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弟子子思居住在陋巷,子贡来看他,问子思得了什么病?子思回答:“无才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只是认为自己贫穷,而不是病。这种观念是儒家的发明,但不一定是儒家独有的。从辩证的角度来看,儒家的这种观点确实有些道理,贫不是病,病也不是贫。
荀子认为“仁义礼善之于人也,譬之若货财粟米之于家也。多有之者富,少有之者贫,至无有者穷。”贫的人只是粮食少一点,财富少一点,还不至于到达穷的地步。《礼记》中记载:“如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地,不祈多积,多文以富。”儒家以道为前提,而不是以贫为前提,提出安贫乐道的思想。道是天下最要紧的,个人要顺应大道,要行天道,行人道,而不能违背道义。虽然天下有道,但人在顺应道的过程中应该努力奋斗,不应该苟且偷安,也不应该苟且偷生。孟子讲究舍生取义,认为义才是高于生命的东西,而不义会被人耻笑。不管是孔子的人还是孟子的义,都提倡精神修养,而不强调物质追求。孔子评价颜回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认为颜回是安贫乐道的典范,虽然吃的不好住的不好,但每天以获得新知识为快乐。
在孔子的观念里,贫不是病,而病有着双重的意思,一层是身体得病,另一层是思想得病。身体得病比较痛苦,但只要思想能看得开,就不会特别痛苦。而思想得病就相当于现在的心理问题,并不一定靠吃喝能解决,也不一定靠药物能够治疗,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社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文明就产生了,权贵会制定社会制度,会制定法律,会提倡风俗道德。在这种治理过程中,人们的思想被社会规则驯化了,会认同权贵的审美喜好,会跟从权贵的价值判断,认为有权有钱才是最好的,而没权没钱就是贫,贫就有可能贱,贫就是病。要消除贫穷状态,走向富人的道路。这种想法当然是好的,但现实遭遇了很大的困境。很多人在致富的路上折戟沉沙,赔了夫人又折兵,却不会被宣扬,只能默默忍受,而被宣扬的那些富人大多赚了钱,而且要对人们进行财产收割。尤其是一些大品牌的生产制造商,促使产品不断更新换代,也促使人们不断购买,最终收割了人们手中的财富,却变成了社会的楷模,而那些被收割财产的普通人却变成了贫的人,或者成了贫贱之人。
社会提倡人们变成富人,却不会重视变成富人的道路,也就是不重视人们致富的手段。一些人靠投机取巧致富了,尤其是生产山寨产品的一些人,富裕之后才申请正规品牌,最终做大做强,甚至发展成为跨国企业,也就成了社会的楷模,其实他们都有罪恶的发家史,只是没有被揭露出来而已。资本的发展历来是这样,有罪恶的发家史,却不会被人们看到,因为资本已经掩盖了自己的行迹,不会被人们看到入侵过程中的罪恶。贫被人们嘲笑,富被人们羡慕,但在儒家道德里面,贫不是病,富倒有可能病。孔子说:“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这种贫富的辩证观和道有关系。求富不求富要看合不合道,君子求的是仁义,而不是财产。即便富人有泼天富贵,不守道义,也会被人诟病,甚至成为人们批判和鞭挞的对象。孔子要求富而无骄,贫而无谄,合乎儒家的评价标准,也合乎君子之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讲究财富,不讲究门第观念,而事实上正好相反,官场的官员交往都要讲究财富,讲究门第观念,讲究官职大小,甚至还要结成紧密的关系网,结成婚姻关系,要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儒家的理念过于高远,尤其是关于贫非病也的理念,虽然可以说明一定的问题,但并不被世俗容纳。世俗之人认为,贫就是病,倘若要摆脱这种病的状态,就要变得富裕,或者变成官员,手握大权。但他们忘记了伯夷和叔齐饿死首阳山的故事,两个人宁死不食周粟,守住了节操,却葬送了生命,属于义的典型。后代人看到伯夷和叔齐,似乎有另外的解读,认为他们两个没必要自视甚高,没必要不食周粟。其实,他们有自己的信念和操守,也有自己的认为的道义。贫不是病,而谄媚才是病。
事实上,在很多贫困地区,人们遵守传统的道德,按照仁义道德的理念来做事,而不会见利忘义,更不会损人利己。而在富裕的地方,很多人互相占便宜,互相算计,甚至经常干损人利己的事,而所谓的仁义道德,只是拿出来炫耀一下,却不起真正的作用。看来贫不是病,而富才是病。有病就得治,不治就会发展成大病。倘若人们把大病看成正常现象,那么整个社会就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