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演员曹威治的湘剧人生
罗玉婷
有一种基因叫湘剧
出身于湘剧世家的曹威治，从小浸润在戏苑芬芳中，她的血液里流淌着湘剧的基因。“我的胎教就是湘剧，小时候，湘剧和戏曲就是陪伴我成长的童谣，而舞台就是我的童话书”。曹威治的家中共有6位湘剧演员，伯伯更是著名的湘剧表演艺术家，梅花奖、文华奖获得者曹汝龙。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家族基因，她小小年纪就显露出不俗的表演天赋。随着年龄的增长，11岁时，她想入行学艺的想法愈发强烈。但她的这一想法，遭到了全家长辈的反对。一方面父母觉得她那时候嗓音条件并不好，不占优势。另一方面因为家里都是做这行的，很能够知道这里面的苦楚。90年代的长沙“歌厅文化”盛行，湘剧的发展一度十分艰难，一些演员甚至不得不转行谋生。基于种种考虑父母认为她还是应该认真学习文化知识，将来考个好大学。但曹威治却十分坚持，她对着一屋子的长辈坚定的表达：我喜欢唱戏，我想学湘剧。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决心，最终家中长辈还是同意了，于是曹威治进入了长沙市湘剧院委培的艺术学校正式学习湘剧。
曹威治生活
因为热爱，所以坚持
学戏初期曹威治压力很大。“我从小没有接触过基本功训练，其他同学五六岁就开始学习舞蹈，踢腿、下腰、翻跟头我都不擅长，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挫败，特别自卑。”学艺的前两年，曹威治经常哭，也无数次想放弃。但父亲告诉她“你喜欢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父亲的这句话，曹威治铭记于心。于是她咬牙坚持着，别人练10遍，她就练100遍。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因为身高、软度、嗓音的条件限制，从花旦组被改为了青衣（闺门旦）组，还一度成为B组，无法参加最终的汇报演出，这让小小年纪的她备受打击，明明自己已经这么努力练功了可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青衣就是主角，就是站在舞台最中央的人，换你去青衣组是因为你适合”老师的话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在随后的学习中发挥自己的优势主攻青衣（闺门旦），跟随陈玉莲老师完成了《打猎·井台会》的学习，也以此荣获了全国戏曲小梅花专业组金奖。第一次，她认识到了湘剧的魅力、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也明白了什么是行当。经过几年的努力，她在班里慢慢地名列前茅。16岁，曹威治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长沙市湘剧院。
湘剧《李三娘》
曹威治 饰 李三娘
从学员到名角
“当时剧团大力培养我们这些青年演员，特意从省里面请老师来指导我们学戏，就是那时候，我很幸运遇到了左大玢老师。”“左老师教学非常认真，会很仔细地跟我们分析人物，特别是眼神。她总说所有的表演都是通过眼睛来传达。每一个角色都有他的性格和特点，你只有找到人物故事、人物关系、人物特性后，再用自己所学到的技巧将它放大表演出来，这样的人物才血有肉。”“是左老师让我从一个学员变成了一个演员，她教会了我怎么去塑造好一个有湖湘韵味的人物，在传统的戏曲中找到属于湘剧的气质。”
从最初的模仿式表演，到建立内心与角色的共鸣，再到将角色演出湖湘韵味，曹威治的演技在前辈的调教和自我打磨下日益成熟。
湘剧《昭君出塞》
曹威治 饰 王昭君
2017年，曹威治作为人才引进调入湖南省湘剧院工作。在省湘剧院，曹威治成为了院团的重点培养对象，跟随左大玢、李自然、庞焕丽等老师学习排演了《大破天门阵》《昭君出塞》《李三娘》《拜月记》《百花公主·赠剑·刺目》等剧目，并成为湖南省文化厅“百千万”文化艺术人才提升工程选送的学员，赴中国戏曲学院表导演高级研修班学习。多年的舞台积累让她明白了学习理论的重要性，这一次宝贵的机会让她全方位学习戏剧理论和文化知识，提高自身美学和艺术修养，拓展视野。“我像当初痴迷湘剧那样，重新扎进在课堂的海洋里，课余时间几乎天天都观摩学习不同的舞台演出”。还以湖南湘剧优秀代表身份参加文化部“中国戏曲文化周”戏曲研讨会，主笔论文“从角色创作看戏曲文化的发展与创新”、“论戏曲演员创造人物的艺术构思”、由“演”到“融”等文章，先后发表在大会论文集和“艺海”戏剧杂志上。
近年来，通过创演新剧目给了她更广阔的天地，从传统出发，曹威治更加努力的广采博取，吸收不同表演技艺与精髓内涵，丰富自己的艺术修养。2020、2022年先后入选文化部全国戏曲表演领军人才培训班学习，2023年入选了国家艺术基金艺术人才培养吹腔剧目《贩马记》表演人才等项目。在学习和角色的创作过程中，博采众长，逐渐形成了自己典雅秀丽、深情婉转、华贵大气、张弛有度的表演风格。
湘剧《百花赠剑》
曹威治 饰 百花公主
从艺24年，曹威治领衔主演了三十多出剧目。锣鼓敲响，大幕开张，她时而是《百花赠剑》中敢爱敢恨的百花公主，时而是《人间知己》中坚韧无畏的革命先辈杨开慧，时而是《李贞回乡》中英姿飒爽的开国将领李贞。也正是这些角色为她带来一个个的荣誉。2009年在《拜月记•驿会》中饰演王瑞兰，荣获全国首届长江流域青年戏曲演员大赛“长江之星”铜奖；同年在《烂柯山•痴梦》中饰演崔氏，荣获长沙市“杜鹃花”最佳演员奖；2010年在《百花赠剑》中饰演百花公主，荣获长沙市“杜鹃花奖”比赛一等奖；2011年在《人间知己》中饰演杨开慧，荣获长沙市“杜鹃花”一等奖；2011年，《太阳出来唱山歌》中饰演杨燕、《百花赠剑》中饰演百花公主、《痴梦》中饰演崔氏，《双拜月》中饰王瑞兰，荣获2004至2010年度湖南戏剧个人芙蓉表演奖，成为湖南省最年轻的芙蓉奖获得者；2011年荣获长沙市文广新局的三等功嘉奖；同年在“好戏天天演，欢乐满星城”湖湘传统文化公益展演活动周年庆典中，被评为“观众喜爱的湘剧演员”称号；2012年在长沙花鼓戏《城里山歌》中饰演女一号杨燕，该剧目获湖南第十一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在《苏秀才》中饰演秋姑，获第四届湖南艺术节“田汉表演奖”，该剧目获第十三届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奖；在《天女散花》中饰演天女，获长沙市“杜鹃花奖”比赛一等奖；2012年被评为长沙市三八红旗手；2013在《百花赠剑》中饰演百花公主，获湖南省中青年戏曲演员折子戏和新创小戏比赛二等奖；2014在《双拜月》中饰演王瑞兰、获长沙市“杜鹃花奖”比赛一等奖；2015年在《游园惊梦》中饰演杜丽娘、获长沙市“杜鹃花奖”最佳女演员奖；2016年获长沙市首届文艺新人奖；在《打雁回窑》中饰演柳迎春,获长沙市“杜鹃花奖”比赛一等奖；《田老大》中饰演彭秋月、荣获了第六届湖南艺术节“田汉表演奖”；2017年荣获湖南省青年戏曲演员电视大奖赛“十佳新角”奖；2019荣获湖南省文旅厅重大贡献“记功”，2021年“百团百角唱百年”全省文艺院团竞演活动，湖南省湘剧院凭借湘剧《李贞还乡》获得“十佳节目”，曹威治凭借剧中“李贞将军”一角，获得了“十佳演员”的荣誉。2021年在《忠诚之路》中饰演杨开慧，该剧荣获了第七届湖南艺术节“田汉大奖”并参加了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奖”比赛展演，《李三娘》中饰演李三娘，荣获第七届湖南艺术节“复排剧目表演奖”；2022年荣获“芙蓉计划”湖湘青年英才；2023年荣获湖南省文旅厅“百名最美文旅人”；2024年荣获《戏码头·中国青衣大会》优秀青衣奖；2024年在《左公柳》中饰演慈禧，荣获第八届湖南艺术节“田汉表演奖”等。
就这样她从一名湘剧学员成长成了一名真正的湘剧名角。
湘剧《拜月记》
曹威治 饰 王瑞兰
传承湘剧需要创新
“许多人认为我是因为家庭的缘故，走上了湘剧的道路，却不知道，正是湘剧像风温情，像日爽朗的美丽吸引我，越是深入学习，我越是了解到了湘剧的独特魅力。它既有丰富的程式，又能突破程式；既有角色分行，又不受行当局限，它总是从生活出发，描写出不同人物的艺术形象。湘剧的唱腔、韵味和表演风格极具张力，又不拘泥于程式化。它讲的大多数是湖南人的故事，湘人湘情、湘音湘韵是正是湘剧深厚的底蕴。我深深的为它着迷，所以选择湘剧于我来说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决定，是深入血脉不可分割的日常。传承湘剧艺术是我的责任，而传承湘剧也需要创新。”
随着她技艺的不断增长，曹威治开始不再满足只学习湘剧的传统剧目，她萌生了向“百戏之祖”昆曲学习的念头。“湘剧的发展正是在吸收了昆曲的规范才有了新的跨越，我是不是也可以借鉴这样的规范？”有了这样的念头，她说干就干，向湘剧院领导申请前往郴州跟随著名昆剧演员、梅花奖获得者傅艺萍老师，在老师的言传身教中，渐渐地把握了昆曲的神韵和内涵。也正是因为通过学习昆曲，使曹威治突破了传统湘剧行当的局限，让她的表演具有大家风范，她善于表现人物的个性色彩，懂得用“心”演戏，她的表演传神、细腻，深受观众的喜爱。慢慢地她开始思考，要如何与时俱进创作出更符合现代文化的湘剧。“我想借鉴各个剧种，吸收后创造性地用到湘剧里面。这样演湘剧更过瘾，同时又保护了我们本土文化。”她想到了从京剧中吸取精华。2012年，她前往北京，向中国戏曲学院王晓燕老师学习《天女散花》等京剧剧目，并且把它们成功改变成湘剧。她还学习了和参演了很多花鼓戏等本土剧种。从中汲取养分并将它们融入到自己的湘剧创作中，曹威治就是在不停地“学”和“悟”中走出了一条“新湘剧”的路子，即从生活出发，通过传统反映现代。2016年，湘剧“新生代”曹威治在湘剧《田老大》中，饰演女主角彭秋月，活灵活现的诠释了一个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湘剧女艺人的心路历程，好评如潮。之后她又在现代高铁题材湘剧《玉龙飞驰》中饰演方美凤，乡村振兴题材湘剧《山路弯弯》中饰演女县长方晓珍等，在一个个角色中不断地进行创新式的表演，将传统湘剧程式中的灵魂融入到每一个新创作的现代人物中。
湘剧《天女散花》
曹威治 饰 天女
2023年，曹威治被选为湖南省政协委员，湖南省青年联合会常委等。成为为青年发声，为传统艺术发声的委员代表。在排练演出之余积极跟随省各级政协专家以及艺术家们赴基层开展文化调研，深入了解文化发展。不仅如此，一直以来下基层、做公益是湘剧院代代传承的精神，为了让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了解和喜欢湘剧，她和剧团还一起排演了很多接地气富有市井气息的“民生”湘剧剧目。并常年跟随剧院送戏下乡，多次参与戏曲进校园活动，与学校的戏曲社交流，进行湘剧经典片段的教学，开展戏曲知识讲座等。一路走来，每年累计百场的演出让她乐在其中，“因为百姓就是湘剧发展的土壤，田间街头就是文化点亮的地方。能够在基层弘扬中华文化之美，是我辈青年应尽的责任。”
与时俱进是湘剧融入时代的密码，用现代的方式呈现和传播湘剧是她一直在坚持的方向，为此她做了很多的尝试。创演了一系列湘剧跟现代歌曲融合的作品，如创意戏曲《十记·相见欢》《一念花开》《回马枪》《万疆》《新武家坡》等；与二次元虚拟偶像“花小楼”合作演唱戏歌《百花公主》单曲，参与快手、抖音等系列直播活动，创排指导了长沙市天心区《夜游天心阁》光影公园之水景湘剧《拜月记·抢伞》，并主演参加第三届长沙市旅发大会（天心阁分会场)重要演出活动；创作湖南卫视美食节目《傲娇的湘菜》主题曲《湘江北去》，这些戏曲演唱作品在QQ音乐、网易云音乐等各大网络平台发表播出，获得了年轻人和小朋友的大力追捧和喜爱。
湘剧《人间知己》
曹威治 饰 杨开慧
“湘剧，是我梦开始的地方；舞台，是我不能割舍的沃土。在党和人民的号召下，我愿以更高的目标要求自己；将湘剧的经典形象塑造在舞台上，镂刻在观众心里，让湖湘文化深刻的内涵引领未来创作之路。”
不可否认，湘剧这一传统艺术形式正受到自身和环境的双重冲击，如何传承好湘剧，成为曹威治这一代青年湘剧演员不可回避的课题。但每每谈及此话题，她总会坚定地说“如果有人问我，湘剧还能走多远，我会告诉他，湘剧就像湘江水一样，源头不息江水不竭，只要还有湖南人，湘剧则会源源不息。”
湘剧《百花赠剑》
曹威治 饰 百花公主
作者简介：
罗玉婷，湖南省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
重磅：中国戏曲表演学会《中国演员》2023年总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