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之于味,有同嗜焉。”

年前的某一个并不特殊的一天,我突然很想再吃一次天水的麻辣烫,那种突如其来的渴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我......,想着即将到来的春节、特色小吃、回乡、赶集、麻辣烫、麻辣烫、麻辣烫……但在突然之间,一缕异香从千里之外飘来,鱼钩般钩住了我的心间,我的喉头一紧,腮帮子一酸,嘴里便包满了口水……“咕咚”,情不自禁的吞咽。

三个月后,似乎攫住我的那只无形的手变得更大了,甘肃天水的麻辣烫一夜爆火,在各大社交平台持续占据热门榜单,丰富的食材,光亮的色泽,油润咸香的味道,那些在深夜勾引我不得入眠的油泼辣子、晶莹剔透的手擀粉,和红艳艳泛着光亮的浓汤,也勾出了亿万人的馋虫,“一道美食带火一座城”的故事重现,全国各地的吃货“特种兵”开始像此前“进淄赶烤”一样,乘坐飞机、高铁不远万里地去往天水,只为尝一碗地道的天水麻辣烫。为了迎接慕名而来的“食客”,当地客运公司甚至开通了两条麻辣烫公交专线,在天水南站、天水火车站出站口举起牌子,拉起横幅,力求给跋涉前来的美食爱好者以最大的便利。

而每当我看到相关信息——那些饱含赞叹的新闻、图片和笔记,我的脸上总会泛起微笑。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我想起我此次春节返乡之旅的记忆。

“您坐得舒服吗?我来给您解释一下……”竹签串起成捆摆放各式各样的菜品,两口巨大的锅里浓汤在翻滚,蒜末、葱花、热情的店家,“我们自家做的手擀粉,嗦到嘴里,先慢慢地嚼,不要只嚼两三下就咽下去,感受它的嚼劲,那种略有些粘牙和绵软的拉伸感……”几秒之后,一种微妙的刺痛感袭来——是贾思勰《齐民要术》“蜀椒出武都,秦椒出天水”的麦积花椒——在我历经数十年得以品尝过天南海北的各类佐料里,天水花椒给我的味蕾带来的酥麻感都无可比拟:在我察觉到蔓延的辣的火苗以前,我已经口舌生津,满身大汗。韩非的峻急、李白的豪放、但丁地狱里奔腾的熔岩,在我端碗安坐过的那方寸之间的二十分钟里,似乎古今中外的酣畅与淋漓都在我的身体里过了一遍。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和“野性难驯”的四川麻辣烫相比,天水麻辣烫里的辣椒(甘谷辣椒)也没有那么“暴力”,天水油泼辣子外表强烈,抓人眼球,但辣味却并不刁钻,以香为主。只要唤醒和刺激味觉,激发它的活力,引导它去感知别的丰富滋味,甚至可能感受到麻辣烫调味里暗暗的甜,再加一点芳醇的贡醋或香醋的酸味,这种微妙的组合拒绝了对辣的承受度低的人所惧怕的原始和粗野,而是一点点挑逗着你,曲径通幽,去往探索味觉的极乐之地。同时,我找到我童年的回忆。

纪伯伦曾经说过:“美将我们俘虏,但更美却将我们释放。”我想,在吃过天水麻辣烫,这一份让我记了好多年的美味以后,我们有资格说,“美食将我们俘虏,但热辣滚烫却将我们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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