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维纳斯黄金苹果产量低，果品优质受市场欢迎，其市场售价一直居高不下，不法商家受利益诱惑，市场出现了大量“冒牌货”，欺骗消费者。
新京报记者 | 刘欢
编辑 | 唐峥
校对 | 赵琳 刘军
被称为苹果中贵族的 “ 维纳斯黄金苹果 ” ，近期迎来了上市热潮。
据新京报记者调查，在电商平台，不少维纳斯黄金苹果疑为假冒，“真身”是奶油富士或者黄元帅。
在不同平台，记者在线采样了30个店铺统计发现，维纳斯黄金苹果的标价差异颇为“悬殊”。有的单价达到20/斤，有的则低至2元/斤。不少在售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单价甚至远低于地头批发价。行业人士猜测，疑是其他果品冒充。
与电商平台相比，线下销售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假货相对少，多以礼盒形式销售。
专家指出，这些假冒果品涉嫌虚假宣传，应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同时，建议建立健全的监管体系，加强对电商平台、实体店铺等销售渠道的监管。
高端苹果遇“冒牌货”
“正宗维纳斯，亲”“是正品”“是维纳斯苹果”。在多家电商平台，客服们纷纷向新京报记者如此保证。还有客服科普，维纳斯黄金苹果纯甜无酸，口感较好。
维纳斯黄金苹果是近年来备受瞩目的苹果品种，以其高甜度、脆爽口感和金黄外表赢得消费者喜爱。11月，正值维纳斯黄金苹果的成熟期，也是其口感最好的时候，多家电商平台已经开启销售热潮，有水果店铺月销量甚至过万单。
不过，由于维纳斯黄金苹果产量低，果品优质受市场欢迎，其市场售价一直居高不下，不法商家受利益诱惑，市场出现了大量“冒牌货”，欺骗消费者。
11月初，北京东城区的张霞就遭遇了这样的骗局。她在某电商平台“山东水果庄园”店铺买了一箱自称正宗的维纳斯黄金苹果（次果，净重5斤），价格仅为24.66元。然而，当她收到货却发现，整箱苹果呈黄色泛白，部分果品带有果锈，且部分苹果表面还隐约可见些许泛红。
“感觉受骗了，这就是富士苹果，还有泛红，太假了。”张霞表示。新京报记者将张霞购买的苹果图片发给一位从事水果批发业务的行业人士，对方给出了同样的判断。“显然是没摘套袋的富士，袋子没套好（苹果的果面）就会着色，所以有泛红，肯定是买到假货了。”
11月5日，新京报记者在电商平台购买了一箱销量较高的“正宗维纳斯黄金苹果”。收到的果子个头偏小，果形不整齐，偏斜，吃起来口感偏酸，部分果子表面有块状苹果红。经行业人士和专家鉴别，认为不符合维纳斯黄金苹果的特点。
中国农业科学院果树研究所研究员赵德英表示，正宗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如果不套袋可能会有红晕，但不是片红，如果尝起来有酸味，就不是维纳斯黄金苹果。常年在山东烟台地区经营水果的胡合岩介绍，果子的头部没有凸起，外观看起来不像维纳斯黄金苹果，记者买到的果品很有可能是用奶油富士冒充，也就是未摘套袋的苹果。
据了解，红富士在成熟前，需要摘下果袋，让苹果接受阳光照耀，变成红色。而奶油富士，就是将摘袋环节延迟到果子成熟后，因未“上色”而呈现黄色。
据行业人士透露，奶油富士是目前维纳斯黄金苹果常见的“仿冒品”之一，两者颜色一深一浅，不易区分。此外，还有商家用黄元帅、黄香蕉等黄色品种的苹果冒充。两者外形相似，果面都是有斑点的，普通人很难区分。
赵德英介绍，黄香蕉、黄元帅、金帅都是金冠苹果的别称。金冠是维纳斯黄金苹果的母本，成熟期比维纳斯黄金苹果和奶油富士要早一些，一般在九月底至十月初。
比“地头价”还便宜？
新京报记者发现，对比批发价格，电商平台上多家店铺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售价异常低廉。据行业人士提示，这些售价低到反常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存在假冒风险。
例如某电商平台“退伍老兵鲜果创业联盟”店铺的维纳斯黄金苹果（70mm-75mm，10斤），售价20.8元，单价是2.08元/斤；“源源源农场”售卖的严选特大果（5斤），售价25.88元，单价为5.18元/斤。
胡合岩对新京报记者透露，今年维纳斯黄金苹果（通货）的地头收购价在6元/斤以上，终端售价更是高于此价，一般单价都在8元/斤以上。
对于电商平台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售价情况，新京报记者随机抽取了30个购买链接进行统计。结果显示，有14个链接的单价低于地头批发价6元/斤，占比46.67%。
多家电商平台随机抽取的30个维纳斯黄金苹果购买链接数据。新京报记者刘欢/制图
在统计的30个链接中，仅有12个链接的单价高于8元/斤，最高价格是26.89元/斤，来自“攸竹生鲜旗舰店”的维纳斯黄金苹果礼盒（单果170g以上，4.5斤），售价121.01元。
在辨认网店页面图片和链接后，胡合岩表示，价格异常低廉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尤其是低于地头批发价的一般都是假货。但价格高的也不一定是真货，不排除有商家会“真假参半”来获利。
“悬殊”的售价？
同样是维纳斯黄金苹果，规格不同，售价也不相同。
胡合岩介绍，比如净重5.5斤，直径达80mm左右的维纳斯黄金苹果，一般的售价是63元，单价是11.45元/斤；净重5斤，直径85mm以上的是63元，单价12.6元/斤；净重6斤，直径90mm以上的是73元，单价12.17元/斤。“这还是产地直接发货，不包含运费的情况下，运费需要另行计算。”
在外卖平台上，新京报记者发现，北京永兴达海鲜、又见果先生（王府井店）、鲜果礼等商家在售卖精品礼盒包装的维纳斯黄金苹果，一盒包含8颗-9颗，售价区间在80元-200元之间，按照上述估算方式，这些维纳斯黄金苹果的单价远超20元/斤。
新发地一水果批发商表示，他店内已经上新维纳斯黄金苹果，山东产区种植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品质较好，90元一箱（8颗），其他产区的维纳斯黄金苹果是70元一箱，一箱仅有9颗苹果。若以一颗优质果170g计算，前者单价高达33.09元/斤，后者是22.88元/斤。
这一最高价格和前述统计中线上的最低单价2.08元/斤相比，差异达到了16倍之多。有批发商透露，山东以外其他产区生产的假冒维纳斯黄金苹果价格更为低廉，均价在2元/斤-3元/斤。
新发地一批发商户销售的两款维纳斯黄金苹果。新京报记者 刘欢 摄
与线上的“繁荣”相比，维纳斯黄金苹果在线下门店的销售并不普遍。11月3日-11月7日，新京报记者探访北京各市场时，除北京新发地一批发商户的两款精品包装维纳斯黄金苹果外，多个线下市场和水果店如东城区特吉特果蔬市场、果多美（天桥北里店）、幸福荣耀（磁器口店）等均未见到维纳斯黄金苹果。
多位批发商户表示，目前店内还未上新维纳斯黄金苹果。而果多美（天桥北里店）上新了同为黄色的黄元帅苹果，幸福荣耀（磁器口店）有销售黄色的黄香蕉苹果。
胡合岩解释称，维纳斯黄金苹果产量一直较少，成熟采收期在10月下旬至11月上旬，推迟采收风味佳，香味更浓，为了保持更好的口感，大部分果农会推迟采收。目前，大部分的维纳斯黄金苹果还在树上等待进一步采摘，所以市面上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就会比较少。
其次，由于产量有限，维纳斯黄金苹果在线下走的是高端路线，通常是礼盒形式销售，一般的水果店很少会售卖散装的维纳斯黄金苹果。
胡合岩认为，线下精品包装的维纳斯黄金苹果的真实性更加可靠。他分析，购买这些精品水果的都是重要客户，商家用假货损害自己的声誉无疑是因小失大。“线下的经销商大多是有经验的行业老手，能够迅速分辨苹果的真伪，在产地收购也不易被骗。”
如何辨别真假？
消费者能否通过辨认实物，识别出“真假”黄金苹果？
赵德英介绍，二者在外观和口感方面均有一些区别。外观来看，维纳斯黄金苹果果形高桩，部分果顶有五棱或六棱突起；金冠苹果（黄元帅、黄香蕉）果形偏圆形，果顶没有明显的五棱，看上去皱褶更多一点；奶油富士则是果形更扁一些，有的偏斜，一边大一边小。
口味上讲，维纳斯黄金苹果高糖无酸味，口感发硬，且自身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味；奶油富士的糖度较低，略有酸味；金冠苹果则是甜酸味比较浓郁。
记者发现，多个电商平台的商家店铺在产品链接中写着“正宗维纳斯黄金苹果”“维纳斯黄金苹果”“维纳斯苹果”等字样，部分宣传图片和视频中直接写着“黄金维纳斯”的标识。“喜洋洋自产水果店”店铺短视频介绍，自家的苹果不是黄元帅，是黄金奶油富士，但在购买页面则显示“山东黄金维纳斯苹果”。还有一些电商平台卖家故意混淆概念，将购买页面的标题写成“维纳斯黄金苹果奶油苹果”，以此误导消费者。
电商平台部分店铺维纳斯苹果宣传页写着“维纳斯黄金苹果”。网络截图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钟兰安表示，平台店铺中售卖的维纳斯黄金苹果如果确实是假的，就构成虚假宣传，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就可以依据广告法以及反不正当竞争法的规定对涉事店铺进行相应的处罚。
同时，相应的店铺和电商平台也要承担法律责任。钟兰安解释，如果在电商平台上买到假货，第一责任人是店铺，如果消费者将相应的信息告知了电商平台，平台置之不理的话，那平台也会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
电商平台部分消费者评价。网络截图
记者看到，不少疑似买到“假果”的消费者，在电商平台店铺评价中表达了不满，如“一点儿都不甜，和黄金维纳斯的味道差太多了”“不是真的维纳斯”。
还有消费者指出，虽及时发现假货，但店家不给退货。钟兰安建议：“消费者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以向平台和店铺进行投诉，并依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规定，要求退一赔三，如果是不符合食品安全的情况，最低赔偿可达1000元，如果是一般的商品问题，最低赔偿是500元。”
钟兰安还提醒消费者，在购买时需谨慎辨别真伪，切勿贪图便宜，选择信誉良好的商家进行购买。
产业发展需行业规范
维纳斯黄金苹果这一品种，是日本岩手大学农学部教授横田清氏从“金冠”（苹果的一个品种）的自然杂交后代中选育的优良苹果品种，2002年审定后正式命名为Harukar。
2011年1月， 山东省威海市果树茶叶工作站从日本引入， 后命名为“维纳斯黄金”，2018年威海市果树茶叶工作站正式更名为“威海金”，但民间还一直称之为“维纳斯黄金苹果”。
中国零售业生鲜管理研究中心主任唐功满表示，维纳斯黄金苹果在口感、风味、耐储存和市场前景方面都表现出色，尤其是其甜度高、无酸味、香气浓郁的特点，使其在市场上受到青睐。根据市场需求和消费者偏好，维纳斯黄金苹果有望成为未来苹果市场的重要品种之一。
不过，随着市场假货增多，业内人士也担忧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胡合岩介绍，目前的维纳斯品种已经在山东威海、莱西、莱阳等地种植，相比于普通的富士苹果，维纳斯黄金苹果在种植、管理上成本投入大，因此价格要高于其他水果。“这一果品在高端市场目前是有优势的，但电商平台假货较多，会影响品牌美誉度。”
对于电商平台出现的假冒维纳斯黄金苹果乱象，赵德英表示，假货生产者和销售者往往能够通过低成本获取高额利润，这种巨大的利益诱惑是假货泛滥的直接原因。
其次，尽管政府和相关机构在加强打击假货的力度，但监管机制仍存在诸多漏洞，特别是在网络平台，海量商品信息难以逐一审核，给监管工作带来了巨大挑战。因此，相关部门需要加强监管，尤其是加强对电商平台、实体店铺等销售渠道的监管，建立健全的监管体系，实现线上线下同步监管。
“另外，维纳斯黄金苹果的品牌保护意识薄弱，缺乏有效的维权机制和手段，使得假货有了可乘之机，商家应加大品牌保护力度，建立完善的维权机制和手段，及时发现并打击假货行为。同时，加强与政府、行业协会等机构的合作，共同维护市场秩序和品牌形象。”
唐功满则认为，商家追求高利润是出现乱象的根本原因，行业发展可以效仿新疆库尔勒香梨维权打假的思路，从地方政府、果农、流通批发、零售等环节共同发力，从销售端倒逼行业规范发展。
该果品产业的发展也面临难题。有苹果技术人员介绍，“维纳斯黄金”引入国内后，由于发展初期种植面积小、产量有限，所产果品销售快、价格高，也引起全国种植潮，面积迅速扩张，产量大幅增加，果价已呈现下滑态势。
赵德英也关注到了这一情况。其指出，维纳斯黄金苹果目前产量少、价格高，如果盲目扩张，则会不断地降低这一品种的销售价格，想要维持这一产业的良性发展，还是要稳定种植面积，不要盲目扩张，重点提升苹果的品质。
注：文中山东烟台从事水果生意的胡合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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