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市东街小学学生在课堂上诵读《凉州词》。本报记者 尹晓军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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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左翼划过祁连山脉,抵达河西走廊西端的绿洲。
这里是敦煌。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伟大的丝绸之路涵养出世界文明的璀璨明珠,在漫长的历史尘烟中,敦煌以博大的胸襟,繁育出文明融合之花。当戈壁的风沙吹过阳关时,当鸣沙山的落日洒下金黄时,当记者第一次凝望莫高窟美丽的壁画时,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敦煌凝结着跨越千年的美,今天的我们又该如何把璀璨的敦煌文化讲给孩子,讲给下一个千年?带着这些问题,我们跟随课本走进敦煌。
华戎所交一都会
敦煌人的一天是从一碗热腾腾的合汁开始的。羊肉汤、肉丸、夹沙和多种配菜汇成了一碗鲜香扑鼻的敦煌合汁,碗中风味兼具游牧民族的奔放与农耕社会的精细。恰如两千多年来,兼收并蓄、和合万物造就的“世界的敦煌”。
两千多年前,西汉张骞的“凿空之旅”让西域正式进入中原王朝的视野。为了更好地守护西域,汉武帝设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并在敦煌设立玉门关与阳关。两关南北呼应,构成了河西走廊西端的两扇大门。玉门关与阳关作为西汉正式政区的最后关口,既是经商行旅的必经之地,又是对外交流的窗口。
当记者穿过风沙,终于抵达阳关烽燧,两千多年前吹过张骞脸庞的风似乎吹到了今天。敦煌似乎有一种魔力,一旦身处其中,就可以穿越到古丝绸之路的光影之间。
身处连通亚欧大陆的丝绸之路上,敦煌就像东西方文明交汇的一个十字路口。它见证了阿拉伯的天文、历法传入中国,也见证了中国的四大发明传向世界。来自中原的儒家与道家文化同古印度、古希腊、古波斯等文明在敦煌汇聚交融,成为中华民族开放包容的一个缩影。
初识敦煌,如见故人。厚重灿烂的敦煌与孩子们之间其实没有隔膜。当我们打开统编语文教材,慷慨雄浑的边塞诗总能把我们带回千年前的敦煌——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敦煌东街小学教师殷晓亮说,每当学到《凉州词》和《送元二使安西》时,她总会带班上的孩子一起来到玉门关和阳关。“孩子们到实地体验之后,对诗词的理解、对诗人心境的把握会更加深入。”
来自安徽合肥南门小学的学生金熙研报名参加了敦煌研学团。从参观阳关博物馆,了解长城和丝路文化,到学习汉代礼仪,体验古代文化的庄重与典雅,从办理通关文牒,感受西行阳关的豪迈气概,到徒步古阳关遗址区,探寻历史的痕迹,每一步都是对文化的深入体验和感悟。“研学虽然只有短短七天,但我已经对敦煌深深着迷了。我希望将来长大了可以学习更多敦煌的文化,把它传承下去!”金熙研说。
阳关景区接待部副主任康辉介绍,经过多年精心打造的阳关研学基地,创设了体验馆、敦煌古代军事文化展、丝绸之路农耕展,并研发出多项研学课程,让学生们在实践中深入体验敦煌文化。
此心归处是敦煌
载入史册的敦煌,不仅有丝绸之路上的阳关,更有莫高窟。驱车前往莫高窟的路上,记者的心越跳越快,一座宏伟的人类文明宝库在眼前徐徐打开——
“凿为灵龛,上下云矗;构以飞阁,南北霞连。”莫高窟震人心魄的美被记载于唐代文献,也定格在历史教科书中。
打开统编教材中国历史七年级下册,我们会看到:“敦煌莫高窟位于今甘肃敦煌市东南的鸣沙山。随着佛教的兴盛,从4世纪到13世纪近千年的时间里,信徒们陆续开凿了1000多个洞窟……”
当记者走进洞窟,穿越千年的敦煌一下子跃出了课本。色彩斑斓的壁画与栩栩如生的雕塑美到令人挪不开眼睛,其规模之宏大、内容之丰富、技艺之精湛,令今人慨叹。
我们站在宕泉河畔,望向莫高窟对面的山坡,那里长眠着常书鸿、段文杰等敦煌文物工作者。他们将一生献给敦煌,最后的守望依然深情。
1943年,常书鸿放弃了在法国优渥的生活毅然来到敦煌,与同道者一起住马厩,喝咸水。他们满怀对敦煌艺术的向往,扎根莫高窟。伴着大漠戈壁,土屋油灯,开创了敦煌石窟保护、研究的基业。
当时的莫高窟处于无人管理的境地,大量洞窟的外立面坍塌毁坏。常书鸿带着十几个画家,清除了堆积在底层洞窟内的积沙,边临摹边研究。白天他们在洞窟里起稿,夜幕降临,他们又聚集在办公室里点着蜡烛完成线稿,第二天再次进入洞窟中,与原壁画反复地对照、修改,以求达到最真实的效果。
80多年来,段文杰、樊锦诗等一代代“接棒者”前赴后继奔向敦煌。他们致力于敦煌文化遗产保护,埋首于对这一博大精深艺术宝库的研究。
从藏经洞出土文物流散国外开始,就引起了各国学者的注意,敦煌学成为国际显学。
敦煌曾经是“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但一代代专家接力耕耘,通过联合学术研究、举办国际学术会议等方式,极大促进了中国敦煌学界与国外敦煌学学术机构和学者之间的交流。如今,中国敦煌学蓬勃发展,“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国外”局面彻底改观。
“26年前,我刚来到敦煌的时候,这里连电话都没有。但第一次进入洞窟,目之所及是惊心动魄的美丽,那个瞬间我至今难忘。”敦煌研究院文化弘扬部副部长宋淑霞回忆起刚来到敦煌研究院的场景,眼睛里闪着光,“这里的人都很亲切,樊锦诗院长和其他的专家们,闲暇时会和新人聊天解闷,嘘寒问暖。老师们都特别可爱,像家人一样。”
“曾经我有多次调去大城市工作的机会,但最后还是舍不得莫高窟。它太美了,像一个世外桃源,怎么也看不够、讲不够。全世界大城市有很多,但莫高窟只有一个。”宋淑霞动情地说。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由于莫高窟是文化遗址地博物馆,炎热的夏季,讲解员们常常要顶着烈日,在近40摄氏度的高温里日均行走数万步,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时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一代代莫高窟人以满腔赤诚、终身心血写就的“莫高精神”,已经被融入数十年如一日的勤恳工作之中,成为敦煌研究院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和精神动力。
择一事,终一生。敦煌,成为一代代莫高窟人的心之归处。
四海之内皆兄弟
受风沙侵蚀、洞窟温湿度波动等因素的长期影响,起甲、空鼓等病害会持续产生,保护敦煌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历史会说话,文物活起来。历时30多年,敦煌研究院文保人员已经对290多个洞窟完成数字化影像采集。借助“数字敦煌”资源库、“云游敦煌”小程序等,昔日不可移动的石窟文物插上数字技术的翅膀,飞向世界各地、进入千家万户。“我们希望依托数字化成果,赋予文物第二次生命,呈现一个古老又年轻的敦煌,让更多人领略到它的魅力!”宋淑霞说。
今年暑假,来自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海洋学院等12个学院,以及华东师范大学等3所上海高校的20名青年学子来到敦煌,开展为期一个月的文化守望之旅。他们争分夺秒熟悉掌握大量的石窟知识及专业名词,并在后续的志愿讲解阶段服务近1600小时。
“为大家讲述洞窟背后的故事,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份成就感溢于言表。”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学生袁鸣键说。
敦煌市委教育工委书记,市教育局党组书记、局长马敏介绍,近年来,敦煌市坚持以“创建特色学校·打造敦煌教育品牌”为引领,深入实施敦煌文化进校园活动。通过课堂普及敦煌文化,敦煌舞同体育活动、大课间操巧妙融合,“小小讲解员”讲解敦煌文化,诵读敦煌经典,传唱敦煌歌曲,演绎敦煌艺术,绘画敦煌神韵,敦煌元素扮靓校园等活动,让孩子们在敦煌文化艺术中熏陶滋养,在丰富实践中坚定文化自信,成为敦煌文化的传播者、弘扬者和践行者。
在敦煌市西关小学的操场上,孩子们围着地面上的“三兔共耳”图案做着游戏,校服衣领处是敦煌壁画元素石榴卷草纹。据任国亮校长介绍,学校定期开展丝路文化、莫高精神等专题课程,打造敦煌舞韵、壁画临摹等特色社团。在课后服务时间,学校还邀请非遗项目传承人带领孩子们学习运用剪纸、掐丝珐琅等传统技艺,制作属于自己的九色鹿、飞天等敦煌形象。
“我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带学生领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培养学生的家国情怀,帮助他们增强文化自信和民族自豪感!”敦煌二中的历史教师冯凌刚表示,在丝绸之路等相关章节的教学中,他会紧紧围绕历史教材,融入敦煌文化的元素,引导学生了解敦煌的历史和历史中的敦煌。
敦煌二中的学生李泽君参加了“小小讲解员”社团,暑假期间会去莫高窟做志愿者,为来自海内外的参观者服务。她说:“莫高窟不是冷冰冰的石窟,而是延续千年的生命。将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很自豪地向大家介绍我的家乡,传承发扬敦煌灿烂悠久的文化!”
夜幕下的敦煌城,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人潮汹涌,繁华恰如当年。敦煌,因开放交融而生,如今随着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敦煌的风又一次吹向世界。
今天,东西方文化在新的时代语境下交融,我们不断地加入到这段历史的书写之中,赓续人类共同的文明。
玉门关外,春风劲度。西出阳关,四海之内皆为兄弟。
(本报特别报道组成员:本报记者 俞水 尹晓军 任赫 贾文艺 陈经宇 执笔:本报记者 任赫)
《中国教育报》2024年11月07日 第04版
作者:本报特别报道组成员:本报记者 俞水 尹晓军 任赫 贾文艺 陈经宇 执笔:本报记者 任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