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缓缓驶入站台，我拖着行李箱走出车厢，冷风扑面而来，刺得人心发紧。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我丈夫的消息：“到了吗？妈的手术安排了吗？”
我没回，打开打车软件选了最快的路线，一路望着窗外发呆。
母亲住院了，消息是小姨子发来的。她的话不多，只说母亲身体出了问题，需要手术，让我尽快回来。我当天晚上就订了票，第二天一早匆匆赶回。可现在坐在车上，回想起这些年的事，我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六年了，自从我嫁给丈夫何志伟，和母亲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淡了。
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因为她心里始终觉得，我这段婚姻“不上台面”。
丈夫家境普通，婚后日子过得紧巴巴。
我怀孕时，母亲本想来帮我坐月子，却在得知何志伟辞职创业的消息后，当场翻脸，摔门而去。
她骂我：“你就是个没出息的，跟着他迟早吃苦头！”那之后，母亲再没主动联系过我。
我按下回忆，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次回来是为了她的病情，别再计较过去那些旧账。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我拎着包径直往住院部走去，走到病房门口时，里面传来母亲低沉的声音——
“她回来有什么用？这几年她管过我吗？”
我的脚步一顿，心猛地缩紧。
“你别这么说，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是小姨子的声音，柔柔地劝着母亲。
“她有没有心你看不出来吗？结婚几年，我见过她几次？她嫁到人家家里，就不是我女儿了！”母亲的语气里透着不满和委屈。
我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推开。
那一刻，心里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愤怒、委屈、不甘混杂在一起。
我是她的女儿，可这些年，她又为我做过什么？
从小到大，她对弟弟的偏爱我早已习惯。
上学时，她总说：“你是姐姐，多让着点弟弟。”工作后，她替弟弟张罗对象，却对我的婚姻指手画脚。
如今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她却在背后这样说我……
我眼眶一热，鼻子发酸，转过身，迈步离开。
路过护士站时，护士叫住我：“你是203病房的家属吧？病人手术单还没签呢，麻烦尽快……”
我停下脚步，心里一阵挣扎。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病房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母亲和小姨子的目光齐齐落在我身上。母亲愣了一下，随即别过脸去，脸色不太好看。
“妈，我回来了。”我低声说，把拎着的水果放到桌上。
母亲没看我，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心里苦笑，果然，她还是不愿意接纳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陪着母亲做术前检查，跑上跑下签字、缴费，忙得脚不沾地。母亲对我的态度依旧冷淡，话不多，偶尔说几句，也总是带着刺。
“你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别耽误了。”她的语气疏离得像对待一个外人。
“妈，手术安排好了，我想留下来陪您。”我尽量压下心里的不快。
“陪我？你能陪多久？住院费都还是你弟弟垫的，你也没这个能力吧？”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病房。站在走廊的窗户边，我给丈夫打了个电话。
“志伟，家里情况怎么样？”
“还好，你别担心。妈怎么样了？”
“她……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我顿了顿，“她还是不太想见我。”
丈夫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已经尽力了，不用太在意她的态度。”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前发呆。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女儿，可母亲对我的评价永远只有“不争气”。她似乎从没想过，我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累，也需要被理解。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母亲爱吃的水果。回到病房时，小姨子正在和母亲说话。
“姐这次回来挺不容易的，您就别再说那些话了。”
“她回来怎么了？她有尽到做女儿的责任吗？”
“可如果不是姐签字，手术就做不成了啊。”
母亲冷哼一声：“她签个字了不起吗？这些年她做过什么？我生病了，她跑回来装样子，我看得出来。”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妈，够了！”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您觉得我回来是装样子，那我现在就走，您以后也别再叫我回来！”
母亲怔住了，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转身离开了病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一次，我是真的心寒了。
可就在我走到医院门口时，手机响了，是小姨子的电话。
“姐，妈晕过去了，医生说是情绪波动太大……”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地一颤，掉头就往回跑。
赶到病房时，母亲已经醒了，她脸色苍白，眼里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我，张了张嘴，轻声说：“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愤怒都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心酸。
“妈，我是您女儿，怎么可能不要您呢？”我哽咽着说。
母亲的眼角湿润了，她别过头去，低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手术很成功，母亲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出院那天，我推着轮椅送她回家。路上，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女儿，对不起。”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一次，我握紧了她的手，没有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