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红霞投稿,伊河生活整理】
1969年18岁的我在大队妇女主任帮助下意外当上女兵,从重庆登上闷罐军列去拉
萨,8天后到西宁,不曾想随后的18天乘坐军用卡车进藏,一路艰险一路前行,到拉萨新兵营领到津贴十分惊喜。
我今年已经73岁,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唯有55年前当上女兵及进藏的经历,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以至于步入人生暮年的我,总爱回想起那段特殊的经历,然而我知道,正是这段不一样的经历,才成就了我今天的幸福。
1969年底的时候,家住大队部旁边的我,从民兵连长那里听到征兵工作开始了,但是,作为一个农村女孩,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村里的哥哥们几乎每年都有当兵到部队的,可身为女孩,虽然也和哥哥们一样有一个当兵的梦想,但因为农村没有招过女兵,因此早就没了这个念想。
但是,1969年的一个冬天,部队征兵却有点反常,后来听在大队部当妇女主任的二姨说(在我们村里,对和母亲的同辈女性一般都这么叫,事实上二姨并不是母亲的亲姐妹),今年公社史无前例地分到3个女兵指标,刚开始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一听部队招女兵,争先恐后为自己的女儿报名,可后来打听后才知道,今年招女兵的部队是在青藏高原深处的拉萨。
在当时,从重庆到拉萨,汽车要走个把月,要绕很远的路,几个领导听说是拉萨部队招女兵后,竟不约而同打消了让女儿去当兵的想法,结果到了征兵时间过了一半时,还有一个女兵指标没有落实。
这时候武装部着急了,当时二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想到了家里有4个女儿的母亲,二姨跑到我们家,和我父母说到了还有一个女兵指标没有落实的情况,二姨说,如果是男兵,这样的指标早就抢完了,如果是内地部队招女兵,指标也早被抢光了,可今年不知咋回事,竟然还有一个女兵指标空着。
当二姨和父母说到这个事情时,我在旁边恰好听到了,当即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喊道:我去,让我去当女兵吧!
哪曾想,父母竟然都异口同声说,拉萨部队招女兵,像天边那么远,领导都不愿自己的闺女跑那么远,那么稀罕的指标都不抢了,你咋想去?不行!
可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去拉萨那个地方当兵,与其他地方当兵有啥不一样的,于是,就十分坚决地说,我真的想当兵,别人不想去,我去!我并央求二姨帮帮忙,没想到父母仍然不同意。
我是家里排行老二姑娘,从小父亲就最疼我,只要想要什么东西,我就缠着父亲,吊到他脖子上撒娇,这一次我又用上了这一招,不料父亲这一回好像铁了心似的就是不同意。
后来,我就和父亲说,不让当兵我就绝食,并且果真一天不吃饭,父亲看我这样想当兵,就对母亲说,红霞这闺女太任性,不让她去当兵,万一饿坏了可咋办,要不就让她二姨去给公社武装部说说?
母亲生了4个姑娘,我又不是她喜欢的那一个,再说那个时候家里又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看到我想当兵,父亲又同意了,也只好默许了。
于是,我趁机跑到二姨那里,说父母都同意我当兵,二姨当天就领着我走到十多里外的公社武装部,幸运的是武装部长又是二姨的中学同学,看到我志愿想到拉
萨当女兵,武装部长当即就安排一名办公室的同事领着我,跑到卫生院去体检,从小在农村干活的我身体很结实,体检和政审都通过了,在第三天就定了兵。
此时,距离新兵启运的日子仅剩下5天,父母把当时家里有的、我喜欢吃的好东西都做给吃,还往我的军用挂包塞了不少我喜欢的油炸果子……
16日,在汽车站前广场上,全县460多名新兵在这里集合,由于我们12名新女兵的到来,广场上顿时一片安静,大伙都在看我们,我还听到有的新兵在说,没想到咱们县还有女兵和我们一起走……
上午十点钟左右,我们登上了十几辆大巴,带队的首长说要到重庆火车站,和那里的新兵一起上火车……
下午两点多,我们到了重庆火车站,站前广场成了新兵的世界。我们在车站重新集合分队后,开始陆续进站,等上了火车站台,看到前面一长列黑乎乎的闷罐火车,每一节车厢开铁门的地方都有一个木头梯子,我们40个女兵登上了其中一个车厢,上车后我回头看了一下,另外十多个女兵登上了后面的车厢。
让我们惊讶的是,一进入车厢,一股牛粪味便扑面而来,越往里走味道越大,一个女兵小声嘀咕,这车厢以前是拉牛的吧,味这么大。车厢里没有座位,地板上铺有一层薄薄的稻草,班长让我们一个挨一个把背包放到靠车厢板的一侧,坐下休息……
在一阵车厢与车厢的撞击声中,列车一声长鸣后启动了,车厢的大门随即关闭。我发现车厢靠里面的位置墙上挂着一盏马灯,时间一长,似乎马灯比之前亮了一些,接我们的女兵首长是连长,她就坐在马灯下面,旁边是几位班长,他们好像在开会。
车厢几十米长,两头地板上各放有一个木桶。上车前进行的乘车安全教育,带队首长已经告诉我们,每节车厢放有可以解小手的木桶,大手一般要等停车后到车
站去解,由于事先已经知道车上没水,因此,我们的军用水壶里早就灌满了开水,可上车不久,却发现水壶里的水早被12月的寒风给凉透了……
列车不知道开了多久,中午吃的饭早就没了,肚子一阵叽里咕噜,我悄悄把母亲塞到我挂包里的油炸果子扣出一点放进嘴里,果子太干,我喝了一口水,真凉!
列车突然停了,连长告诉我们是临时停车,透过车门缝隙,外面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不知又停了多久,列车晃荡了一下,又缓缓开动了。
我们又冷又饿,但又很困,就在想车啥时候停,怎么还不开饭时,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下,连长对我们喊道,都下车,到军供站上厕所、吃饭!连长的话音没落,车厢里顿时哈哈大笑,连长顿时明白过来:是让你们到军供站上厕所,在那里吃饭……
班长带着我们前往军供站,可是,军供站太小,男厕所外面已经排了很多战士,女厕所也排了许多女兵,看到连长他们几个过来,我们匆忙给她们让道,所幸女兵人数少,不一会就解决了问题。
临时饭堂是在一个大仓库里,旁边几口大锅冒着热气,地上几口行军锅里,早已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白菜肥肉粉条豆腐烩菜,长条桌子上堆满了馒头,盆里也有大米……由于上乘车前早已明确了开饭的顺序和要求,我们大伙排着队打饭,倒没有出现乱哄哄的情况……由于太饿,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的烩菜、4个大馒头,直到打了饱嗝才作罢。
饭后,我们登上了火车,没想到这一次上车后连着两天都没有热饭吃,中间每顿饭给我们发了面包、咸菜,每节车厢上放着一大桶开水,跑着跑着,开水也成了凉水。军列走走停停,想上厕所时就在木桶里解决。
那时最幸福的事,是在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军供站睡觉,当我们一个班一个屋子睡
下时,耳朵里还是车轮的咣当声,军供站有火炉子,吃的也比车上好,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们才登上列车继续北上。
军列在8天后抵达青海西宁,我们从这里下火车,改乘军用卡车进藏,那时我们不知道,相比较闷罐军用列车,军用卡车的行程则更为艰辛和凶险。
青藏公路是西部最繁忙的公路,每天在这条公路上,有几百、上千台军队和地方的车辆,由于车流量大,国道早已不堪重负,到处都是坑凹。
坐在军车上,尽管屁股下面垫着背包,但不时被撂起来,又狠狠地摔到车厢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左右摇晃,上下颠簸,有时不小心,还会让自己的牙齿和舌头撞到一块。
这还不是重要的是,重要的是灰尘太多,早上在兵站洗干净上车,到了晚上一下车个个站不稳,个个都是灰人,只能看清眼睛和嘴巴……许多战友下车后要扶着车厢站上一会儿才能行走,进了兵站宿舍,倒下就不想起来……
我们夜宿的兵站,住的那种内地见不到的土坯房或者鸭儿棚蓬屋,长条的土炕木板床上,铺有一层不知多少人睡过脏乎乎的羊毛毡,我们二十多个女兵挤在一间屋子里,屋里也没火炉,到处都冻手冻脚。
尤其令我们难忘的是,我们吃的还是退伍老兵、来往军车驾驶员吃剩下的饭菜,这时,早已饥饿难耐的我们也顾不上挑剔了,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再说,全然没有一个女孩娇气。
拉萨是我们的方向,我们在兵站稍做休息、补充给养后,汽车继续往前方急驰。
如果说饥饿还可以忍受的话,那么高原反应则是内地战士进藏不得不上的又一个高原大课。
越过昆仑山口,从大西滩兵站一直到谷露这10个兵站驻地,其间有800多公里长,而这片平均海拔均在4500米到4800多米之间,唐古拉山口海拔高达5200多米。在内地对这样一排数字,也许你没啥感觉,可坐着汽车晃荡着往上走,高原反应便不期而止。
当汽车走到海拔4800米的路段、尤其是到海拔5200多米时唐古拉山口时,我感觉
头昏脑胀,胸闷堵塞,恶心,想吐,有无力地靠在车厢上犯迷糊。
这时,我才想起当初为啥公社领导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到西藏去当兵,果然这一路走来,有饥饿、有寒冷,还有高原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头晕恶心。
所幸间隔不远有一个兵站,军医及时给我们提供诊疗服务和行车指导,反应严重的还让吸氧、服用药物。令我们感到奇怪提,男兵则很少服药。
1月11日,我们在经过了难忘的26天进藏路程后,终于达到了拉萨部队,拉萨市区海拔只有4100米,相比较海拔5200米的苦难经历,到了拉萨一切都感觉是那样的美好。
然而,班长这时却和我们讲,在前两年进藏的路上,还有残余土匪专门袭击落单的军车和军人,也曾有军人遇难。班长说幸亏我们这一趟组织得好,没有车辆和人员掉队,否则也很危险。听到班长这样说,我们吓得面面相觑,想不到当兵的路上,还会有这样的生命危险。幸好班长现在才讲这事,要不然在半路上我们该是怎样的一幅模样。
到新兵营之后,我们稍作休整随即展开新兵训练,然而令我们意外的是,训练刚开始不久,司务长给我们每个样新战士发了10.75元津贴,入伍前,我的表哥曾去当兵,他来信说他们的津贴才6元,我们比他多了许多!
三个月后我被分到了通信站,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后,我开始正常的战备值勤……后来,善于学习的我被挑到宣传科电影组,之后我喜欢上了拍照和摄影,在火热而紧张的军营里,我的许多新闻作品上了军区报纸和其他大报,3年后我被提干为新闻干事,开始了我漫长的军旅生涯。
但是,无论何时,我都忘不了当兵之初的进藏路程,26天的时间里坐火车、坐卡车,有过难耐的饥饿,也有过难以忍受的颠簸,更有过灰尘遮脸的狼狈……永远在路上的各种各样经历,成了我人生的一大财富,激励着我任何的苦都能坦然应对,任何时候都不忘勇往直前的士兵本色。
兵之初的进藏经历早已融进记忆的长河深处,但它带给我的苦难思考和人生积
淀,一生受用不尽!
当一回兵就像泥土烧成了陶,即便后来破成了碎片,但永远区别于土,每一个颗粒依然坚硬,依然散发着特殊的光彩。
这段话送给有着各种各样进藏经历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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