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0月20日,刘邓大军挺进到长江沿岸后,刘邓首长下令:“以半个月时间分散长江沿岸,主要解决棉衣,然后集中全力作战,寻机歼敌。”刘邓部队之所以来到长江沿岸,主要是解决全军过冬棉衣问题。然而正在庐山的蒋介石,听到江北的隆隆炮声,日夜惶恐。
此时,他的国军主力正在大别山北部,大别山南兵力不足,很难与刘邓大军决战。蒋介石于是只好急调青年军203师从九江赶到长江北岸的蕲春、黄梅。
刘邓密切注视着敌人的频繁调动,24 日 ,刘邓得到情报:“敌整编40师辖39旅,106旅和整编52师的82旅,正奉蒋介石的急令,从黄安、麻城一直在刘邓部队背后监视,企图把刘邓大军压缩到江北岸的湖沼地带,一举歼灭。”
很快,敌情又出现了新变化,敌40师和52师82旅,正从浠水往东侵犯广济,此时敌40师周围已没有了其他国军。敌40师敢于孤军深入,是因为它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哪里把刘邓大军放在眼里。
整编40师在台儿庄战役中曾对日军英勇作战过,就在3月份,整40师在豫北战役中固守安阳,使得刘邓部队久攻不下,因此40师很得蒋介石的青睐,一再嘉奖,并被蒋介石中央化。
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蒋介石命令40师离开安阳追击,它劲头比谁都足,一路跟着刘邓大军,粘得紧紧地,刘邓部队到了麻城、黄安,敌40师也跟着来了,刘邓部队北返商城,它也跟着掉头向北,几乎走哪跟哪,如影相随。
刘邓部队这一次打到了长江北岸,蒋介石又让全副美械装备的整52师82旅调归整40师指挥。82旅在抗战时曾编入第8军参加过第二期远征军,因此得以更换了美械装备,但战斗力根本没法和第8军的主力荣誉第1师相比。
然而,整编40师师长李振清却因此更加神气,再加上是和桂军第7师齐头并进追击刘邓部队,李振清显得底气更足,他到处跑着寻找刘邓主力决战。在整7师已经北上以后,李振清竟仍然一门心思地猛追刘邓部队。
在团风扑空之后,整40师又主动东进,拼命往前跑,竭力想追上刘邓部队大捞一把,抢个头功。谁料,敌40师做梦也没想到,在它到处寻找刘邓主力时,刘邓早已盯上了它,正瞅机吃掉它。
机会终于来了!刘邓决心吃掉整40师加上82旅,刘司令员兴奋地说:“40师这次孤军来追,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送上门的大肥肉,不吃岂不可惜。”
刘邓首长给敌40师加82旅巧设布下一个“口袋阵”,地点就选在高山铺。
高山铺位于浠水、广济公路云山谷地带,前方是洪武培和界岭,后方是李家寨山,危峰兀立,前后紧锁住公路两端;南面有茅庵岭、大王寨山,北有蚂蚁山、马骑山,绵延陡立,南北牢牢箍住狭窄的公路。由四面7座山峰环抱的狭长盆地的高山铺,实乃伏击的天然战场。
当敌整40师从浠水向东南前进时,刘邓命令各纵立即集结:1纵赶到高山铺东南、东北面,在高山铺西遏敌;中原独立旅诱敌深入钻进“口袋阵”;6纵随后跟进,从后方扎紧口袋;2纵为战役预备队。3纵以一部兵力,进至黄梅以北地区集结待命,准备参战,扩大战果。
26日清晨,下起了小雨,在浠广公路上,走来一批扛着"汉阳造"的人,他们穿着破军装,一副仪容不整、作风散漫的模样。这群人走到漕河镇不远,就跟整40师的前卫部队遭遇,双方很快就打了起来。
敌军官侧耳凝神一听,满耳里都是"汉阳造"的杂乱枪声,再爬到高地一看,是一群一百多个穿破烂衣服的士兵。敌军官骂道:“是八路军的游击队,给我打!”这群人转身就跑,一部分敌人追赶一阵,停下来,这群士兵回头又是一阵射枪袭击,就这样反复几次,敌整40师官兵终于恼怒了,整个大部队开始追了起来。
这群仪容不整的士兵正是中原独立旅派出的诱饵,他们的任务就是沿刘公河、漕河镇间公路进行运动防御,迟滞敌人大部队前进,待我军主力赶到对敌实施包围。见敌人大部队跟上来后,他们敏捷地跳下公路,穿过茂密的树林,回到中原独立旅的阵地。
这时1纵1旅还在路上,1旅是25日下午接到纵队命令,当时,旅指挥所还在广济东面一个村里,部队正在广济区域里发动群众,筹集粮款和布匹。其中7团还在黄安北面的七里坪,往返几百里,尚未归建。
1旅旅长杨俊生接到命令后,立即命令一团二团和旅直从各驻地向高山铺急行军,旅司令部迅速用电台、电话、军号通知部队,沿黄梅、广济、清水河公路,快速向西开进。
26日上午,1旅接到纵队通报,敌40师已向高山铺前进。杨俊生命令部队将背包放在路边,轻装前进,抢占洪武、界岭;2团占领蚂蚁山、子女山;7团为预备队。
敌人此时还蒙在鼓里,敌115团在数架敌机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连续向1团5连占领的洪武恼山头阵地猛攻。5连打退敌人多次冲锋,但自身伤亡也大,而此时1团主力尚未赶到,阵地又被敌人夺去。
3营7连赶到,奉命向洪武恼之敌发起攻击,但未能夺回阵地。7连准备再攻时,4连赶到,两个连队合在一起,把敌人打下了山顶,洪武恼制高点又被我占领。7连经过激战,也控制了界岭制高点。
中午,1旅后续部队全部赶到,不断加入战斗,巩固了各山头要点阵地。
从上午到黄昏,1旅经过激战,彻底打乱了敌夺占洪武恼,打开通道继续前进的企图。然而这时坐镇蕲春指挥的李振清还蒙在鼓里,给整40师下令:“歼灭刘邓部队在此一举!”
傍晚,1纵司令员杨勇做出次日总攻的部署:集中1旅、2旅、中原独立旅总攻清水河,分割高山铺、洪武恼、界岭的敌人,成功后主力向西,协同6纵歼灭高山铺之敌整40师加82旅。
当天深夜,1纵集中兵力,2旅、19旅相继赶到伏击位置,协同1旅由东面、北面的洪武恼、界岭、蚂蚁山、子女山等阵地和中原独立旅由南面的茅庵山、大王寨山等阵地,三面对敌人形成包围。
至此,装敌人的口袋已经完成,就等6纵从背后扎紧口袋了。然而此时,6纵仍正在赶往高山铺的行军路上。
一接到高山铺作战的命令,6纵政委杜义德就十分着急,因为6纵各个旅都已经分散活动,纵队离高山铺不差100多公里。杜义德一面命令各旅迅速行动,向高山铺集结,一面急令17旅参谋长宗书阁,指挥49团2个营和54团1个营为先锋,紧盯敌人,关注敌人的动向。
命令传到17旅时,宗书阁正在村里看战土们缝棉衣,不时地和战士们说笑。这时,一个通信员跑来报告:“参谋长,旅长让你赶快回去,有要紧事!”宗书阁一听,忙往旅指挥所跑去,心里还有点纳闷:“会是什么事呢?”
旅长李德生一看到宗书阁就说:“老宗,刚才纵队首长来了电话,说敌整编40师,昨天向浠水方向前进,今早先头部队已过浠水南下,让你带领49团2个营和54团1个营,立即出发,追击敌人,及时查明情况,创造歼敌条件,纵队主力随后跟进。”
“时间紧,纵队首长已经命令54团2营出发尾追敌人,你们要迅速赶上去,随时报告敌人动向,主力随后就会赶到!” 李德生继续说道。
这时已是25日下午,纵队下的命令是26日傍晚务必赶到高山铺。宗书阁看了一下地图,距离高山铺有90多公里。他二话不说,带上一部电台,立即率49团出发了。
26日下午两点,49团赶到了西河驿。正准备在此做饭,一个侦察员跑来报告:刚才遇到一个逃出来的民夫说,敌人在前面四十多里的清水河停下了。
宗书阁大喜,立即叫来了49团团长苟在合:“我们追了一天多,这下好了,终于抓住敌人的尾巴了!我们先不要吃饭,追上敌人再说!” 苟在合高兴地同意了,于是部队再次出发了。
黄昏时,部队离高山铺还有二里多路,突然听见了前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宗书阁看了一下地形,不远处正是一个山鞍,他命令部队迅速抢占两边山头。
宗书阁站在山垭上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这时敌人正在10多里长的山沟里做饭,1纵打它几下,它也打几下,1纵不打,它也不管,照样在底下做饭,搭建宿营,一副根本不把刘邓部队放在眼里的架势。他们压根也没想到,死亡之神正在来临。
宗书阁和苟在合商量后,决定暂时不惊动敌人,49团2个营和54团2营分兵占领马骑山和李家寨山,连夜构筑工事,等待主力。如果主力到达之前敌人南窜,就在后面抓它一把,消灭一部。
部署完毕,宗书阁立即用电台和纵队联系,可是等了好久也没联系上。10月的大别山已经是寒风阵阵,但宗书阁急得满头大汗,30分钟不到,他来往电台五六次,但还是没有联系到纵队。宗书阁就让一个参谋守在电台旁,有回信就速速叫他。
午夜12时,纵队终于回电了:你们坚决守住马骑山、李家寨山一线,主力正向你们那急行,赶到后配合1纵消灭敌人。
眼看天就要亮了,主力部队还没见一个人影,宗书阁焦急起来,琢磨着:敌人要是发现自己陷入重围,拼命突围咋办?
此时,杜义德也非常焦急,18旅早已出发了,但走了之后就如泥牛入海,一点消息也没有。刘邓首长又命令6纵,次日早上无论如何都要赶到高山铺,和1纵一起发起总攻。电台拼命地呼叫,3个旅都没有回音。
杜义德于是分别给每个旅写了张纸条,命令他们务必第二天早上赶到高山铺,然后让骑兵通信员分头寻找3个旅。
18旅此时对战况也一无所知,着急地用电台不断呼叫纵队,然而同样没有回音。部队赶了一晚上路,到27日天亮时,部队刚刚宿营,纵队的骑兵通信员就赶来了,把杜义德写的纸条递了过来:命令你们拂晓迎敌,协同消灭敌人。
肖永银立即看表,已是早上8点了,拂晓早就过去几个小时了。他瞪了一眼骑兵通信员,通信员小声说道:“天太黑,在山里转来转去,找不到你们……”
肖永银忙对李震说:“时间来不及了!按部就班不行了!我们俩一人带个团,往前赶!”两人分别带着52团、54团朝高山铺急行军。这时总攻高山铺的战役即将打响。
刘邓首长原计划是在27日上午11时发起总攻,但到了上午9时,1纵司令员杨勇接到1旅杨俊生的电话:“敌人溃退了,我已命令2团出击。”
杨勇拿起望远镜,只见敌人在2团的攻击下,恐慌万状,混乱不堪,纷纷向后溃退。但李振清还在命令整40师向前攻击,此时军中一个敌副师长,见到久攻不下,心里就慌了,急忙让侦察员查清挡在前面部队的番号。结果发现挡在前面的是1纵1旅!后面还出现了大部队。敌副师长这才知道上当,已被装进了口袋,他慌忙向整7师和李振清求援,惶恐之中,他竟使用起了明码电报。
整7师师长李本一接到40师求援电报后惊慌失色,忙打开地图一量,发现他的部队距高山铺竟有两天行程,即便再能强行军,也已经赶不及了。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命令整7师星夜驰援。
杨勇决定趁敌混乱,立即发起总攻。1旅由东至北,2旅由东南,中原独立旅由南向北,三面攻击,居高临下,勇猛地插入敌阵中。
宗书阁带领的49团和54团2营立刻感到了沉重的压力。敌人企图夺路而逃,全力进攻49团阵地,一排炮打过之后,整营的敌军一批一批地往山上爬。宗书阁命令部队:敌人不到50米不准开枪。等到敌人快到山头了,战士们一阵手榴弹,把敌人压在了半山腰,守在右侧李家寨山的54团2营6连也向敌人侧后集中机枪火力扫射。
敌人见这边攻不下,又立刻掉转头,扑向李家寨山,战斗更为激烈,敌人一连四次冲锋都被打退了。但6连也伤亡不少,弹药也快打光了,指导员安慰大家:“不要慌,我们大部队就要来了,敌人跑不了!”战士们把少数手榴弹集中起来,步枪也上了刺刀,准备和敌人搏斗。
敌人为了逃命,集中力量分别向马骑山和李家寨山拼命反朴。
49团守在马骑山。7连是二梯队,打了半天,一直没7连的份、战士们急得嗷嗷叫:"都打起来了,我们怎么还不上去?"7连连长任赖喜去找教导员,教导员说:"你们急什么?战斗才刚刚开始,有用你们的时候。"
敌人一连冲锋了几次,终于有个连冲到了马骑山山头,爬到了49团的阵地上。战士们的弹药用完了,就用石头、枪托、刺刀和敌人展开了搏斗。苟在合急忙命令7连投入战斗。经过浴血奋战,7连恢复了阵地。
宗书阁刚要松一口气,一转头,不由大吃一惊:54团2营占领的李家寨山被敌人攻占,战士们一窝降似的往山下跑去。
宗书阁刚要让49团增援,忽然望远镜里出现了一支部队,端着刺刀冲上了山头。宗书阁喜极而泣:18旅终于赶到了!
肖永银接到杜义德的命令后,立即带着54团1、3营赶往高山铺。他们刚刚爬过一道山梁,正准备翻过前面那条300米长的山沟到对面山上去,翻过那座山,就是高山铺了。可就在这时,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肖水银扭头问54团团长卢彦山:"跑下来的是不是你们的?"卢彦山仔细地看了看:"好像是我们2营……"
"怎么那么槽糕!"
肖永银举起望远镜,只见敌人上来了,有五六百人。这股敌人一律拿着汤姆式冲锋枪,戴着钢盔,尽管是夺路而逃,但队形没乱,前面10多里长的山沟里腾起了一片烟尘,敌人大部队来了,人山人海。
“敌人这是在逃跑!”
肖永银放下望远镜,对卢彦山继续说:"你看清楚没有?"
肖水银把手一指:“占领这个山头的五六百人,是敢死队!要在我们这里打开缺口,住黄冈方向突围!你明白吗?”
“明白了!”
“你敢不敢这个?”肖水银用手比画了一下,卢彦山一看就知道,旅长是在问他敢不敢拼刺刀,他毫不含糊:“敢!”
“好!部队全部出击!”
左翼54团、右翼52团,一下子被肖永银都甩了出去,刘邓设下的"口袋阵"被及时地系住了袋口。电话和纵队架通了,肖永银抓起话筒,向纵队报告:“杜政委吗?我是肖永银。敌人突围了,我把部队放出去了!”
“那就好!
宗书阁也命令49团全线出击。
成千上万名的敌人像一群蚂蚁一般,在10多里长的山沟里拥挤着,前面的一挨打,后面的就掉头往回跑,东边挨打了往西跑,西边挨打了,往南跑,南边挨打了又跑了回来。驮炮、拉东西的牲口、马匹,也在人群里狂嘶乱叫。
敌人完全乱了,为了跑得快些,甚至棉衣也脱了,光着身子乱跑,有的被挤下稻田陷在田里,进退不得,有的挤倒在地被活活踩死。一条山沟里,人喊马嘶,哭喊之声响彻山野。
宗书阁看到如此情景,对身边的战士感慨:“我们打过很多次胜仗,但敌人崩溃到这样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谁会想到,就在7个月前的安阳,他们对我们刘邓大军还那么狂妄无比!”
很快,16旅,17旅也赶来了,正好赶到收尾。
敌40师和82旅被刘邓部队利索地歼灭了,武汉行辕还蒙在鼓里。28早晨,武汉行辕还在忙着给40师的官兵赶制馒头、大饼,就连守在蕲春城内未上前线的师长李振清,直到28日下午,还一再打电报给武汉行辕,要求派大批飞机给他的部队运送粮食弹药。在电报中他坚信不疑地说:"我的部队至少可以再支持两三天不成问题。"
武汉那边把飞机派去了,高山铺却没见一个人影。武汉行辕问李振清,要把东西送往何地,李振清还不相信他的整40师已被歼灭,说:“我已与前方电台失掉联络,部队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正在派部队寻找中,希望空军方面也帮忙寻找一下。”
李振清当然再也不可能找到他的整40师了。
血战高山铺,歼敌整编40师加82旅共12600余人。蒋介石得知后,非常痛心,召开会议部署围剿大别山事宜时不无心酸地讲道:“40师过去在鲁北曾屡次打击匪军,素来是刘邓所惧怕的,这次的损失非常可惜。”
30日,上级给刘邓发来贺电:“祝贺你们歼灭敌40师及82旅的大胜利。这次大捷的意义不仅在于消灭了10000多敌人,更大的意义在于你们已能够在大别山进行大兵团作战,终于在那里站住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