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啊!"

我看着跪在邻居家院子里的父亲,心里一阵绞痛。

那个夏天,我永远记得父亲磨破的裤膝和满是泥土的手,也记得那个最终伸出援手的人。

二十年后,当所有人都围在我家院子里时,我更加懂得了当年那一跪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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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95年的夏天,我永远都忘不了。

那天,我捧着金黄色的信封,从村口一路跑回家,连一路上的石子硌脚都顾不上了。

天气闷热,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叫着,但我的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

"爸!爸!"我气喘吁吁地冲进地里,父亲正在那里除草。

自打母亲走后,他就一个人种着这几亩薄田。

"咋了,小峰?"父亲直起酸痛的腰,看见我手里的信封,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的手在发抖,好几次都没能拆开信封。

"西安交通大学!机械工程专业!"我把信封递给他,"爸,我考上了!"

父亲的手指在信封上摩挲着,我看见他的眼角有泪光闪动,但他快速地偏过头去,假装是汗水迷了眼。

那一刻,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在村里有名的硬汉落泪。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个寡言的人。

母亲病重时,他东拼西凑的样子我还记得。

为了给母亲治病,他把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

但最后,母亲还是走了,留下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好,好啊......"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妈要是在天上看到,一定很高兴。"

可是,当父亲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学费和住宿费的金额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那上面赫然写着:学费1800元,住宿费400元,不含其他杂费。

"爸......"我知道这个数字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

母亲走后,家里就已经掏空了。

这些年,就靠父亲一个人种几亩薄田,年景好的时候也就勉强够口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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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父亲把通知书仔细叠好,塞进上衣口袋,"爸有办法,你就放心准备上学的事吧!"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父亲在隔壁房间的动静。

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小声嘀咕着什么。

清早起来,我看见他的眼睛通红,显然一夜未眠。

父亲开始变得异常忙碌。

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就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去镇上。

车子是我上初中时,他从废品收购站买来修好的,前轮总是吱呀吱呀响。

"爸,您晚上去镇上干什么?"我问他。

"找点零活干。"父亲笑着说,"现在镇上修房子的多,总能找到活干。"

但我知道,镇上的活都是给年轻人的,根本不会要一个五十岁的老农民。

有一天,我偷偷跟在他后面,看见他在镇上的工地门口徘徊。

"大爷,你这年纪......"工头上下打量着父亲。

"我能干重活!"父亲急切地说,"搬砖、和泥,什么都行!我一天只要十块钱!"

"算了吧,别到时候出了事......"工头摆摆手走了。

父亲在工地门口站了很久,最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个空水泥袋,小心地叠好装进怀里。那一幕,刺痛了我的眼睛。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想把水泥袋带回家垫被子用。

02

距离开学只剩下二十天了。

一天晚上,我看见父亲对着母亲的遗照发呆。

屋里没开灯,他就着月光坐在那里。

"秀兰啊,"他低声说,"你说咱家小峰争气,考上了这么好的学校。可是这学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第二天一早,父亲换上那件发黄的老衬衫,系上唯一一条还算完整的裤腰带。

那是他最郑重的打扮了。

"爸,您这是要去哪?"我问。

"去办点事。"他笑着说,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直到中午,我才从村里人的议论中知道父亲去做了什么。他挨家挨户地去借钱,遇到拒绝就跪下恳求。

"老李家也是倒霉,读个书能把家底掏空......"

"现在这年头,种地的人家还想读大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让孩子读这么多书......"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转身就往村里跑,一路上,看见不少人家门口都有跪过的痕迹。

最后,在张大伯家门口找到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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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裤子已经被地上的泥土蹭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膝盖处沁出了血迹。

那一刻,我忽然记起小时候下雨,父亲总是把我背在背上,自己却在泥水里一步步地走。

现在,他又一次用膝盖丈量着这片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

"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张大伯正试图扶起父亲。

"张哥,求求你帮帮我家小峰。"父亲声音嘶哑,"就当我借你的,明年我多种些地,一定会还......"

"爸!"我冲过去,想把父亲拉起来。

父亲却一把推开我:"你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眼神既固执又绝望,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硬朗的男人,为了我的学费,已经把最后的尊严都放下了。

"老李啊,不是我不帮你......"村里人纷纷摇头。

我知道,这些年母亲生病,父亲已经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人。

就在这时,张大伯突然说:"等着。"他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

"这是我家老婆子生前留的五千块钱,"张大伯说,"本来是留着养老用的。你先拿去用,以后小峰有出息了再还不迟。"

父亲愣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张哥,这......"

"别说了,"张大伯扶起父亲,"咱们是一个村的,我相信小峰。"

03

那天晚上,父亲坐在煤油灯下,把钱分成几份,仔细地缝在我的衣服内侧。

他的手很稳,就像平时修补农具一样专注。

"儿子,"他一边缝一边说,"这钱可不光是张叔的心意,更是咱们家的希望。你到了学校,别人吃食堂,你就买个馒头垫垫;别人住好宿舍,你就将就着过......"

"爸,我知道。"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在西安交大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

为了省钱,我从不去食堂买菜,每顿都是最便宜的素菜,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舍得买个馒头。

宿舍里的同学都知道我家境不好,但不知道这些钱背后,是父亲的一个个跪印。

我省吃俭用,把每个月的生活费节省下来一半寄给父亲。

可他总是原封不动地寄回来,信里还说:"爸在家种地,够吃够用,你把钱留着买书。"

后来从村里人的信里,我才知道父亲过得有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