一旅的任务，是掩护主力和军区机关向西突围，一旅负责北面，你们负责南面，要特别警惕河口方面的敌人，待主力越过平汉铁路后，你们再向东突围，到苏中解放区去。”说完，他又走到作战地图前，指着吕王城以南一带地形说：
“佛塔山是中原军区的南大门，要特别警惕河口方向的敌人向我发起进攻，坚决守住佛塔山。佛塔山一丢，吕王城不稳，吕王城一丢，宣化店就直接受到威胁。”
交代完任务后，李司令员问我们还有什么困难，我们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问题，坚决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
李司令员满意地笑了，连说：
“好样的，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好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接着，王震副司令员又向我们作了具体交代。他强调指出：
“当前最重要的是保守军事机密。万一泄露了机密，敌人就会提前对我们发起总攻，这是关系到整个突围计划成败的大问题”。说完他叫我们先不要回去：“李司令员还有一项特殊任务要交给你们。”
为了抓紧时间部署，我们商量让吴诚忠旅长先赶回旅部，并亲自到佛塔山观察地形，了解敌情，给驻守在这里的四团二营交代任务，一定要守住佛塔山。
过了一会儿，李司令员把张体学政委和我带到中原局代理书记兼中原军区政治委员郑位三的办公室，时任中原局组织部长的陈少敏同志也在座。当时的气氛是紧张而严肃的，三位首长的眼睛紧盯着我们，李司令员先说话了，他神情严肃地对张体学说：
“为了使中原局、中原军区首脑机关和直属部队，提前安全隐蔽转移到平汉路东附近，决定让你带一精干部队和必要的参谋人员，秘密赶到宣化店，接替军区机关和直属部队的驻防，制造假象，迷惑敌人。你就以中原军区警备司令的名义，与三十二执行小组的美蒋代表周旋。待我首脑机关和主力转移后，再把他们护送出去。”
接着，郑位三政委又特别强调说：“宣化店是中原局、中原军区所在地，敌人的眼睛始终盯着它。在我们未转移前绝不能露出半点马脚。”李司令员还提醒张体学，宣化店还驻有军调部第三十二执行小组的美蒋代表，实际上是国民党安插在宣化店的“眼睛”，必须严密注视他们的行动。交待完任务后，他风趣地对张体学说；“你就在宣化店唱一场‘空城计’吧!”
听完李司员的这番话，大家都会心地笑了。这笑声里有首长的信任，有组织的重托，也蕴含着我们的信心和决心，一旦革命需要，我们甘洒一腔热血，作出最大牺牲。
临走前，军区首长还十分严肃地指出：“你们独二旅的任务十分艰巨，又非常光荣。现在国民党军队封锁很严，敌人一旦发现我主力已向西突围，你们这支担任牵制任务的部队，很快就有被包围的危险。你们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机智灵活地进行战斗，坚决完成任务。”
受领任务后，我们深知肩上挑的是千斤重担，能否完成任务，直接关系到中原局、中原军区首脑机关的安危和主力部队突围的成败。在返回旅部的途中，我们反复考虑着如何完成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体学同志说：“要完成好这一任务，必须首先统一思想，将军区首长的指示和旅党委的决心，变为全旅指战员的具体行动。”
回来的第二天上午，他和吴诚忠旅长主持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会上，张体学政委首先原原本本地传达了中央和军区首长的指示。他从国民党的四面包围态势，讲到中央、中原军区关于突围的部署，从主力分南北两路向西突围，讲到独二旅所肩负的重任，要求大家顾全大局，同心协力，英勇奋战，为了全局的胜利，准备作出必要的牺牲。经过讨论，一致认为，军区首长把如此艰巨、重大的任务交给独二旅，是对我们的无比信赖。纷纷表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死守佛塔山，唱好“空城计”，绝对保证首脑机关安全转移，掩护主力胜利突围。会议还研究了完成掩护任务后自身突围的方向、路线和会合点等问题，决定在29日晚分三路向东突围，第一个会合点是岳西、太湖边的冶溪河，第二个会合点是岳西的鹞落坪，然后向五河挺进。
这次会议是独二旅接受任务后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会后的当天晚上，我和张体学在吕王城会见了由东大山赶来的罗礼经光中心县委书记刘名榜，向他转达了军区首长关于留他在豫南坚持斗争的指示。之后，体学同志又带他到了宣化店，受到军区首长的亲切接见。指示他转告所有留下来坚持斗争的同志，中原局、中原军区是相信大家能够战胜一切困难，坚持到最后胜利的。
巧 妙 掩 护
6月26日拂晓，蒋介石悍然下达命令，向我中原军区部队发动进攻前哨战。整编七十二师新十三旅附三十四旅一O一团沿沙窝至经扶一线，向我一纵驻地泼陂河方向进攻，整编四十七师和四十八师一七四旅附一团，分别向一旅驻地白雀园附近进犯，驻河口之敌，整编七十二师新十五旅一部亦开始向我独二旅佛塔山阵地发起猛攻，“轰隆”“轰隆”的炮声不时从远处传来。
坚守在佛塔山阵地的四团二营指战员，深知佛塔山是中原军区的南线前哨阵地，是宣化店的南大门，纷纷表示“人在阵地在”，誓与敌决一死战。敌多次进攻，均被我英勇的二营指战员击退了。
与此同时，张体学率警卫营1个排秘密、神速地赶到宣化店以“换防”为名，接替了中原军区领导机关各门前的岗哨。从此，体学同志就以中原军区警备司令的身份，开始与三十二执行小组的美蒋代表周旋，演着“空城计”这出好戏。
当日晚，为了迷惑敌人，中原军区在大礼堂举行文艺晚会，我方代表任士舜邀请美蒋代表出席观看，李先念司令员在张体学陪同下，在宣化店街头散步，中原军区司令部门前站着威严的哨兵，工作人员出出进进，秩序井然，宣化店镇上照常营业，不时走过巡逻队伍……。美蒋代表看到宣化店一如往常，暗自得意。他们哪里知道，就在这天晚上，我中原军区主力按照原定计划，利用夜暗在“演习”的名义下，以神速巧妙的行动向西转移了。李司令员、郑政委率领首脑机关和警卫部队悄悄地离开了宣化店。
第二天拂晓，东方露出鱼肚白，宣化店镇一片寂静。此时，领导机关虽人走房空，但独二旅的警卫战士，仍坚守在战斗岗位上。为了迷惑敌人，我们的警卫部队，清早照常出操，而且口号喊得更加响亮。街上商店照常营业，来往人员川流不息。
28日，美方代表居心叵测，突然提出要求会见李先念将军。张体学足智多谋，机智地通过我方代表任士舜转告美方代表：“李将军身体欠佳，改日再行会见”。这时，张体学已经敏锐地觉察到，美蒋代表已对我首脑机关是否仍在宣化店产生怀疑。为了继续迷惑敌人，确保军区领导和主力安全转移，他果断地命令驻守在四姑墩附近的六团一营火速赶到宣化店，加强这里的警卫。
29日清晨，六团一营在营长马启春、教导员何海清的带领下，秘密赶到了宣化店。部队照常出操，战士们唱着革命歌曲。美蒋代表看到这么多部队仍在执勤、巡逻，出操，心里踏实了。他们洋洋得意，自以为“全歼中原共军”的美梦就要实现了。
当日下午，正当我主力部队进至平汉铁路，准备突破敌封锁线时，我方代表在宣化店竹竿河畔的“国际招待所”举行宴会，招待三十二执行小组全体人员。当美蒋代表暗中预祝他们完成其包围我中原部队的部署，准备迎接“大捷”而频频举杯时，张体学代表中原军区郑重宣布：
“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由于国民党军向我发动进攻，李先念将军已率中原军区主力突围！”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如同晴天霹雳，吓得美蒋代表目瞪口呆。张体学说完即转身而去，率领六团一营的两个连，和警卫营一连的1个排，迅速离开了宣化店。临走前，他交给马启春营长一项任务，叫他带两个连负责护送三十二执行小组，把他们送上汽车后，即撤离宣化店。美蒋代表为拖延时间，迟迟不肯上车，马启春机智地叫部队在后山打了几发炮弹，吓得他们急忙上车，向武汉开去。
张体学在宣化店演的“空城计”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他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敢，一次又一次地迷惑了眼皮底下的美蒋代表，巧妙地掩护了中原军区首脑机关和直属部队安全、隐蔽转移。吴诚忠等在宣化店以南，特别是佛塔山地区，顽强地坚守了三天，使敌人丢下成堆的尸体，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为掩护中原军区主力向西突围，作出了重要贡献。
挥 师 东 进
当敌人发现我中原军区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向西突围的行踪后，一面急忙调兵遣将，跟踪西追，一面又组织力量，穷凶极恶地向我担任掩护的部队扑来。敌第六绥靖区司令周岩部署整编七十二师新十三旅，新十五旅约3万人的兵力，重点围攻宣化店以南的我军，目标指向吕王城，鄂东独二旅处于敌四面包围之中。
鉴于敌情严重，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兵分三路，突出重围，挥师东进。当时，旅部和四团为一路，吴诚忠旅长、何耀榜副旅长、李继开参谋长、余潜主任和我，均跟随四团一起突围。张体学完成掩护任务后，亦向麻北方向突围。
29日晚，四团乘着夜色悄悄地从前沿阵地上撤下来，同旅部一道向东大山转移。经一天一夜急行军，于次日晚赶到(黄)安、麻(城)边的土门坳地区，在这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清早，天突然下起雨来，且越下越大，平日可以徒涉的举水猛涨。敌人为“围歼”我军，利用举水大涨，在麻北地区设置了一道封锁线。为了抢在山洪暴发之前渡过举水，必须立即行动，冒雨行军。出发前，我给部队作了动员，指出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号召大家克服一切困难，突破敌包围圈，向华中主力部队靠拢。动员后，部队情绪很高，冒着倾盆大雨，向麻北方向疾进。
当部队行至麻城乘马岗地区时，我前卫一营即与敌接上了火。据侦察，是国民党整编七十二师新十三旅的先头部队。在这危急情况下，旅领导当即商定：吴诚忠和四团政委肖德明指挥一、二营，抢占有利地形，掩护部队通过，何耀榜和我率旅直和四团三营在后面跟进。正当我们组织部队继续前进时，吴诚忠派高参谋火速回来报告：“前面发现敌人，约两个团，正兵分两路向我快速扑来。”按原路线通过已不可能，我们立即指挥后卫变前卫，向林店以东转移。
刚走了一公里左右，到了举水边，恰逢大雨瓢泼，河水暴涨，徒涉困难。加之敌军又紧紧尾追而来，我们处于背水一战的困境。在这危急时刻，我即命令四团团长张海彪带三营快速抢占前面山头的制高点，做好迎击敌人的准备。由于动作迟缓，我们正面的高地被敌人抢先占了。幸亏该营营长机智灵活带领战士，迅速抢占前面稍低的两个山头，才使我们有了立足之地。敌人居高临下，机枪步枪向我猛烈射击，三营指战员坚守阵地，掩护后续部队迅速转移。这时，天公作美，又下起雨来，敌人进攻速度减慢，我们趁机甩掉敌人，撤至林店东侧高地。由于连日行军作战，部队极度疲劳，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息，吃饭，研究下一步行动。
当日晚，张体学政委带领的警卫排和六团一营两个连，也由宣化店赶来与我们会合了。战友重逢，格外高兴。为了摆脱敌人，旅党委召开紧急会议，决定部队连夜向东北方向转移，绕道至麻城以北黄土岗与福田河之间，突破敌人封锁线。接着，我们又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传达旅党委的决定。提出夜行军的要求，明确行军路线，布置各营任务。会后，部队立即出发，因雨大夜暗，道路泥泞，行军速度十分缓慢，直到第二天拂晓，才走了15公里。
天亮了，为尽快突破敌人封锁线，我们命令部队快速前进。当我们行进至黄土岗以西一带时，发现前方敌人约1个营的兵力正向我开来。我们即命令前卫营迅速抢占前面高地。这时，敌人也已发现我们，派部队抢占同一高地。当时的情景，就像电影《南征北战》中敌我双方抢占凤凰山顶的镜头一样，我方捷足先登，抢先一步占领了高地。当即架起机枪，将敌击溃。敌人组织多次冲锋，在我密集的机枪和手榴弹狠狠打击下，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黄土岗这一仗，敌这个营大部被歼，伤亡50余人，俘敌100余人，还缴获了1挺机枪，30支步枪，是独二旅在突围途中打的第一个胜仗。它沉重地打击了敌人，极大地鼓舞了我军的士气，坚定了突围必胜的信心。
战斗结束后，我们继续向东北方向转移，发现敌后续部队上来增援，与我们同一个方向前进。敌强我弱，我们决定向西后撤，甩掉这股敌人。直至黄昏，部队撤到潢(川)麻(城)公路以西高地集结。夜幕降临后，我们就地休息，当即支锅做饭，大家饱餐一顿，斗志更旺了。
当晚，部队抓坚时间休息，旅党委和四团领导一起又召开了紧急会议，分析敌情，研究对策。一致认为，当前敌人封锁甚严，我们已处在敌前后夹击之中，处境十分困难。如不及早突围出去，我们就有被消灭在麻北地区的危险。决定以营为单位，立即分散隐蔽行动，迅速通过敌封锁线，向罗山、英山方向前进。会后，四团3个营分别在张海彪、肖德明、郑铎和石寿堂带领下，利用夜暗，寻找敌人空隙，隐蔽通过敌封锁线，先后渡过举水，经黄冈北向罗田、英山挺进。旅首长带领警卫营和六团一营两个连，绕道福田河，渡过举水，通过敌封锁线，进入罗田山区。
敌整编七十二师师长博翼得知我独二旅已突破封锁线，向罗田滕家堡方向突围的消息后，急令三十四旅沿平斗山向木子店、滕家堡方向开进，新十三旅、一六九旅向叶家河方向追击，协同整编五十八师“围歼”独二旅，妄图阻我东进。可是，敌人的阴谋并没有得逞，我独二旅在吴诚忠、张体学率领下，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所向披靡，向东挺进。各团在沿途袭击敌多处乡公所武装，击退敌一次又一次阻击，终于在7月17日前后相继到达冶溪河胜利会师，实现了战略转移。全旅上下欢呼跳跃，激动万分，纵情高呼：“我们胜利了！”
在突围过程中，独二旅指战员发扬了我军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连续作战的光荣传统和战斗作风，不仅粉碎了敌人的“围歼”阴谋，而且有效地保存了自己，掩护主力顺利地实现了战略转移。
奉 命 建 持
冶溪河地区，位于安徽岳西、太湖边境，是一条冲，长约15公里，旅部就驻在玉珠畈。我们到达冶溪河的当天，即电告中央、中原局和华中局，计划休整一两天，即继续东进。晚上，旅党委连夜召开由各团团长、政委参加的扩大会议，研究继续东进的行军路线和日程安排。当时，我们估计，如果途中不遭敌阻击，15至20天即可到达苏中解放区，与华中主力胜利会师。第二天即7月18日上午，我们收到华中局的复电，大意是：“祝贺你们胜利突围，苏中打了大胜仗，现正准备下一个战役，欢迎你们早日来会合。”同志们看到电报后，受到极大的鼓舞，决心休整一两天后，马上出发，争取早日与华中主力会师。
下午，我们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具体部署继续东进计划。张体学首先代表旅党委对前段完成掩护任务和突围战斗作了总结，然后讲了下步继续东进计划。当他正讲得起劲时，译电员突然送来一份中央电报，内容是：“停止东进，留在大别山区坚持游击战争。”
一个“停止”，一个“继续”，多大的差别啊！大家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继续东进，党中央却要我们留下来坚持，刚刚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又要重新闯入虎口，这个思想弯子太急，不好转哪!张体学在沉思着：留下来坚持大别山游击战争，是党中央的指示、是战略全局的需要，就是刀山火海也要上。要转好部队的思想弯，首先要统一旅党委的思想。于是，他宣布暂时休会。
晚饭后，旅党委召开紧急会议，领会和研究如何贯彻执行中央新的指示精神。一致认为，大别山乃兵家必争之地，党中央让我们留在大别山区坚持游击战争，是战略全局中重要的一着棋。既可以把大批敌军牢牢地拴在大别山区，减轻我中原主力在豫鄂陕、鄂西北创建根据地的压力，又可以支援全国各解放区的作战，为迎接全国性的战略反攻作出贡献。大家还分析了留下坚持具有许多有利条件：大别山是我党我军的老革命根据地，大别山的地下党和人民群众对我军怀有特别深厚的阶级感情，我们的部队是抗日战争中在这里成长、壮大起来的，有丰富的游击战争经验和亲密的群众关系；我们还熟悉这里的地形、社情、人情等等。只要我们上下团结一致，紧紧依靠广大群众，再大的困难，都是可以战胜的。
认识统一了，坚持斗争的必胜信心更足了。大家决心回去后认真做好部队的思想工作，坚决完成党中央赋予我们的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当天晚上，旅党委即向党中央并中原局发报，决心在蕲(春)、太(湖)、岳(西)边境地区争取短时休整，整理部队，处理干部，进行精简，布置鄂婉边境地区的游击战争。19日，就收到了中央的复电。电文中说：“你们各部在玉珠畈会合，甚慰。你们决定在太(湖)、岳(西)边境休息，整理精简部队，布置鄂皖边境地区游击战争，均很正确。望紧紧依靠群众，必要时将部队以团、营，连分散，以能打民团及1连1营之顽军为标准，巧妙地对付敌人，注意部队纪律，到处帮助人民，在鄂皖边建立根据地。”
为统一领导和指挥鄂皖边的游击战争，中原局决定，以独二旅党委为基础，组建中共鄂皖地委。张体学为书记，吴诚忠、何耀榜和我为副书记。后来，中央还指示，原新四军二师两个连、七师留桐西游击队和大别山各游击队，统一由鄂皖地委领导和指挥。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旅党委即开会研究，决定除原部署易鹏、黄宏坤在蕲(春)黄(梅)广(济)地区，坚持鄂皖边游击战争，刘名榜在罗(山)礼(山)经(扶)光(山)地区坚持豫南斗争外，还决定派我到皖西去寻找二、七师游击队，传达中央指示，开展皖西地区的游击战争，派赵辛初、漆少川到黄冈，开展(黄)冈、麻(城)地区的游击战争。为了便于分散开展活动，决定将原来的四、五、六团，改称为四、五、六支队，每个支队下辖两个小团。原新四军七师沿江三团七连改称鄂皖边独立游击大队。
晚饭后，我们召集各团领导干部开会，体学同志传达了中央的电报指示和旅党委的决定，要求各支队在天明前必须离开冶溪河地区。我们的会议刚刚结束，敌整编七十二师三十四旅就由英山东北之金家铺、新铺，分三路向冶溪河地区合击而来。次日，天刚朦朦亮，各支队就踏上征途，分路转移了。敌分进合击的计划落空。
当时，张体学、吴诚忠和我在一起，带领旅直和四、五支队，昼夜行军，向东北方向疾进。当进至岳西观音山九节沟地区时，即遭到敌整编七十二师三十四旅三面围攻。我们即命令四支队担任后卫，在敌包围尚未合拢之前，抢占有利地形，阻击敌人，掩护部队突围。四支队指战员迅速上山，抢占制高点，英勇击退敌多次强攻。旅直和五支队边打边撤，胜利突出重围。这一仗，双方激战数小时，敌伤亡三四百人，我只伤亡几十人。后来当部队转移，到霍山来榜河一带时，又与敌整编四十八师打了一仗，将敌击溃，然而，担任掩护的1个连掉队。部队几经辗转，终于摆脱敌人，于8月初来到了太湖大竹岭，这时我六支队已转移到蕲春以北地区去了。
在大竹岭，我们抓住敌尚未赶到之机，立即召集两个团和旅直连以上干部开会，进一步传达中央指示和冶溪河会议精神。会上，旅领导分别讲了话，说明坚持大别山游击战争的重大战略意义和有利条件，进一步坚定大家在大别山坚持斗争的信心与决心。正在开会时，侦察分队又来报告：“在我们前方5公里左右，发现有敌人正向东开来，番号、人数不详。”根据敌情，我们决定立即分散。从此，我和吴诚忠、张体学就兵分三路，各自行动了。临行前，张体学告诉我，他准备先到蕲、黄、广，再到冈、麻边布置工作，然后带五支队的一个小团到皖西找我。嘱咐我在路上要多加保重，到皖西后，先好好摸清那里的情况，传达中央指示，开展皖西斗争。我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向他和吴诚忠告别了。
转 战 皖 西
大竹岭分散后，我带领部分部队和一部电台，向皖西方向转移。随我一起行动的有旅警卫营二连和一连的1个排，原新四军二师独立营的1个连，七师的1个侦察班，还有一批军队和地方干部，共约300余人。其中，有原团长王兴发、旅作战科长石寿堂、营长梁冠英、教导员方敏、县委书记姚去飞、医生王生荣等。旅参谋长李继开因要求化装转移到华中，也随同我们一起行动。
我们是晚上离开大竹岭的，经连夜急行军于第二天拂晓到达大竹岭东南的一个狭小山沟。这时，侦察员气喘喘地跑来向我报告：“天黑时我们在前面抓住两个敌哨兵，从他俩口中得知，前面有国民党整编五十八师一部，正摆开口袋阵，企图围歼我们。”我们爬上山头一看，发现前面山沟里密密麻麻一大片，都是穿着黄军服的国民党军。
敌情严重，情况紧急。我当即命令王兴发、方敏带警卫营二连，选择有利地形，在后面担任阻击，命令警卫连副指导员张凯辉带1个排，从左侧迂回上山，在丛林中为部队开辟一条通道。过了一会儿，在后面担任掩护的警卫营二连与敌人打响了，枪声越来越激烈。王兴发带领二连指战员与敌展开激战，掩护部队上山，终因敌众我寡，部队被包围截断，最后大部被打散，剩下少数人员在王兴发带领下返回鄂东黄梅地区。战斗中，我们所带的一部电台也被打坏了，从此，与张体学失掉了联系。
我们沿着开辟的通路，继续向东疾进。第三天，当部队行进到太湖县境的薛义河时，又发现敌整编五十八师的部队，已抢先占领河对岸，严密封锁河面。在这十分危急的情况下，我当机立断，命令二师独立营的刘常胜连长带1个排，强行渡河，占领河对岸北边的那块高地，掩护部队过河。这个排在警卫连三排的火力掩护下，冒着敌人的密集火力，不顾危险和疲劳，跑步涉水过河，终于占领了河对岸北边的制高点，用机枪压制敌人的火力，掩护部队顷利地渡过了薛义河。敌人穷迫不舍，我们飞兵疚进，直到潜山县境才把这股敌人甩掉。
当晚，我们在山上的一个庙宇里烧了点开水，吃点干粮，稍事休息后，又继续东进。经过几天的艰苦行军，终于突破敌人的封锁线，于8月13日到达潜山后冲，先后与原新四军二、七师留下的部队和游击队胜利会合。战友相见格外亲，互相热情拥抱，激动得流下了热泪。从此，我们的力量大了，领导也加强了，大家对胜利充满着信心。
到达后冲之后，原新四军二师定滁全县总队政治处主任刘海燕于14日即来向我介绍了情况，我当即向他传达了中央的指示精神。他十分高兴地说：“现在我们有了新的领导了。”表示坚决拥护中央的决定，在鄂皖地委的统一领导与指挥下，坚持大别山游击战争。皖西工委领导人钟大湖、张伟群闻讯后(工委书记桂林栖到华中局汇报未回)，即派手枪队员把我们接到他们的住处孔士坊。我把中央的电报指示原原本本地向他们作了传达，然后详细介绍了独二旅党委对执行中央指示的打算。经我们商定，在张体学来皖西之前，以我为主，会同钟大湖、张伟群、刘海燕、程一湘，统一指挥在皖西的二、五、七师游击队，张体学同志来后再商定皖西的统一领导机构和具体工作部署。
在来皖西前，我只知道有原新四军二师、七师北撤时留在大别山的游击队。到皖西后，才得知他们进山后就与当地游击队会合，在皖西工委的领导下，积极恢复党的组织，建立了若干个比较隐蔽的活动点、交通点，开展了对国民党地方乡保人员的统战工作，为我们开展工作提供了有利条件。我们去后，即分散在潜山、桐城、岳西、舒城地区开展游击战争。
我们在皖西，一直等待着体学同志，直到9月下旬，他还没来。独二旅分散后的情况究竟怎样？我心里十分焦虑。经与钟大湖、张伟群商量，决定派张有道带几名侦察员到鄂皖边，去寻找张体学。9月下旬的一天，张有道带着我给体学的一封信，从孔士坊出发，向鄂皖边前进。为避免与敌遭遇，他们避开大路，翻山越岭、攀悬岩、涉激流，昼夜行军，闯过敌人一道道封锁线，经潜山、岳西、太湖交界的大山区，终于到达鄂东英山地区。经十多天寻找，也没打听到张体学等的下落，只好又辗转返回皖西。此行，张有道虽未找到张体学同志，但他机智灵活地从群众中了解到鄂皖边敌人大肆“围剿”独二旅的严重形势，以及我部受损的一些情况。
当时，我们估计体学同志带领的独二旅主力一时来不了皖西。便与钟大湖、张伟群商量，决心在皖西广泛开展游击战争，迅速打开局面。根据桂林栖从华中局来信的指示精神，把皖西大队改为皖西支队，分散发动群众，争取乡、保人员保持中立，或暗中为我做些工作，坚决镇压死心塌地的反动分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工作，使皖西游击根据地不断得到巩固和发展。
随着严冬季节的到来，斗争形势日趋严峻。为了与体学同志取得联系，我决定亲自带一支精干部队到鄂东去寻找张体学。12月上旬，我率领原独二旅的警卫排、手枪班、侦察班和机关干部共50余人，在程一湘带领的1个连掩护下，由魏岭出发了。为避免敌人发现，我们采取夜晚行军，白天休息的办法，趁夜幕通过敌一道道封锁线，终于安全地到达鄂皖边的岳西、英山、广济地区。程一湘带的那个连，护送我们到潜山县境的皖山后就留下了，等待接应我们。到鄂东后，我们冒着大雪访问了抗日战争打游击时住过的村庄的老百姓，都没有打听到张体学等同志的消息，看到的只是国民党重金悬赏捉拿张体学的布告。当时，敌人大搞“移民并村”、“五家连坐”，制造“无人区”，我们只好白天隐蔽在深山密林里，晚上出来活动。一天，正当我们在英山天栅岩的山上隐蔽休息时，被敌人发现了，我们马上转移，返回皖山，与程一湘会合。当晚，我们在一小山村宿营，国民党1个营尾追而来，对我袭击。我们冲出村庄，抢占村后的小高地，掩护部队，边打边撤，终于甩掉敌人。然而，作战科长石寿堂在撤退时因雪滑摔伤被俘。
我们返回皖西后，为了便于统一领导和指挥在皖西地区的原新四军二师、五师、七师的部队和游击队，更好地开展皖西地区的游击战争，经与钟大湖、张伟群、程一湘同志商量，决定对部队进行整编，仍称皖西支队，由钟大湖任支队长，桂林栖任政委，张伟群任副政委，程一湘任政治处主任。下辖3个大队，一大队由原二师独立营一连、营部直属队和魏岭、王贵游击队组成，荚存秀任大队长、刘健民任教导员，二大队由原二师独立营三连和张海游击队组成，张有道任大队长、张国平任教导员，三大队由原七师的1个连和两支游击队组成，杨震任大队长、高明源任副教导员。
皖西支队整编后，各大队在各自活动地域，极积主动地开展游击战争，给敌人以沉重打击。1947年春，二大队获悉国民党宿松县县长程超群在怀宁县老家三桥镇为他母亲祝七十大寿，张有道果断决定夜袭三桥镇。这一仗大获全胜，活捉了程超群的弟弟、高等法院理事程克祥，消灭了乡公所自卫队。接着，张有道又带领二大队走出山外，在桐城白门头公路上伏击敌人，活捉并击毙敌10余人，其中有国民党怀太师管区中将司令、伪国大代表张凌云等6名将校军官。
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发展，国民党正规军陆续北调，鄂东、皖西的敌情日趋缓和。经与钟大湖、张伟群等研究，决定派程一湘同志到苏北，找华中局汇报坚持大别山的斗争情况，并要一部电台回来。不久，桂林栖同志率1个警卫排和20多名干部从苏北回到皖西，带来了华东局(这时华中局已改为华东局)对大别山斗争的指示，通报了独二旅的情况和张体学已化装转移的消息，程一湘同志就被留下分配到其他部队工作了。
桂林栖回来后，向我传选了华东局国区工作部部长曾希圣的指示，要我留在皖西地区工作，并以我和桂林栖为主，扩大皖西工委组织。为了贯彻华东局对皖西斗争的指示，先后开了两个会：一个是工委主要领导会议，一个是大队长和县委书记会议。会上，桂林栖同志传达了华东局的指示，讲了全国解放战争的形势，以及坚持大别山斗争的重大战略意义，最后宣布了新的工委成员，正式成立了岳北、潜太、舒六3个县委和桐庐、庐北2个工委。皖西支队也扩编了2个大队。从此，皖西地区的形势大大改观，游击根据地不断扩大。
我和桂林栖同志活动了近20天时间。为了向华东局当面请示汇报工作，同时要一部电台，我提出到华东走一趟。3月中旬，我带着警卫员舒成友，在秘密交通员何东初引路下，从潜山后冲出发，经安庆地下交通站坐船到了南京。以后到了上海，经地下党的帮助，乘货船到了山东日照县桃落镇，会见了华东局曾希圣部长，后又受到华东局书记饶漱石的接见。饶书记听完我的汇报后，鼓励我们说：“你们500人在大别山牵制了大量敌军，起到了5000人甚至5万人的作用，对整个解放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他还同意给我们一部电台，叫曾部长负责办理。
我在华东局住了十多天，正准备从原路返回皖西时，先期动身的姚去飞同志下落不明，两个译电员亦被捕了。根据当时的情况，饶书记叫华东局秘书长魏文伯派车把我们送到渤海杨家沟，然后搭乘部队的运输车到了邯郸。后来，听说原中原军区北路主力已转战到山西晋城，我又赶到晋城，随晋冀鲁豫野战军十二纵队回到大别山。
从中原突围到坚持大别山，从鄂东转战到皖西，虽然只有8个月的时间，但却度过了极其艰难的日日夜夜。在那艰苦卓绝的峥嵘岁月里，我们原新四军二、五、七师的部队和游击队，互相支持，彼此信任，服从领导，听从指挥，团结一致，共同战斗，终于使自己在皖西站稳了脚跟，为夺取战略全局的胜利，作出了应有的贡献。（选自李少瑜、曾焕雄主编《鏖战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