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印象中诸葛亮是智慧的化身,天文、地理、军事、政治等等,他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诸葛亮不是神,他当然非不学而知、而能,他在《诫子书》中说过:“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他的非常人所及的学识,是自少年起一点一滴刻苦学习积累起来的。“诸葛亮舌战群儒”一回中,颇为准确地表现了诸葛亮的知识观。
曹操八十三万大军饮马长江,孙吴集团“武将要战,文官要降”。在黑云压城的情况下,诸葛亮肩负着重大的历史使命出使江东,以期促成刘孙联合抗曹。他的出现引起了主降派的敌意。会见时他首先遇到了来自文官集团的挑战。在正面论战中张昭们一个个败了下去,也许是理屈词穷,再也难于发难了吧。严畯只好避开主题,说你诸葛亮都是强词夺理,我们不跟你辩,现在我且问你是“治何经典”?“治何经典”是说你专门研究儒学中的哪一部经典。从汉朝大一统的帝国巩固以后,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爵禄为钓饵,由官方导向,吸引知识分子整理、钻研儒家的经典。于是广大读书人纷纷从《尚书》、“三礼”、“毛诗”、“公羊”、“谷梁”中选取一门,作为吃饭的本钱。到东汉章帝通过白虎观会议将《白虎通义》经典化,把谶纬学说和今文经学混合在一起,使儒学进一步神学化,作为解释封建社会一切政治制度和道德观念的依据,是儒学越来越僵化。
从学术角度讲,亦如清儒的“乾嘉之学”,他们也是作过贡献的。但从社会的发展和文化来看,那种脱离现实,割裂主旨、大搞繁琐哲学的风气是不足道的。解说“尧典”这两个字的含义,写了十万字。《汉书·艺文志》里感慨道:“便辞巧说,破坏形体,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后进弥以驰逐,故幼童而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章句小儒,破碎大道”,连古代的有识之士都已给尖锐批评,这种学风一直沿续到汉亡,仍然在士大夫中很有势力。比如孙权的幕下,张昭治《论语》、虞翻治《老子》、《论语》、《国语》,陆绩注《易》,颜畯著《孝经传》,程秉则师事郑玄博通五经,著有《周易摘》、《尚书驳》、《论语弼》等,从学术角度讲,他们都是有成就的。然他们的研究,是于世无涉的,特别是处于生民水深火热的乱世,他们的著述更无补于世。对于这种迂腐的治学态度,《三国演义》通过诸葛亮之口,给予了淋漓痛快的驳斥。
“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且古之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审其平生治何经典?--岂效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
在“严畯低头丧气而不能对”之后,程秉接着发难。他说:“公好为大言,未必有真才实学,恐适为儒者所笑耳。”
孔明的知识观在他的反驳中得到进一步的发挥。
“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春秋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并无一策……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一句话,诸葛亮的知识观和治学观是经世致用。他反对脱离国家人民的需要,从书本到书本式的寻章摘句,搞繁琐哲学。
历史上的诸葛亮也确实如此。据《三国志》“裴注”所引《魏略》云:“亮在荆州,以建安初与颖川石广允、徐元直,汝南孟公威等俱游学,三人务于精孰,而亮独观其大略。每晨夜从容,常抱膝长啸,而谓三人曰:‘卿三人仕进可致刺史郡守也。’三人问其所至,亮但笑而不言。”他所自比的管仲、乐毅,都是春秋战国时代的有学问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管仲“相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乐毅“扶危弱之燕,一举下齐七十二城”。在小说中,人们更把他比作帮助周王和汉祖开创天下的姜太公和张子房。
著名的白帝托孤,刘备给儿子的遗诏,强调“可读《汉书》、《礼记》,间暇时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意智。闻丞相为写《申》、《韩》、《管子》、《六韬》一通已毕,未送,道亡,可自更求闻达。”,可以看出诸葛亮君臣的知识观是相通的。
自觉地以天下为己任,为此目的去进行学习,联系实际,经世致用。--诸葛亮的这种治学观,站在古代的制高点上,即使拿到今天来看,仍不失其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