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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

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宁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余华《活着》

2.

“好了,现在我们结束谈话,一起去参加他的葬后宴。用不着因为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还去吃人家的煎饼而感到尴尬。要知道这是古老的传统,它源远流长,其中也有美好的含义,”阿辽沙笑了起来,“我们走吧!现在让我们手拉着手一起走。”

“永远这样,一辈子都手拉着手!乌拉,卡拉马佐夫!”郭立亚再次欢呼,孩子们也跟着他再次欢呼。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3.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青年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沈从文《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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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只有在我们醒着时,天才是真正的破晓。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是一颗晨星而已。

梭罗《瓦尔登湖》

5.

我追。一个成年人在一群尖叫的孩子中奔跑。但我不在乎。我追,风拂过我的脸庞,我唇上挂着一个像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

我追。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

6.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张爱玲《金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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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史铁生《我与地坛》

8.

我把小学毕业文凭放到书桌的抽屉里,再出来,老高已经替我雇好了到医院的车子。走过院子,看那垂落的夹竹桃,我默念着:

“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林海音《城南旧事》

9.

仔细看看这幅画吧!如果有一天,你去非洲沙漠旅行,就会认出这个地方。假如真的碰巧路过,我请求你,别走得太匆忙,请在那颗星星下面停留一会儿!那时,如果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孩子向你走来,如果他爱笑,又不肯回答问题,你应该就猜出他是谁了。万一遇到了,那就请帮我一个忙!不要让我这么忧伤:请赶紧写信告诉我,他回来了……

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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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那只祖传的老钟从容自在地打起来,仿佛积蓄了半天的时间,等夜深人静,搬出来一一细数:“当、当、当、当、当、当”响了六下。六点钟是五个钟头以前,那时候鸿渐在回家的路上走,蓄心要待柔嘉好,劝她别再为昨天的事弄得夫妇不欢;那时候,柔嘉在家里等鸿渐回来吃晚饭,希望他会跟姑母和好,到她厂里做事。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无意中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

钱锺书《围城》

11.

我不明就里,漫不经心地把卡片翻过来。

顿时,我无话可说了。

那是中学时代的我的画像。

我突然发现,他们正津津有味地偷看我的表情。

我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然而不凑巧,我喜欢的围裙,上下没有一个兜。

岩井俊二《情书》

12.

在大路另一头的窝棚里,老人又睡着了。他依旧脸朝下躺着,男孩坐在他身边,守着他。老人正梦见狮子。

海明威《老人与海》

13.

所以在夕阳西下的美国,我坐在古老破败的河边码头上,眺望新泽西那边旷远的天空;我察觉到那片生猛的陆地宛如一个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肿块,一直绵延到西海岸,我察觉到那片广袤大地上所有前进的道路和所有做梦的人,我知道这时候爱荷华的孩子们肯定正在哭,因为在那里他们让孩子哭;我还知道今晚不会有星星,你们不知道神是维尼熊吧?我知道金星肯定正在落下,将微弱的光芒洒在大草原上,不久后漆黑的夜幕将要笼罩大地,黯淡所有河流,遮盖群峰,折叠最后的海岸线,谁也不知道谁的将来会怎样,只知道那些衣衫褴褛的可怜人正在慢慢老去,我想起了狄恩·莫里亚蒂,我甚至想起了他那个我们从未找到的父亲老狄恩·莫里亚蒂,我想起了狄恩·莫里亚蒂。

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