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位于同心县城东北六十公里处,山势挺拔,独然屹立,峰峦叠嶂,苍翠如染,是宁夏中部地区最著名的山脉。它山形纵向蜿蜒长达20余公里,是宁夏中部的绿色生态屏障,也是宁夏中部重要的水源涵养林区,为宁夏三大天然林区之一,素有宁夏中部地区的“荒漠翡翠”之称。

罗山在明以前称呼多变,有长乐山、安乐山等名称。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六子庆王朱栴,率领本府官属和护卫军士,从京师千里迢迢之国宁夏(今宁夏银川市),暂驻于庆阳以北的古韦州城。王府长史刘昉见城西不远处的山脉形如海螺,遂名之曰蠡山(注:“蠡”通“螺”)。从此蠡山成为其正式名称,朱栴所编《正统宁夏志》便以此相称。但民间又有螺山之称,朱栴本人则两名共用。

罗山云海(来源银川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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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栴16岁之国,近半个世纪的人生历程的在宁夏度过,“宁夏的山山水水,见证了他从逸兴思飞的青年到美髯飞扬的暮年”。他对韦州更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现存诗词38首,赞颂和怀念韦州的诗词,有六首之多。《临江仙·避暑韦州,行有日矣,喜而赋此》一词提及罗山:

塞上冰霜三十载,新来华发盈颠。韦城风景自堪怜,螺峰初雪霁,月榭谈笼烟。

想得灵州城下路,绿杨芳草依然。黄骝蹀躞杏花天。丙辰初日出,南上渡头船。

也正因此,永乐八年(公元1410年)庆王妃孙氏去世后,朱栴没有在贺兰山脚下为其选择墓地,反而将她葬到了韦州城西的蠡山之阳。从此罗山成为庆王府的家族墓地,历代庆王及王妃、真宁、安化等王皆安葬于此。

今天我们来聊聊长眠于此的庆藩第三代王朱邃(雝土),一起了解下他身上有过什么有趣的故事。

因祖父偏私,得以袭爵的幸运儿

朱邃(上雝下土,同壅,音yōng),生于正统十年(1445年),为庆康王朱秩煃的庶次子,生母庆康王次妃孟氏。

说来朱邃(雝土)这支实属大明诸多宗藩中的幸运儿。永乐十九年(1421年),庆王朱栴赴京朝觐明成祖,顺便给几个子嗣讨取封爵。原配庆王妃孙氏早逝,身后没有留下子嗣。朱秩煃在一众兄弟中序齿第四,但其生母汤氏很受父王宠爱。爱屋及乌之下,朱栴以汤氏是自己次妃,次妃也是妃,所以朱秩煃就是自己的嫡子为由,请求立他为庆王世子。

朱棣非常认可十六弟的说法,依言封朱秩煃为庆世子,老大朱秩荧为真宁王,老二朱秩焘(音dào或tāo)为静宁王,老三朱秩炵(音tōng)为安化王,老五朱秩炼为岐山王。

贺兰山云海(来源银川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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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皇贵妃不是皇帝正妻一般,次妃名义上是妃,可实则是亲王内宅等级最高的妾。建文帝能越过三弟朱允熥被祖父立为皇太孙,固然有明太祖的个人意志在,可也离不开其母吕氏早已由太子次妃进封继妃的加持。

所以朱秩煃的嫡子身份存在重大问题。明成祖不先将汤氏的身份提升为庆王继妃,以让侄子获得嫡子身份,名正言顺的担任世子,反而只给一个名义上的嫡子身份,并通过更改庆王诸子序齿的方式授予其世子头衔,明显是在给庆藩挖坑。

正统三年(1438年)八月,庆靖王薨逝,朝廷命朱秩煃暂时管理府事,以备袭爵。庆藩兄弟几人早就因朱秩煃的身份问题面和心不合,父王去世矛盾立马爆发。纷纷扰扰中,本来的第一继承人朱秩荧向朱秩煃发起冲击,上疏朝廷质疑四伯当年对四弟的身份认定,要求拨乱反正,将继承权交还给他。

虽然时过境迁,已无多少打压庆藩的必要。可作为明成祖的直系子孙,明英宗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介远房宗亲,让曾祖蒙羞。直接否决了朱秩荧的奏请,并严厉抨击他“非忠非孝”,让他死了这条心。

正统四年(1439年)八月,朝廷正式遣使册封朱秩煃为庆王,庆藩的夺嫡之争尘埃落定。按照常理朱秩煃只能受封郡王,那么庶出且序齿居次的朱邃(雝土),初始只能受封镇国将军。显然父王因祖父偏私一步登天成为亲王,那他的爵位自然也能提一级,被册封他为平凉王。

至于册封时间,《明英宗实录》中存在两种记载:一称景泰七年(1456年)正月,“封庆王秩煃庶长子邃(雝土)为平凉王,赐冠服仪仗等物”;一称天顺元年(1457年)四月,遣定国公徐永宁、给事中刘昭为正副使,持节册封朱邃(雝土)为平凉王。《明宪宗实录》中的生平简介称其于“天顺丁丑册封为平凉王”。如此受封时间当为天顺元年,不知实录为何会出现两次册封记录。

银川黄河古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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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首封郡王的岁禄为二千石,米钞中半兼支。朱邃(雝土)却成为了例外,作为始封君,岁禄只有一千石不说,还得米钞中半兼支。这与庆藩所处地域偏远,粮食需转运不无关系。

天顺四年(1460年),庆王妃赵氏去世,膝下没有留下子嗣。庶长兄朱邃圲(音qiān)虽然于正统八年(1443年)正月获得赐名,可没能逃脱夭折的命运,大多数时候不计入排行。

于是乎平凉王殿下一跃成为庆王朱秩煃的事实长子,常以庶长子相称。虽然后面还有好几个兄弟,但因为没有嫡子,他意外成为下一任庆王的第一人选。

天顺四年(1460年)九月,16岁的朱邃(雝土)获得朝廷赐婚,王妃为宁夏右卫百户王玉之女。

成化五年(1469年)十二月,庆康王朱秩煃薨逝,享年55岁。次年二月,庆靖王次妃汤氏去世。母子俩相去仅仅两月。作为继承人,朱邃(雝土)接连充当丧主,主持父王及祖母的丧事,将二人安葬于罗山的庆王家族墓地。

成化七年(1471年)九月,朝廷派怀宁侯孙辅、尚宝司卿李木为正副使,持节册封平凉王朱邃(雝土)为庆王。庆藩权力首次实现平稳过渡。

成化十年(1474年)十月,朱邃(雝土)的生母孟氏,在他的奏请下由庆康王夫人,进封庆康王次妃。

秉性耿直的藩王

朱邃(雝土)在位时间不长,然而相对于父祖,他为人较为刚毅,秉性耿直,看不惯宗室为非作歹,在位期间很是做了几件轰动一时的大事。

庆康王朱秩煃的子嗣,已知的共有五子二女,分别为:庶长子朱邃圲、庶次子庆王朱邃(雝土)、庶三子岐阳王朱邃塀(音píng)、庶四子弘农王朱邃㙉(音tiǎn)、庶五子丰林王朱邃㙂(音duì),和长女甘泉郡主、次女延昌郡主。

同为古惑仔的明武宗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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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邃㙉年幼,在身边人的甜言蜜语蛊惑下,出落成为古惑仔,行事毫无顾忌,欺男霸女不说,连地方官府的公署都敢据为己有,妥妥的宁夏一霸。朱邃(雝土)屡屡规劝,却无任何成效,遂一纸奏疏将弟弟的一言一行捅到了御案前

法司复核后认为弘农王这个主犯固然有错,可这些事都是在下人的协助下完成,故应当对这些从案犯进行追究。至于朱邃㙉,陛下降敕切责便可。明宪宗依其所言。

(成化八年三月)丁未……庆府弘农王遂㙉信用小人,占居公署,事多不法,为庆王奏发。法司以王所为,皆其下助成,法宜推究,仍请降敕切责王,令安分循礼。从之。”(《明宪宗实录》)

朱邃(雝土)如此做并非冷酷无情,而是想借皇帝之手,让弟弟改邪归正。毕竟大明优待宗室,一般不会重罚。从他上疏为大姐一家求情便可看出这一点。

景泰五年(1454年),朱秩煃长女受封甘泉郡主,许配给路昇。按制,郡主夫妇享有八百石岁禄,同时仪宾会被授予文官系统从二品散官阶:中奉大夫。

路昇一朝攀上高枝,便得意忘形,变得嚣张跋扈。天顺八年(1464年)七月,他因犯事,惹得新皇帝明宪宗大为光火,被革去官职,岁禄尽没。如此一来,家境窘迫可想而知,可由于所犯事情太大,无论是庆康王,还是朱邃(雝土)不敢轻易为其求情。

成化十一年(1475年)十一月,明宪宗以册立皇太子而大赦天下,路昇也在赦免之列。朱邃(雝土)瞅准机会,于成化十二年二月上疏朝廷,宣称大姐夫被革职之后,深自修省,已痛改前非,如今侥幸遇赦,请求陛下再给一次机会,复其冠带,恩赐禄米,以便让长姐甘泉郡主得到养赡,获得准许。

阅海国家湿地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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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过程中,负责复核的刑部反倒倒了大霉。明英宗驾崩于天顺八年正月十七日,七月份在位的皇帝乃明宪宗。结果刑部在覆奏时,行事不慎粗心大意之下,只关注到了“天顺八年”,认为这是发生在英宗朝的事,直接将下旨革去路昇官职之事按到了英庙头上。导致自刑部尚书董芳以下,相关人员统统被问责。

壬辰,刑部尚书董芳等,因覆奏庆王为仪宾路昇乞恩事,误以天顺八年七月初三日旨意,为英宗皇帝圣旨,被责问。芳等服罪,命宥之。以主事林和原掌行,停俸三月。”(《明宪宗实录》)

位于黄河几字弯南部的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在明以前被称为“河南地”,近代以前则称为河套地区。明初河套地区是大明在北方的重要战略支撑点,设有东胜卫等卫所。宣德时期,朝廷开始将军事力量南撤到外长城一线,河套地区成为真空地带,蒙古鞑靼部落时常进入放牧。不过鉴于明军时不时出塞的举动,并没有在此定居。土木堡之变后,形势大变,河套地区被鞑靼部盘踞,并发展为其攻略山陕的重要基地。

明宪宗即位后励精图治,一改正统一来的颓势,为应对愈演愈烈的边境侵扰,采取了更为积极主动出击方式,最著名的当属成化犁廷和成化搜套

成化搜套,针对的便是进入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主持这项工作的为明代首任三边总制、首位因军功封爵的文臣、威宁伯王越。辅佐他的武将,则是挂平虏将军印出师,节制陕西、宁夏、延绥三镇总兵的宁晋伯刘聚。最经典的一战,当属发生于成化九年(1473年)的红盐池之战。

当年深秋,癿加斯兰,满都鲁等人率领“套虏”内犯,深入韦州一带大肆劫掠。在西北多年的王越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一举解决套患有利时机,因此没有去救援韦州,反而派明军主力从榆林出塞,翻越红儿山,横渡白盐滩,昼夜兼行八百里直取套寇老巢、老弱妇孺留驻的红盐池(在今陕西定边县西北与宁夏盐池县接壤处),一战而荡平套寇根基,自此套寇向北迁徙,再不敢复据河套,河套得复,西北边陲得以安定数年之久。

大军外出,对正在受到侵扰的韦州自然也不能不管不顾,故刘聚从宁夏中护卫抽调五百精锐赴韦州守备。韦州是庆藩家族墓地所在,又是庆藩的主要放牧地,可以说是庆藩的根基地,由不得其不尽力。

定边盐湖风景区(红盐池当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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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战事告终,缓过劲来的朱邃(雝土)立马上疏朝廷,表达自己的不满。他称庆藩护卫此前多有调动,加上逃逸,人员已然不堪御使,因此明英宗在位时曾敕命有关方面,自今往后不得再征调。此前境况危急,他便忍了,可现在危机已过,宁晋伯依然扣着不放,这是几个意思。请求陛下准许自己将护卫调回。先皇成命,明宪宗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不好违背,遂准其所请。

(成化十年二月)己卯……庆王邃(雝土)奏:‘护卫军余,英庙时曾敕有司不许妄动。比者总兵官、宁晋伯刘聚选五百人,守备宁夏西路韦州城,乞仍遣还。’事下兵部,言:‘韦州因有庆府群牧在内,故用其人。今虏贼既退,宜行令宁夏镇守等官,遣还本府。’从之。”(《明宪宗实录》)

红盐池之战对庆藩还造成了其他影响。战前,朱邃(雝土)已为五弟丰林王朱邃㙂选定庆藩群牧所副千户沈宏之女为妃,奏报朝廷请婚,就差朝廷进行册封。结果沈宏在守备韦州时因事获罪,这下庆藩陷入尴尬境地,这婚进不进行下去都是个麻烦。为此他上奏朝廷,请求给予明确指示。礼部覆奏称,庆藩选婚在先,沈宏坐事在后,不应以后事否定前言,宜如例照旧封沈氏为丰林王妃。

成化十三年(1477年)九月,明宪宗举行封册仪式,沈氏被如例册封为丰林王妃。

阿越说

成化十五年(1479年)四月二十三日,庆王朱邃(雝土)薨逝,在位9年,享年35岁,朝廷赐谥曰怀。

庆怀王在位时,为人相对强势,在他的压制下庆藩一派风平浪静,即便是对四支通过指庶为嫡洗白,抢了自己一系亲王爵位极度不服的长支真宁王系,也没出来闹幺蛾子。

可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依然汹涌,一旦有颗小石子打破这表面的平静,便会泛起巨大波澜。特别是真宁王系,成化五年(1469年)朝廷本来打算让其内迁凤翔府,结果真宁王朱邃垿(音xù)不干,目的如何不问可知。

唐徕古渠滋润下的银川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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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庆怀王因膝下无子,导致庆藩大宗绝嗣。朱邃垿第一时间跳出来与朱邃(雝土)生母庆康王次妃孟氏、胞弟岐阳王朱邃塀展开激烈论战。为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庆王宝座,真宁王不惜对岐阳王发出意图“冒伯作父”的攻击,即庆王爵位本当属于朱秩荧,也当由真宁王一系来承袭,岐阳王朱邃塀想要袭爵就属于冒封。

奈何,庆王的传承牵扯到朝廷和先帝的颜面,只能将错就错继续坚持,朱邃垿因言论不当被罚俸三分之一,爵位则由朱邃塀承袭。

最后要说的是关于庆王陵的守备问题。大多数资料宣称,成化十六年(1480年)明宪宗有感于庆王家族墓地罗山孤悬于外,离周边大城距离过远,极易受到鞑靼人的侵扰,故从宁夏镇调派五百人进行守备。

实则这是一种误读。

没错,成化十六年宁夏镇的确选派五百人赶赴罗山,不过不是前去驻扎,而是因准庆王、岐阳王的奏请进行护卫,属于临时征调。当年二月,朱邃塀奏称,王兄朱邃(雝土)的梓宫需远赴数百里外的螺山安葬,中间多为沙漠之地,鞑寇很可能闻风而动,袭击送葬队伍,请朝廷派兵护送。如此才有这一出。

庚申……命宁夏守臣遣兵五百,护送庆怀王邃(雝土)之葬。以王弟岐阳王邃塀奏:王坟在韦州蠡山去宁夏三百里余,俱系沙漠之地,恐值寇警,乞兵防护故也。”(《明宪宗实录》)

当然罗山庆王家族墓地,也存在守备力量,不过设立时间不是成化十六年,而是在正统四年(1439年)。派人守备宗王坟园,在明代属于常规操作,不过藩王本就手持护卫力量,自然无需劳驾朝廷正军。其他诸藩的守陵校尉往往少则三五人、多则十余人,可当时的庆世子、后来的庆康王,鉴于罗山所处位置特殊,直接派了一百九十三人过去守备先王坟园。

(七月)癸酉,书复庆世子秩煃曰:‘得奏,欲摘中护卫屯军一百九十三名守护先王坟茔,已赉该部悉,允所言。但边储艰难,既往守坟,免纳子粒,令其自种自食,不关月粮。仍令官旗严加约束,毋纵生事扰人。世子其知之。’”(《明英宗实录》)

庆王家族陵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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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百九十三人只是庆靖王坟园的守备力量,如昌平天寿山诸陵设有各自的陵卫一般,其后长眠于此的历代庆王及真宁等郡王的坟园应当也各有守卫力量。只可惜,人数再众,依然难逃大势。嘉靖四十年(1561年)十一月,鞑靼吉能部破关而入,南下途中“焚掠庆王陵园,全陕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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