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在平遥电影展,去看关锦鹏导演的大师班,排队时发现有前面有个人很特别,穿着肥大的西服和破洞牛仔裤,脚蹬一双旧旧的大头皮鞋,最醒目的是,他头上还戴了一顶礼帽。
进场时,这个人一回头,我立刻想起来他是谁了,前几天在影展的视频号里见过他,他就是杨禄森,被称为:沙溪卓别林。
关锦鹏导演在活动中侃侃而谈,临到末了,到了举手提问环节,我看到沙溪卓别林把手举得高高的,但很遗憾,这次他没能得到发言机会。在平遥电影宫的人都知道,就在两天前,他已经在另一个大师班活动中得到过提问机会,并且被贾樟柯邀请到台上做了简单表演。他的造型太醒目了,所以没人会不认识他,也没人会不记得他。
下午的时候,我没什么活动可参加,跟许多人一样,随便坐在电影宫的院子里等待4点钟的红毯走秀。这时候,我又看到了沙溪卓别林,他佝偻着身子,胳膊里挽着一个米白色帆布袋,帆布袋上有5个用碳素笔写的字:沙溪卓别林。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到处张望,是有些孤单的。但每当有路过的人与他打招呼时,他那张有点晒黑晒黄的脸立刻就有了笑容,热情回应着所有跟他打招呼的人。
有人要与他合影留念,他来者不拒,甚至会主动提出旁边的人也可以跟他来合影。偶尔,他也会表演几个卓别林大师的滑稽动作,这时有人就会为他鼓掌。
听说他还有一项业务,就是可以帮人画简笔人像,他的画儿很有自己的风格,不是那种科班出生的素描手法,而是用近似漫画的手法,捕捉被画者的特征,三下五下,很快便能画出来,看着简单,但颇具神韵。
我离开平遥后的第二天,在网上看到,有人在平遥高铁站看到了他,看起来,他也结束了这次平遥之行,要返回他的故乡云南,返回他的常驻地沙溪了。
坦白讲,我是有点见闻短浅的。我不知道沙溪是什么地方,所以我上网查,才发现,原来沙溪是一个旅游地,也是一个古镇,刘亦菲有个电视剧在这里取景,播出后,带火了这里的旅游。
那么,从沙溪到平遥,从一个云南古镇到北方的古城,这位卓别林模仿者是抱有怎样的心情来到此地呢?我不知道,毕竟我没问过他。我只能猜测,也许他在去年刷到了平遥电影展的消息,所以他决定今年来看看。毕竟,平遥电影展去年的主题便是致敬卓别林。
从网上一些信息,包括他自己的账号也能得知,他早就在9月份来了平遥,先是在摄影展转,接着在电影展转。他天然是文青的朋友,他在此地,毫无违和感。
在沙溪,他同样每天出现在景区,为游客进行一些表演,他似乎对盈利并不看重,虽然他会挂一个66元画人像的纸牌,但这样不稳定的收入,毫无疑问,最多仅够支撑温饱,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免费做表演,与人交流。
后来我知道,在他们老家,他开着一家客栈。平日里,除了招待客人们住宿,还会作为向导,带客人们在山里游玩。再后来,有人建议他模仿卓别林,他就离开了家乡,先去了丽江,但似乎,他在丽江不太开心,后来便到了沙溪。
无法确定他的收入,不知道他到底有钱没钱,但至少他的家人们并不反对他。他在沙溪是纯粹的,以至于很多去沙溪旅行的人,可能会对各种店铺消费什么的大加吐槽,但人们都说他是个好人,他的脸上和身上没有市侩主义。
至于他来到平遥这段时间,也许就更纯粹了,因为他连画像的钱都不收了。但他是开心的,因为他来到了这里,有更多相似灵魂的人认识了他。
听他讲一些话和故事,会让我联想到小时候读的《伊索寓言》。他的话挺短的,但他总能谈一些人生的理想和道理。即便他算是一个小网红,但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胭脂涂粉,他接地气得如同隔壁工地上刚下来的伙计一样。
他说他不后悔模仿卓别林,正因为他这几年模仿卓别林,所以有更多的人认识了他,了解了他,也了解了他的家乡。他很喜欢别人与他做朋友,他对这种经历心存感激。
我写这些话,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看到一个人不把赢利当作第一要紧事情,而是有自己朴素的理想追求时,我总要倾佩一番。其实他说是网红,但粉丝真不算多,否则我肯定一早就知道了,而不是直到在平遥偶遇才知道。
而能够在平遥看到这样一位遥远地方的表演者,本身也有些不可思议,这算是一种文化之间的联动吧,看,南方的古镇是那样的,而北方的古城是这样的。
最后,引用他曾经说过的话,大概意思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网红,他可以是杨禄森,也可以是沙溪卓别林,同样还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重要的是人们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