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来解读红楼梦诗词。
红楼梦开篇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这句话是曹公的一个反问,怎么堂堂男儿,偏偏不如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呢?
现在我们也有句话说“谁说女子不如男?”与曹公的反问,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红楼梦的世界里,男性不仅不如女子,很多时候,甚至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些女子中,又首推王熙凤,是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秦可卿临终前就曾托梦与她,说她是“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
刘姥姥二进贾府一回,周瑞家的也曾这么评价王熙凤: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她不过。
就连外人冷子兴都说,自从贾琏娶了王熙凤,他就退了一射之地,说凤姐“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也正因闺阁中有王熙凤这样的优秀代表,所以在秦可卿病逝之后,曹公在第十三回的回末,不无感慨地写下了这么两句诗作为结尾: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这句话放在红楼梦里,可以说是太贴切了。它在骂死男子的同时,又对女性进行了由衷的赞美和褒扬。
而曹公之所以说出这两句话,也恰恰是因为王熙凤刚刚协理宁国府,一上任就理出了宁国府存在的五大弊端,这个办事的态度和效率,整个贾府,没有一个男子比得上。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一回,就曾批过贾府男子,“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就连早已过世的宁荣二公,在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一回,也曾忧心忡忡地对警幻仙姑说: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一个可以继业者。
由此可见,曹公处处都在贬低男子,而他的贬低,没有带有任何偏见,你看贾府的这些子孙,有几个能成事能抗事能光宗耀祖顶门立户的?
他们个个都是游手好闲,调风弄月,偷鸡摸狗,吃喝玩乐,无恶不作的“翘楚”,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想着为家族做长久之计,一个个只知道享乐。
再看看贾府的女性,元春牺牲了自己的一生,为家族繁荣富贵,甘愿入宫。迎春为了父亲所谓与孙家结亲,可以抵销五千两欠银,嫁给了孙绍祖。探春为了家族能够延续下去,远嫁异乡……
在贾府男子一代不如一代的坑家败业的同时,贾府女性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及时站了出来,为了家族,她们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为了家族,她们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和努力。
荣国府从贾母到王夫人,再到王熙凤。宁国府从尤氏到秦可卿,论管家管事管人论过日子,哪一个不是脂粉英雄?哪一个不强过男子?
其实单从回目里,我们就能看出曹公对男子的批判和对女子的褒扬。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说的是贾雨村为个人前途制造冤假错案;起嫌疑顽童闹学堂,说的是贾府学堂的一片乌烟瘴气;不肖种种大承笞挞,说的是宝玉整日不干正事也不读书被父亲暴揍;贾二舍偷娶尤二姨,说的是琏二爷瞒着妻子王熙凤在外偷娶二房……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说的是凤姐临危受命,暂时协理宁府的故事;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秋爽斋偶结海棠社,林潇湘魁夺菊花诗,鸳鸯女誓绝鸳鸯偶,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判冤决狱平儿行权,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曹公几乎把三分之二以上的回目留给了他笔下的千百女性,无论是太太奶奶,还是小姐丫鬟,都是他歌颂的对象,都是令世人刮目相看的裙钗,都是男子万不及一的脂粉英雄!
秦可卿的治家才干我们虽然没看到,但她临终托梦王熙凤交代后事一节,一桩桩一件件都考虑到了,我们分明看得出,这是一个理家才干丝毫不逊于凤姐的脂粉英雄。如果不是早亡,宁府交由她来治理,也不至于臭名昭著。
而年纪轻轻的王熙凤,刚结婚没几年就从姑妈王夫人手里接过了管家权,秦可卿一死,又临时管理宁府,以一人之力独挑宁荣二府的管理大权,还能在忙乱之中理出头绪,且以身作则,身体力行,还真不是一般男子能干得了的。
整个贾府,包括宁荣二府,有治家才干的女性都有谁?从原文情节来看,至少有这些:贾母、王夫人、尤氏、李纨、王熙凤、秦可卿、薛宝钗、林黛玉、贾探春。
如果再说到丫鬟,能够协助主子处理日常事务,或者全权管理好主子的衣食住行的,都有谁?袭人、平儿、紫鹃、鸳鸯、麝月、莺儿、彩霞、金钏儿。
再看贾府那些男子,谁能治家?谁能光宗耀祖?贾敬还是贾赦?贾珍还是贾琏?贾宝玉还是贾环?真的是一个都找不出来。即便是看上去很正经的政老爷,人到中年,也满满的困惑和尴尬。
升官吧上不去,管家吧他不大擅俗务,整天也只是关起门来跟一群清客讲谈学问,仅此而已。贾兰固然努力,可太年幼,一时还指望不上。
还是第一回里提到的那句话: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
因此,一部红楼梦,全是为女儿作传,全是颂扬闺阁女子,而骂死天下胡作非为的男性。这些“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的脂粉英雄,在那些须眉浊物的衬托下,共同敷衍出了一出荡气回肠的“红楼梦”!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