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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秋

木器厂赵厂长家的独生子赵金华小的时候上树掏鸟窝,一个没注意从五六米高的树杈上掉了下来,摔坏了命根子。这件事除了赵厂长两口子和大桥镇卫生院的黄医生,再也没有人知道。

那天在卫生院,黄医生检查完赵金华的伤情,脸色忧郁的对赵厂长两口子说:“唉,摔哪不好,偏偏伤了孩子的命根子,以后恐怕娶媳妇都难了。”

黄医生的话不言而喻,赵金华失去了正常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赵厂长两口子更是心力憔悴,他们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在无限惆怅的心情下,为了孩子以后的生活,还是恳求黄医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黄医生当然不会,谁家摊上这样的事都够糟心的了。

那时赵金华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伤情并未影响他的日常,伤好之后,照常上学,玩耍,至于以后怎样,作为一个孩子他想不了那么多。

犯愁的是他的爸妈,自从赵金华伤了身子,才三十多岁的赵厂长便整天愁眉不展。

赵厂长是个优秀的男人,他有文凭,有水平,办事效率高,而且在领导面前会来事,因此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桥镇最大一家国营单位的行政厂长,可以说前途无量,可是一想到儿子以后的生活,他的心就像刀绞一样难受,不行,不能让孩子失去了太多,他下定决心,除了隐瞒赵金华的伤情,还要为他设计好以后的事情,比如爱情、婚姻、家庭、后代,,,

赵厂长要为儿子完成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当然也是关于他们老赵家的香火能不能延续下去的大事。

当时,木器厂在大桥镇是数一数二的好单位,厂子生产效益好,职工工资高,很多人都得托关系找后门才能进入木器厂的大门,赵厂长大权在握,想要拿捏谁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但在儿子这件事上,他还是需要花点心思的,毕竟小来小去的事拿不住人家。

木器厂的会计王会全和赵厂长的数岁差不多,但他身上的担子在同龄人中却是最重的,王会全的爱人没有工作,他一个人上班,不仅要养活老婆孩子,还得照顾多病的父母,搁谁身上都够呛,这些事赵厂长都了解,可是他更关心的是王会全的女儿王小玉,这孩子聪明伶俐,长得眉清目秀。因为两家人住的不远,平时赵金华和王小玉经常在一起玩耍,以前赵厂长并不在意,可是自从儿子受了伤,他的目光便常常停留在王小玉的身上,要是这个女孩子能给儿子做媳妇该多好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赵厂长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他毕竟是个有心计的人,既然这样想了,他就会自觉不自觉的去思考,去琢磨。

那年冬天,王会全的父母双双得病住进了医院,这对本就不宽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高额的医药费让王会全筹借无门,万般无奈之下,他私自拿了厂子里的五万元钱给父母看病,想着父母的病一好,就是卖血也要抓紧把公款还上。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一个靠工资生活的家庭,遇上病灾,那就跟遇上灭顶之灾一样,三年五年都别想缓过劲来。就这样,王会全作为木器厂会计私自挪用的五万元公款迟迟无法归还,眼瞅着到年底了,按照财务制度,上级审计部门要对木器厂财务情况进行检查。听到这个消息,王会全的脑袋都要爆炸了,他想到赵厂长哪投案自首,可是那样他不仅工作没了,而且还可能遭遇牢狱之灾,可怕的后果让他进退两难,他上有老下有小,作为家庭的顶梁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可是五万元公款又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些天,他就像丢了魂一样,不知道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但该来的总会来的,审计部门检查完木器厂的财务情况,去向赵厂长汇报审计结果。王会全已经陷入了麻木状态,他想:完了,五万块钱的窟窿一旦被赵厂长知道,自己的前途就算彻底废了,说不定公安局已经在来抓他的路上了。

然而,让王会全没想到的是,审计部门的人从赵厂长的办公室出来,一个个都是面带微笑,还主动和他打招呼。再看赵厂长的脸色,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与客人有说有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王会全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他就像坠入了浓云雾海里的一只小鸟,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王会计,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赵厂长送走客人,对站在走廊里发愣的王会全说道。

“啊,啊,好。”

到厂长办公室的路也就十几米,王会全却像走完一生那么漫长,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来,坐,喝杯茶水。”赵厂长出奇的客气,王会全忐忑不安,他颤抖着接过茶杯,整个人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厂长。

“王会计,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那五万元公款我替你担下来了,我告诉审计部门这笔钱是用来购买新设备的,设备明天就到了,只是你这段时间照顾病人,没让你经手,财务票据都在我这里。”说着赵厂长从抽屉里面拿出付款单据,上面的大红公章鲜艳夺目。

“可,可,我还没还钱呢。”王会全知道厂长帮了他大忙,但五万元钱还是要他还的。

“唉,会全啊,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你家里有困难,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却自作主张的挪用公款,这事有多严重,你应该清楚。”厂长的话仿佛一把利剑,让王会全不寒而栗。

“好了,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到此为止,那笔公款我替你还上,这种事再也不许发生,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完蛋的不只是你,连我都要倒霉。”

王会全做梦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平时看着一脸冷漠的赵厂长竟成了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他王会全何德何能被赵厂长如此保护,人家这份天大的恩情,他这辈子也报答不完啊!

赵厂长说到做到,他不仅继续让王会全当会计,还安排王会全的爱人到木器厂工作,从根本上解决了他们的实际困难。

欠人家的情是一定要还的,王会全懂得这个道理,他除了在工作上全心全意作赵厂长的心腹外,生活中他必须投入更多的情意,来回报赵厂长的关心和爱护。

他让爱人和厂长的夫人结拜为干姐妹,让女儿王小玉认赵厂长两口子为干爸干妈,过年过节更是礼尚往来不断,两家人本来住的地方就不远,这样一来,他们处的就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令外人羡慕不已。

赵厂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趁热打铁,提出让儿子赵金华和王会全的女儿王小玉结成娃娃亲,孩子们小时候青梅竹马,长大了双宿双飞,赵王两家亲上加亲,岂不快哉!

对于赵厂长的提议,王家夫妇自然满心欢喜,能与权贵结亲,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事情的发展出乎赵厂长的预料,眼看着赵金华和王小玉像一对出飞的小燕子在两家大人的呵护中快乐成长,从懵懂少年到青春靓丽,自然到谈婚论嫁,双方父母和孩子都沉浸在无比舒畅的氛围中,只是赵家人每每想起赵金华的身体,总会暗自神伤。

纸里终究保不住火。新婚之夜,赵金华无用的身体让王小玉洞明了一切,她想哭闹,她想摔打,可是看到丈夫无奈的背影,她又只能沉默,沉默的新婚之夜,折磨着两个年轻人的肉体和灵魂,他们也不愿这样,可是上天赋予的礼物中竟然夹带着难以下咽的苦果,赵金华不敢看一眼新婚妻子,而王小玉泪流成河,她知道自己被骗了。

“爸,我们被骗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始作俑者就是赵金华的父亲,他利用权势设计了一个让女儿痛苦一生的陷阱,而我们全家只不过是他自私自利的一些棋子,我要离婚。”

新婚第二天,王小玉满怀悲愤的向父亲述说着。

“小玉,你说什么呢?就算是你公爹骗了我们,可是当初要不是他替我们消灾解难,我们早就家破人亡了,这些年,我们欠赵家的太多了,别说是你,就是让我给他家做牛做马,我也不敢说不行啊!孩子,这就是命,你千万不能离婚啊!”王会全老泪纵横,他感怀赵家的恩情,至于女儿的幸福,他认为命该如此。

“爸,小玉什么都知道了,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

“金华,你以为只有你们痛苦,我是最难受的人,作为一个父亲,我是多么希望你们幸福快乐啊,可是,,,唉,小玉的心情我理解,但她是你的妻子,是我们赵家的儿媳,这一点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也是我们的脸面,孩子,忍一忍,让她闹,让她哭,让她做任何事,唯独不能离婚,这是我们的底线。”赵厂长露出了心底的本性,自私而虚伪。

离婚不成,王小玉要搬到单位去住,她含着眼泪收拾东西,赵金华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她,他没有理由阻拦。

难捱的生活一样飞逝,一晃几个月过去,赵金华又一次找到父亲。

“爸,小玉……”

“小玉怎么了?她不是调到银行工作了吗?她还要怎样?趁我还在位置上,能办的都答应她。”

“小玉怀孕了。”

“什么?”赵金华的话惊得他父亲差点把香烟摁在大腿上,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出了这种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好吧,我去和她谈谈。”赵厂长说这话时明显露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在一家咖啡馆的包厢里,看着面色红润的儿媳妇,赵厂长内心五味杂陈,可是他不得不先开口:“小玉,最近还好么?”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理解你的行为,”赵厂长指了指王小玉已经隆起的腹部,“可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只想求你一件事。”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小玉。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不差这一回,我听着呢。”王小玉的话显然底气不足。

“孩子可以生出来,但得在我家里生,而且他必须姓赵,至于你的生活我不想过问太多,只要你和金华是夫妻,否则我还会做很多事,而且轻而易举,我想你也不愿意失去太多吧。”此时赵厂长已经把自己的心迹暴露无遗,在官场上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有时候威胁比祈求更有效。

王小玉不傻,这个名义上的公爹可以是个大善人,也可以是个大恶人,权衡利弊,她只能答应他,她根本斗不过他。

“那么孩子的名字叫什么?”赵厂长办事彻底,他不能给王小玉反复的机会。

“就叫赵继黄,我希望他能飞黄腾达。”

“可以,我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们。”

赵厂长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和儿媳妇的智斗,他认为自己胜利了。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二十几年好像弹指一挥间。赵继黄的婚礼上,已经白发苍苍的赵厂长作为新郎的爷爷满怀欣喜的左右观望,他在看那些曾经求过他,巴结过他的人,他在那些熟悉的面孔中辨别着,这些人大多数都不如他风光,不如他高大,可是,可是,一想到孙子,他又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哎呀,赵厂长,恭喜恭喜啊。”

赵厂长抬起头,见是卫生院的黄医生,他有些纳闷,孙子的婚礼也没请他呀,他怎么,,,

“赵厂长,我也是来参加孙子的婚礼的,你看你儿媳妇旁边的那个男人,他是我儿子黄涛,哈哈,,”

“你也参加孙子的婚礼?”赵厂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你孙子不就是我孙子吗?咱们都是爷爷辈的人了,哈哈哈。”

“噢,是这样!”赵厂长有些糊涂,但他马上又有点明白了,“孙子,儿子,黄涛,赵继黄,他妈的,背叛,你们都背叛了我。”

赵厂长歇斯底里的呼喊声,让婚礼现场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