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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昌茂

她属于这类女子;容貌姣好,身材修长不失丰腴,不过她只生在是农村的那种殷实家庭,美中不足的是她不是读书的料,父母虽然找关系出高价让她读了高中,她也努力了,但遗憾的是费了油灯不亮,差八十多分没考上大学。她的家乡是那种条件不太好的山区,不过她既是长辈们的掌上明珠,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因此招上门女婿成了父母的首选。

三十岁之前她一直过着无忧无虑乖乖女的生活,她的上门丈夫是她与父母共同满意确认的门当户对且品貌俱佳的青年。她从校门出来后从未出门打过工,甚至家里田地里的农活她也很少上手,结婚后最重的活就是带孩子。她的丈夫是典型的模范丈夫,顾家、忠诚、孝顺、会挣钱,她作为妻子,除了不会打工挣钱外几乎没什么不良嗜好,比如最普通的麻将她都不会。她家的日子一直红红火火,称心如意,不过这一切在她三十岁生日那天晚上便开始了质的变化。

她并不想过什么生日,因为她的日子让她觉得天天如同过生日一般,太快了,一转眼便到而立之年。直到她生日的头几天她才知道丈夫要给她的惊喜,丈夫为她请了十里八乡最好的厨师,请了专业的寿庆团队,一切是那么美好顺利,那天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生日那天一直晴空万里的天空却在傍晚意外地乌云密布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最后一个要离开的客人是她丈夫的二爸,二爸执意要回家,他家的母猪要下崽儿,丈夫骑摩托车送二爸回家后往回赶的路上出了车祸,为了避让一个酒后骑自行车的,她丈夫骑着摩托车摔下山崖,左小腿严重骨折,腰伤特别严重。事情还没完,更要命的是没多久她父亲又查出了胃癌晚期,家里两个能挣钱的男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被绝症夺走生命。就这样她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家里受宠的乖乖女,变成了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

她卖掉了自己所有的平时不怎么戴的丈夫非要给她买的金银首饰,学会了煮饭,学会许多农活,但依旧摆脱不了困境,最后不得不学着村里妇女们农闲外出打零工挣钱补贴家里开支。她没什么特殊技能,只好到饭店里端菜、洗盘子洗碗、拖地,不过因为她的天生丽质,因此她在这家饭店只干了一星期,原因是饭馆的厨师长对她动手动脚,还暗许从他的种种好处,甚至可以为她抛妻弃子。

她的第二份工作是帮人卖服装,她想卖服装的一般都是女性,不会有饭店厨师长那样对她美色垂涎欲滴的男人,但是头一天她便收了一张百元的伪钞。服装店老板是个白白净净头发梳得溜光四十开外心慈面善之人,因此没要她赔这一百元伪钞,还破例要请她吃晚饭,说是安慰她受伤的心,饭局只有她与服装店老板两人,老板的脸上一直洋溢着温和的笑,更重要的是老板十分健谈,自然而然地恰似春风拂面地从人生聊到性,最后居然泪流满面地说自己妻子仙逝后一直没寻得心宜之人,说如果她愿意,今晚就让她当老板娘……她不敢多吃,更不敢沾酒,最后一身鸡皮疙瘩地借上卫生间溜了。

她走在流光溢彩的街道,自己忍不住笑了,笑三十岁之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笑三十岁之后的自己又多么无能,笑自己不敢滥用的天生丽质,笑自己在这华丽城市里是何等无奈与渺小。

她想到母亲、儿子、丈夫,那个曾经让村里所有人羡慕的家。她与丈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是第一眼就让她怦然心动的那种,也许是她的天生丽质让那个男青年甘愿从条件颇好的平原大坝到她们那山高沟深的地方做了上门女婿,他们的婚姻太过自然美好,以至她似乎未品味出什么叫爱情,现在她意识到了,因为她不许除他丈夫外任何男人碰她一根手指头。

她差点就获得第三份工作,那是她觉得自己与这城市格格不入,或自己在这城市一无是处的时候,一个貌似诚实热情,体态丰满慈眉善目的大妈主动上前问她想不想挣钱,她从心底感激这位热情与善良的大妈。一路上大妈夸赞她长得漂亮,说漂亮就是女人最大的本钱,她似懂非懂,她不觉得自己漂亮,她很少,几乎不化妆。大妈笑着说,像她这种清纯貌美的不化妆的姑娘很少,她微笑地解释说自己并非未婚姑娘,孩子上小学四年级了,大妈劝她说话不要太过诚实,说她完全可以貌似未婚姑娘。

大妈把她领进一家比较安静的小旅馆,又伸出两手指头对她说,说像她这样的生意再孬一月也挣这个数。

她问,一月两千?

大妈说,两万。大妈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小包东西给她,说这个防病又防意外,还说有些客人会主动要求戴……她又问,这是啥工作,在这当保洁员?大妈拉长着脸,热情与善良顷刻荡然无存,说,你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就是用你身体挣钱,这么好的资本不用,浪费了多可惜,说了半天对牛弹琴……她心有余悸地跑出小旅馆后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天大亏心事似的。

也许她不好意思对任何人讲她拒绝的第四份工作,那是她几乎对这座城市失去信心去汽车站买票回家的时候,一辆红色轿车停在她跟前,车门开开后一穿着时尚的贵妇人站在她面前笑道,你是雅慧吗?

她笑答,我是,你是?

我是艳红呀,我们是高中同学,你还没结婚?叫艳红的拉着她惊喜热情地说。

结啦,儿子都上四年级了。她笑道。

天啊,你用的啥护肤品,保养得这么好?

她回道,我从不用护肤品。

艳红惊叹说,真是天生丽质,天生丽质。

艳红说十多年没见面了,一定要好好聊聊,于是她们进了一家高档点的酒店,她们边吃边聊,还要了瓶红酒,几杯酒下肚后她们都各自道出自己生活中的美好与坎坷,艳红说她离过两次婚,说目前正与一个五十多岁的什么老板恋爱着,等老板离了他们就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艳红听了雅慧的打工经历后沉默了,因为她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当然艳红比她好,不是去卖服装,更不是帮人端盘子洗碗。艳红对雅慧目前的困境十分同情,决定拉雅慧一把,说一年轻轻松松地挣几十万没问题,艳红说她手头现在就有两个客户,说都是富得流油的那种,但遗憾的是二人的老婆都一直怀不上孕,要找一个干净的清纯的基因特别好的女子代孕。

雅慧不明白代孕是咋回事,艳红给她解释说,就是像夫妻一样吃住在一起,直到怀孕,还说如果是男孩价钱会高些,艳红还小声说她以前做过,可因为贪杯,中途流产了,搞得现在自己一直怀不上,害得自己有两个前夫……

雅慧拒绝了这份工作,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只能为自己丈夫怀孩子,这是原则。艳红有几分醉意,慷慨地付了这顿饭钱,还要雅慧想好了给她打电话,还说本想邀请雅慧去她那两百多平米装修高档的大房子住一晚,但今晚她的五十多岁的老板男朋友要从外地回来,他们要过小别胜新婚的二人世界。艳红要了代驾,上车前拉着雅慧还说现在只要有钱啥都可以找人代,代喝、代驾、代孕、代写……五颜六色的人们总是在城市那流光溢彩的灯光里行色匆匆,此刻,雅慧也属于灯光里的人。

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儿子打来的,儿子向她报告了四个好消息,一是家里的羊又下崽了,现在一共有三十只了,二是他爸爸今天又离开轮椅多走了好几步路,三是他奶奶身体很好,要妈妈不要担心,四是他的暑假作业以作完了,儿子最后说,七夕节快到了,爸爸想妈妈您了……雅慧站在灯火艳丽的街道上,举头望着天空中谁也数不清的星星,到底那一颗是织女那一颗是牛郎呢?她父亲母亲给她讲这个传说时也分不清,但这些重要吗,雅慧望着茫茫夜空,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儿子的话……

【作者简介】吴昌茂,居李白故里江油市彰明福田坝,江油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