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其中写了刘姥姥再次进荣国府,贾母带着她参观游玩大观园之事。刘姥姥一个乡下婆子,何曾见识过这样的风景呢?原文一处写到:

贾母倚柱坐下,命刘姥姥也坐在旁边,因问他:“这园子好不好?”
刘姥姥念佛说道:“我们乡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画儿贴。时常闲了,大家都说,怎么得也到画儿上去逛逛。想着那个画儿也不过是假的,那里有这个真地方呢。谁知我今儿进这园一瞧,竟比那画儿还强十倍。怎么得有人也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死了也得好处。”
贾母听说,便指着惜春笑道:“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他就会画。等明儿叫他画一张如何?”

刘姥姥觉得这园子比画上的还好看,要是能让家里的人也瞧瞧也真是不枉一世了。贾母便说惜春能画,明儿叫她画一幅。

贾母这话自然是有点表现的意味,毕竟她也自豪啊,孙女会画画。但她估计也就顺口一说,惜春大概画一下也罢,贾母并没有严格要求惜春真的完完整整将大观园画下来,毕竟那是画师做的事情。

而刘姥姥的话也是为了奉承贾母说的,她也没真的打算拿到这幅画。若有是意外之喜,没有也是理所当然。刘姥姥深谙人情世故,自然不会也不敢因自己的事去让贾母和惜春为难。

总之,大家说的都是一些场面话,事后是否真的去做不重要,也没人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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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为难惜春,增加她的工作量

到了第四十二回,刘姥姥回去了。惜春却因画画的事要告假。

李纨见了他两个,笑道:“社还没起,就有脱滑的了,四丫头要告一年的假呢。”黛玉笑道:“都是老太太昨儿一句话,又叫他画什么园子图儿,惹得他乐得告假了。”

其实惜春和迎春在诗社中没有什么存在感,她们的诗写得不好,平时在诗社中也是可有可无的身份。她们是否出现,对诗社的影响也不大。迎春性子淡雅,没有什么想法。

但是惜春性子虽冷,却自尊心很强,估计她早已不想在诗社当个影子,只是没有合适的借口。如今要画画正好是个时机,所以她就以此为理由,提出要请假。

这本也是实情,无可厚非。社长李纨都同意了,黛玉也同意惜春告假。

可是宝钗对此却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

宝钗道:“我有一句公道话,你们听听。藕丫头虽会画,不过是几笔写意。如今画这园子,非离了肚子里头有几幅丘壑的才能成画。
这园子却是像画儿一般,山石树木,楼阁房屋,远近疏密,也不多,也不少,恰恰的是这样。你就照样儿往纸上一画,是必不能讨好的。
这要看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减的要减,该藏的要藏,该露的要露......第二件,这些楼台房舍,是必要用界划的......要插人物,也要有疏密,有高低。衣折裙带,手指足步,最是要紧,一笔不细,不是肿了手就是跏了腿,染脸撕发倒是小事。依我看来竟难的很。
第四,......再派了宝兄弟帮着他。并不是为宝兄弟知道教着他画,那就更误了事......”

宝钗说了这么多,这话里话外的什么意思?

“藕丫头虽会画,不过是几笔写意”,这就是说以惜春的能力画不了呗。既然知道画不了,后面还巴拉巴拉的说那么多要求?

再说,惜春平日画的是怎样的画风,贾母不清楚吗?贾母既清楚,还让惜春画,那就是允许她按平日的风格来画。宝钗却偏要惜春弃了水墨写意的风格来写工笔画,还说人家照样儿往纸上一画,是必不能讨好的。

要讨好谁?惜春心中可没想着讨好谁,要专门讨好人的是她薛宝钗。所以她才有那么多话,这个该怎样画那个该怎样画,搞得她比懂画画的惜春还懂似的,可是书中何曾有地方说过她懂画画?

还别说,宝钗这做派和她之前让湘云办螃蟹宴一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开个诗社本不复杂,是宝钗故意搞复杂了,还故意借湘云的名义请来贾母等人,长自己的威风灭湘云的面子啊。

现在也是,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宝钗偏要强行的加上了自己的诸多意见,最后还让宝玉去监督惜春作画。什么叫再派了宝兄弟帮着他,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惜春,非得让惜春按她的要求把画画完。

贾母不会如此苛求,刘姥姥更加不会,提出一切苛求意见的是薛宝钗。问题是,这事和她宝钗有一毛线关系吗?这手段不过就是和螃蟹宴一样,拿惜春当垫子,自己得讨好人的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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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卖弄学识,炫耀自己懂得多

这还不止,她踩了一把惜春和宝玉都不懂画画,并给惜春分派了一堆额外的工作后,如今还要再卖弄一下自己无事不通的学问。

宝玉听了,先喜的说:“这话极是。詹子亮的工细楼台就极好,程日兴的美人是绝技,如今就问他们去。”宝钗道:“我说你是无事忙,说了一声你就问去。等着商议定了再去。如今且拿什么画?”宝玉道:“家里有雪浪纸,又大又托墨。”
宝钗冷笑道:“我说你不中用!那雪浪纸写字画写意画儿,或是会山水的画南宗山水,托墨,禁得皴搜。拿了画这个,又不托色,又难滃,画也不好,纸也可惜。......”
“......今儿替你开个单子,照着单子和老太太要去。你们也未必知道的全,我说着,宝兄弟写。”宝钗说道:“头号排笔四支,二号排笔四支,三号排笔四支,大染四支,中染四支,小染四支,大南蟹爪十支,小蟹爪十支,须眉十支,大著色二十支,小著色二十支,......”
宝钗笑道:“你哪里知道。那粗色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不拿姜汁子和酱预先抹在底子上烤过了,一经了火是要炸的。”

听听这话,宝玉在她口中不是“无事忙”就是“不中用”,敢情什么事情都是就她懂,别人都是傻子。

“你们也未必知道的全”,“你哪里知道”,什么事情到了她嘴里,她都是专家,她总有说不完的大道理。

她闭着眼睛开出了嫁妆一般长的单子,“这些颜色,咱们淘澄飞跌着,又顽了,又使了,包你一辈子都够使了。”

就画一幅画,买够一辈子使的颜色,是贾府钱太多必须挥霍掉吗?非也,就是就是显摆,为了展现她无所不知的学识,为了让人知道她博览群书,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但不知道当初又为何要和黛玉说“不要看杂书,女孩子家以女红为主”?莫非希望别人都是文盲,就许她满腹才华?

买个作画的材料,列了一匹布那么长的单子。难怪黛玉都要说她,“画个画儿又要这些水缸箱子来了。想必她糊涂了,把她的嫁妆单子也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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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光说不练,空头支票充好人

除了爱显摆,好为人师,宝钗还有一招拿手的,光做不做。

宝钗道:“你不该早说。这些东西我却还有,只是你也用不着,给你也白放着。如今我且替你收着,等你用着这个时候我送你些,也只可留着画扇子,若画这大幅的也就可惜了的。今儿替你开个单子,照着单子和老太太要去。”

你看,这些东西她说她都有,但是“你也用不着,给你也白放着”,既然用不着,干嘛又列单子找老太太要去?

正自胡思,只见宝钗说道:“写完了,明儿回老太太去。若家里有的就罢,若没有的,就拿些钱去买了来,我帮着你们配。”

家里有就拿,没有就拿钱去买,但是她自己的却只说不给,“如今我且替你收着,等你用着这个时候我送你些”。

既然都说没有的就拿钱去买了来,那什么时候还用得着她收着的呢?其实她压根就没想着真的拿出来,不过就是嘴巴说说罢了。

到了第四十五回的时候,李纨不就带着众人到凤姐那里找东西去了吗?

凤姐儿笑道:“今儿来的这么齐,倒像下贴子请了来的。”探春笑道:“我们有两件事:一件是我的,一件是四妹妹的,还夹着老太太的话。”凤姐儿笑道:“有什么事,这么要紧?”
探春笑道:“......再四妹妹为画园子,用的东西这般那般不全,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说:‘只怕后头楼底下还有当年剩下的,找一找,若有呢拿出来,若没有,叫人买去。’”
凤姐儿道:“过会子我开了楼房,凡有这些东西都叫人搬出来你们看,若使得,留着使,若少什么,照你们单子,我叫人替你们买去就是了。画绢我就裁出来......”

探春一开口,凤姐就答应下来了,也真的让平儿带着人去开了楼房去找,缺少的凤姐让人照单去买。凤姐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她虽然善妒不容人,但是她办事的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所以宝钗的话听听就好,你不该早说,这些东西我却还有,等你用着这个时候我送你些。她的东西就自己收着吧,惜春的颜色都都使一辈子了,自然是用不着等她来送了。

其实光说不做这一招,薛姨妈也惯用。

比如第五十回,大家在芦雪庵赏花那次:

薛姨妈笑道:“昨儿晚上我原想着今日要和我们姨太太借一天园子,摆两桌粗酒,请老太太赏雪的;又见老太太安歇的早,我听见宝儿说:‘老太太心里不大爽。’因此如今也不敢惊动。早知如此,我竟该请了才是呢。”
凤姐儿笑道:“姨妈怎么忘了!如今现秤五十两银子来,交给我收着,一下雪我就预备下酒。姨妈也不用操心,也不得忘了。”

凤姐果然是懂薛家人的,不过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薛姨妈也只是打个哈哈就掩饰过去了,银子是不会拿出来的。

又第五十七回,贾母作保山说媒,将邢岫烟说给了薛蝌。

贾母笑道:“我最爱管个闲事,今儿又管成了一件事,不知得多少谢媒钱?”薛姨妈笑道:“这是自然的。纵抬了十万银子来,只怕不希罕。”

看看薛姨妈这话,纵抬了十万银子来,只怕不希罕。贾母稀不稀罕你别管,你倒是抬了来啊。还十万?就铁公鸡一个,一毛不拔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宝钗和薛姨妈这行事何等相似,都是惯用空头支票充好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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