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一封发自黑龙江省绥滨县的检举信转到了沈阳市铁西区公安局。信中说:1947年3月14日,绥滨县和春屯患病中的农民于福云,吃了其妻艾小青买的药后,当夜病情加重,干呕吐不出来,拉黑色稀便两次,第二天天亮前突然死亡。我们怀疑于福云是被其妻艾小青害死的,强烈要求公安机关开棺检验……
1947年中国还没有全部解放,共和国尚未成立,距来信时间已经过了整整18年,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查得清吗?
艾小青现在是铁西区重工公社的街政干部,共产党员。身为一名国家干部,共产党员,能干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吗?
共产党是倾听人民群众呼声,坚持实事求是,“有反必肃,有错必纠”的。为了对人民群众负责,必须查清此案。
有关部门十分重视这一检举,经市公安局和中共铁西区委批准,绥滨县委同意,派出由铁西区公安分局几位法医组成的调查组,赴绥滨县调查访问,开棺检验。
18年,在历史的长河里仅是短短的一瞬,但在人世间却够漫长的了。大自然的风风雨雨荡平了荒坟野冢,细菌作用蚀尽了棺木中的尸体。开棺检验,还能行吗?
不管怎样,这却是必须做的。
在法医工作中,有时可以碰到由于某些客观原因而需要做开棺或挖掘尸体检验的案件。为了澄清案件性质,揭露犯罪,往往必须通过开棺或掘出已埋葬的尸体进行检验,以充实证据。
这次开棺检验是否顺利暂且不说,还是让“时光倒流”,先把我们引回到风狂雨骤的1947年吧。
绥滨县于1945年解放。在共产党领导下,从1946年冬起,农民们斗地主,分果实,开展了土改斗争。当时斗争很激烈,将人口划分为“红板”和“白板”。劳而又苦的贫雇农是“红板”,可以分得果实;劳而不苦的中农是“白板”,不能分得果实。
和春屯里,住着一个名叫于福云的人,外号“于嘎牙子”,过去曾拴车、做买卖,被划为“白板”。于福云对此感到不满,说了些不满的话,村农会把他和另一个被撤职下台的农会主席看押在农会里。
由于丈夫被划为“白板”而已经感到难堪的艾小青,此时更觉得无地自容,终日愁眉不展。她是村里的妇女组长,好胜心强,没想到现在受到了和地主分子差不多的对待,真伤心透了。不过,她毕竟是于福云的妻子,第二天做好了面条卧鸡蛋给他送去。
于福云病了,发高烧,说胡话,呕吐。他望着面条鸡蛋摇了摇头,没有吃。艾小青失望地端回来了。
艾小青惦记着病重的丈夫,找到农会干部苦苦恳求,终于把丈夫保了回来。她请来老中医石瘸子给丈夫看病,开了药方。她借一匹马,骑着马进城抓了两副汤药,回来就用珐琅瓷盆煎了一副。她把煎好的药汁盛在一只碗里,然后给丈夫喝了下去。
次日凌晨,于福云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起来,肚子剧痛,排泄像痢疾似的粉红色脓水。艾小青慌了,又请来宋大夫给诊看。宋大夫给病人号了脉,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准备后事吧。”
于福云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他对艾小青说:“我这回病……和以前不一样……看来不行了。你要把……孩子……拉扯大……”
第三天早上,于福云就死了。
回顾这段往事,于福云的死有什么可疑之点?艾小青又有什么嫌疑之处呢?
话说回来,这还得看法医开棺检验之后才知究竟。
法医们乘坐火车抵达绥滨县,在当地干部陪同下来到了和春屯。这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小雨仍在时下时停,空气湿润,地面潮软,使这次检验把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几位法医依照开棺检验的程序,对坟墓、棺材内外及其周围情况一一作了记录。然后,用事先带来的盛具,取坟墓地面土、接近棺盖土、棺外近棺旁两侧土和尸体脚端土各一份,分别装好。
锹镐齐下,露出了棺材,虽已腐朽但尚未塌陷。打开棺材,棺内干燥没有积水,尸体已腐败成泥状。经过仔细检查,尸骨上没发现任何损伤。然后,法医又在棺内尸体的头部、脚部、胃肝部、下腹部、腹侧部等处取接近棺底的土各一份,分别装好。尸体检验后,又提取了头颅骨、舌骨、椎骨和四肢小骨。
经化验,“看出于福云的椎骨和胃肝、下腹等部位的尸土中的含砷(有毒物质,俗称砒霜)量,明显地超过其他部位尸土的含砷量和正常人骨含砷量。
再与棺外土含砷量相比较,更说明于福云椎骨和胃肝、下腹部位的尸土中所含的砷,是尸体组织与胃内容物中的,并非受周围土壤等外界影响所致。
结合于福云死前有剧烈腹痛和吐泻症状,死得较快等情况,符合砷中毒表现。法医们认定:于福云系死于砷中毒。
法医的鉴定,揭开了18年前于福云突然死亡之谜。公安机关拘捕了本案的两个嫌疑人。艾小青和她的现在的丈夫孟固平。
于福云被毒害致死证据确凿。艾小青和孟固平不得不如实交代了他们在18年前犯下的罪行。
早在1946年初,当孟、于两家为邻时,孟固平就和艾小青勾搭成奸了。1947年3月,孟固平当了区公安助理,两人关系一直没断。艾小青嫌于福云年纪大,对他没有感情,巴不得和孟固平做长久夫妻;孟固平的妻子是地主之女,有残疾,因而孟固平也恨不得甩掉妻子,再娶艾小青。
于福云被农会押起来之后,孟固平感到机会来了,产生了杀害于福云以夺占其妻的恶念。他溜到于家,试问艾小青:“我有耗子药,你敢不敢给他吃?”
“敢!反正也没好了。”艾小青答道,但随即又怕了,“那……是人命啊!”
“他现在在农会押着,死在那里谁管?”
孟固平狡黠地说:“我有药,你就给他下吧!”
艾小青答应了。
3月11日,艾小青特地做好了面条卧鸡蛋,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孟固平事先给她的毒药撒进去一些,然后给予福云端去了。
万幸的是,于福云正在病中,食欲不好,没有吃。艾小青将于福云弄回家后,心情很矛盾。她把那危险的“药”扔掉一些,又留下一些。扔是怕被人发现,留是还想害死丈夫。
3月14日,她趁进城给予福云抓药的机会,找到了孟固平。经过一番密议,两人感到乘于福云病中服药投毒是个好机会,决心再干一次。
当天晚间,艾小青给予福云煎药时,再次向药汁里投放了那种粉红色的颗粒和粉末。于福云喝药后痛苦地折腾了一阵,终于一命呜呼。直到死,他也不知道是妻子勾结奸夫害了他。
于福云死后,不到一个月,孟固平就甩了妻子,与艾小青结婚了。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后来到了沈阳,生活得很惬意。
然而,冤有头,债有主。于福云死后过了18年,由于群众的检举,法医出色的工作,此案真相终于大白了。
案情一公布,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严惩杀人凶犯。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了公正的判决,合谋杀人犯孟固平、艾小青受到了法律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