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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关窝在沙发里,看着茶几上的电话,想让秘书小张打电话通知罐口镇党委书记郑雄,自己要过去一趟。一声“小张”叫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退休,秘书小张已不在身边。

愣了一会儿,宋关摸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郑雄的电话号码。手指停在通话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他在想:以前都是让秘书通知基层领导给自己回电话的,遇到再要紧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呼叫谁,除非那人的乌纱帽比自己的还大。郑雄不会有什么事儿吧?会不会恰好外出?有没有上级领导在他那调研?唉,什么时候找个部下,竟开始操心这些事呢。

终于拨通了电话。“郑雄啊,我是宋书记,你在办公室吗?”“哦,是老领导。我在呢,你要过来吗……好的,我等你。”

放下电话,宋关笑了:还好,这个昔日的部下没有躲着我,让我脸上还挂得住。听说退休的刘副县长前几天路过米西镇,打电话给镇长,镇长说自己外出了,其实就在镇上。所谓人走茶凉,无可奈何的。

之所以要去趟罐口,是因为那里有一个远近知名的滑雪场。宋关的两个老战友从外地过来看他,老胳膊老腿的,还想去滑一把。宋关想让郑雄帮忙安排一下滑雪事宜,中午再适当宴请一下,却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有没有这个面子。想到这,宋关心里一阵凄凉,曾几何时,自己还管着全县“一支笔”呢。

宋关的私家车开进罐口镇政府大院,没见郑雄出来等候,更别说奔过来开车门了。宋关带着一丝失落找到郑雄的办公室。郑雄正在讲电话,抬眼看到宋关等人,起身示意他们坐下。挂了电话,郑雄开始端茶递水,热情地招呼几位客人。“老领导将就一下吧,现在提倡领导干部不当烟鬼,我这里就没备烟,只能喝口清茶了。茶不算好茶,水果也没准备,谅解啊!”

宋关打着哈哈,“当然谅解,勤俭节约就该是这样子。”话虽如此,他还是习惯性地摸向平时装烟的口袋,却又立刻反应过来,把手放下。以前在位时常有人送烟,如今袋中空空,无烟可掏。

郑雄打电话给滑雪场负责人,让他安排一下几位领导滑雪的事,说票钱由他本人出。

滑雪完毕,宋关一行人返回,郑雄陪着共进午餐。午餐就在镇政府食堂,吃的是四个家常菜和饺子。上菜时,郑雄点了一沓饭票交给服务员,转头对宋关说:“工作日我不能喝酒,老领导退休了就随意吧,用一瓶‘老村长’招待老县长,不成敬意啊!”

饭桌上既没有小心翼翼点烟的巴结,也没有敬酒的豪迈和拼酒的乐趣。一顿饭吃下来,不论喝茶还是喝酒,都淡淡的。

关上车门,宋关隔着车窗向郑雄挥手。郑雄也挥挥手,微笑着目送车子开走。

车一上路,老战友立即开腔:“我说宋大县长,你对这位郑书记的接待规格怎么看?”

宋关耸耸肩,长舒一口气道:“这是我有生以来享受到的最高规格。”

老战友大笑,“这算什么规格,你被‘老村长’灌迷糊了吧?”

宋关拍拍脑袋,“哪里迷糊,我清凉得很啊。这规格就是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