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勋长篇新作《清平墟》,是一部有史诗性的反史诗作品,是一部有风俗画底色的非风俗画写作,从而这“清平墟”时代背景风物似是(物物可还原),而人物众生故事而非(事事为虚构),以实与虚、真与幻的对比对照对话缠缚,互为对镜,完成了作者的一次“以轻搏重”“以虚喻实”,大时代各种力量的博弈,小环境各种人物的作孽,穿插上贯穿始终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隐喻,辅以各色人等如同蝼蚁一般的末日危途,实则最终写成的是作者对人性幽暗不可救药的一声叹息,一曲挽歌,写成一部的是一部奠基于深圳古清平墟历史地理民俗风情芸芸众生生死疲劳人间废墟的寓言(清平墟实在是一座人性意义上的废墟)。
如作品倒数第二章最后,写到大哥楚孚生被杀之前与翠姑唱《紫钗记》,翠姑和楚孚生最后的两句唱词,实则说出了本书隐含极深的对于人生的理解:(翠)欲见珠钗今生今世莫叹飘蓬/(楚)三载怨恨尽扫空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作品抛弃了宏大叙事的写法,而是写成了一部后现代主义的作品。郭建勋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对经典历史写作的颠覆,他以“轻逸”和“速度”作为方法(也可称为价值观),作品语言简练精炼(语言的简练带动叙述节奏的快速而非专注于一点,减轻词语的重量,尽量不让词语负载沉重的意义),取场景多变而情节蒙太奇化的空间叙事(而非线性叙事,以尽力减轻小说结构的重量),作者还通过他的百科全书式的博物知识赋予了所写墟镇以开放叙事,尤其是作品的视角通过哑巴童年视角(包括童话和民间文学的叙事资源)、通过幽灵叙事(哑巴游荡于梦境与现实、人界与非人界),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以另外一种逻辑、另外一种认识与检验的方法去看待这个世界。
这样的写作,既减轻了历史、人物、主题的分量,也呈现了作品文本在思想上的多元性与丰富性。这样的作品,与史诗偏好的长篇小说相比可能刻意追求“分量轻”,但“分量轻”何尝不可以是当代小说的理想形态?(长篇史诗偏好早已经超载并不堪重负,形式上也早已乏善可陈,思想意义上也早已近亲繁殖),以“轻逸”来对抗生活的重负并做出拆解和理解,何尝不是当代深圳小说所渐缺少的先锋精神?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研究员,一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