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湖南安化,几十年后的今天,安化黑茶已经名闻全国,但在当时,黑茶对我们每个本地人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日常必需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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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年,我们乡刚从公社转职不久,新上任的领导们为了搞活地方的经济,帮乡亲们提高生活水平,结合我们当地分布有大量茶树的事实,在我们乡里开了一家茶厂。

我们乡当时没有任何的社办企业,开设一家新的工厂,便不得不向社会招募工人。高中毕业在家务农的我,就被村长第一批推荐到了乡里。

我很顺利通过面试,还被安排在一个比较重要的岗位上——负责收货。也就是乡亲们送来的鲜茶叶由我验收、过秤并记账。

这个岗位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如果放到现在,那真是妥妥的身兼数职,IQC的来料检查、仓库入库、甚至还有一部分的出纳职责。

之所以被领导重用,就是因为我是为数不多的高中生不说,从学校出来后,还在长辈的带领下参与了村上的一些事务。村长的介绍,就让我有了一个比别人轻松点点相对重要的职位,尽管工资其实差不多。

就这样,我开始了就紧张忙碌、却又乐在其中的上班族生活,每天早上骑着单车和去厂里上班,总要忙到天黑才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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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乡亲们送茶叶过来的时间基本都比较固定,一般上午比较少事,要到下午才陆续有人来。于是,每天上午我都会去车间里帮手,有时候也会主动找领导让他给我安排点事。

对于普通的上班族来说,那个年代的我们都太诚实,几乎都能做到以厂为家的境界。就像我一样,明明上午可以偷懒摸个鱼,却主动去找活干,还不会有什么报酬之说。

因为我们当地素来就有做黑茶的传统,只是以前都是单打独斗,就算家里有剩余的茶叶,也只是赶集的时候拿去换点钱。

如今有了正规的茶厂,不但解决了乡亲们鲜茶过剩的烦恼,还能有看得见的现金收入。于是,茶厂很快就红火起来。

因为我的岗位相对重要,人的性格也开朗,还喜欢主动帮一下大家,不到一个月,茶厂一百多号同事,我基本就全混熟了。

我和大家的关系也相当融洽,也不乏一些年龄大点的热心叔叔阿姨,还会开玩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在所有的同事里了,朱群飞是我最早认识、也是关系最好的一个。因为我们年龄相当,大多数时候都会一起嘻嘻哈哈,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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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遗憾的是,朱群飞读书不多,但好在一身的力气,于是也被招了进来,被安排在车间烧火。

别纳闷茶厂为什么还要烧火的人,在我们那样的偏远乡镇,茶厂的机械用得并不多,主要就是十几台“揉茶机”。

其他大部分都还得靠人工。在加工的过程中,鲜茶叶的处理,茶叶的最终烘干都需要烧柴火。

而朱群飞因为力气大,就被安排在这个岗位上。

茶厂的同事们形形色色,男女老少年龄也参差不齐,我与朱群飞最喜欢的还是和那群女孩子打哈哈。

女孩子们基本都被安排在“捡茶梗”的岗位上,那是一个需要眼神、更需要细心的岗位,也是茶叶出厂前的最后一道工序。

一大群年轻姑娘坐在大棚里,每个人面前都用一个大竹盘摊开茶叶,她们要做的就是把茶叶里大点的茶梗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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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都是年轻人,我和朱群飞便经常去帮女孩子。朱群飞虽然是烧火工,可熟练起来了,硬柴放在灶膛里能烧多久他很有经验,大把的时间去女孩子面前献殷勤。

相对来说,我虽然也常去,但相对来说要矜持许多。于是便出现一个诡异的现象,女孩们对朱群飞更热情,对我虽然也客气,却隐隐有种保持一定距离的感觉。

朱群飞虽然读书少说话也稍显粗俗,但人高马大不说,长得也不丑,更主要是嘴巴滑溜,在女孩子面前那可是说得天花乱坠。

没多久,朱群飞竟然就找到女朋友了,女孩就是茶厂所在村子的人。

因为是乡镇府所在地,这个村子的女孩,一般都很少嫁到外村去,由此可见朱群飞的说话本领确实了得。

一转眼,我们在茶厂上班三个月了,我和朱群飞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什么事都能互相帮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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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着他和女友的关系越来越火热,我帮朱群飞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一般都是帮他顶岗。

有时候一个小时,有时候则可能是半天。我每天下午都比较忙的时候,他自然也会主动来帮我。

于是,对于帮他顶岗,虽然总觉得他太没有责任心了,我还是随叫随到。后来领导们也知道这事,只是因为反正有人在干活,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管。

一转眼到了夏天,七月的时候了,茶山里的鲜嫩茶叶没了,我们每天加工的都是那些“老木叶”,就没有了以前那么细心了。

那天上午十一点多,我在车间里忙了一阵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一是歇口气,也是为下午收茶叶做点准备。

一根烟还没抽完,朱群飞来了,让我去帮他顶一下岗,还说女朋友让他去家里吃饭,意思就是未来的岳父母要见见他。

关系到好朋友的终身大事,我自然不会推脱,一口就答应下来,随口问了他一句:你过来时加好了柴吧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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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群飞大咧咧地回答说:我来之前在灶膛里放满了硬柴,还拿了一堆柴放到了灶门口,你吃过午饭再去就行。

这个“交接班”我们俩不知道操作过无数遍了,于是,朱群飞兴高采烈地和女朋友走了,我则先去吃饭,回来还得去加柴。

因为我来得有点早,就在厨房陪着做饭的大叔瞎聊了一阵,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就开始吃饭了。

可没扒几口饭,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在喊:着火了。

一听着火,我连饭也顾不上吃,一个箭步跑出来一看,只见烘茶叶的那个大棚上冒着浓烟,已经有火苗冒出。

茶厂所有人几乎都来了,领导也闻讯赶来,大家都在忙着怎么救火。可那时候乡下还没有什么消防队,全靠人手从旁边的水塘里提水灭火,哪里浇得灭?

全厂的人都在唉声叹气,厂长在一旁清点人数,幸好除了朱群飞不见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完好无损。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人命大于天,烧掉一些茶叶只是经济损失,人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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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突然明白一件事:朱群飞不在,他不应该是守在灶房的吗?失火不就是他的责任?

听到厂长这么问,我毫不犹豫地说: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让我给他顶一下岗,说自己要去未来岳父家吃饭,我就答应了。

他让我吃过饭就去灶房,只是没想到他前脚走后脚就着火了。

厂长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那好,等他回来了,你带他来我的办公室。

一点左右,朱群飞回来了,看到一片狼藉的烘干房,气急败坏地来找我。得知自己走后没多久就失了火,朱群飞那是捶胸顿脚,说这一下好了,我的工作干不成了。

其实像我们目前的这份工作,都是临时招聘的,尤其像朱群飞那样的粗活,不会有任何的前途,丢了也就丢了根本无所谓。

但朱群飞说:未来的岳父对自己比较满意,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有份踏实的工作。如果自己被茶厂开除了,不也就意味着老婆也靠不住了么?

不管我们怎么想,我还是不得不带着他来到厂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准群飞就被厂长来了顿猛虎洗脸,说什么要把他送去治安队处理,还说要赔偿厂里的损失,弄得朱群飞低着头半个字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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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那模样,再加上来之前他和我说过,丢了工作就意味着丢了老婆。

我实在不忍心,脑子一热就上前一步对厂长说:他临走前交代给我,我 既然答应了,那失火的责任主要就在我头上,有什么事就处理我吧。

厂长不可思议地盯了我一阵,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真的这么想?

其实我的话说完,自己就有点忐忑了,主要是厂长说的要送治安队,还要赔钱,这可是我负担不起的事。

但话都说出来了,我也不能再打退堂鼓了,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