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红军第一个山炮连的创始人,毛主席把他和山炮视为宝贝,专门请他吃饭。然而,他为何亲手把唯有的两门山炮沉入赤水河?后来奉命亲自到阎锡山的军工厂领山炮为什么拒绝领取?此事惊动了周恩来后是怎样处理的……
原创作者:牛兴
一、唯一的“宝贝疙瘩”为何沉没赤水河?
1930年红军攻打长沙缴获许多战利品,其中有一门“克虏伯”山炮被红军上下称为宝贝。于是,这门克虏伯山炮和一门老式架退式山炮,支撑起红军总部直属红星炮兵营独立山炮排,由张量担任排长,领导这支新生的力量。该排竟有400人,比一个连队还大,甚至抵一个小营的兵力,
1935年,张量带领山炮排时而扛着山炮跟着中央纵队过剑河、跨台江、越黄平,渡乌江;时而架起山炮,为“遵议会议”站岗,昼夜守护“八角楼”;时而抬着山炮轰击黔军王家烈的部队,令其“谈炮变色” ……
然而,“四渡赤水”中突然有一天,匡营长命令张量:把两门山炮丢掉!张量一听,惊得半晌没回过神,以为听错了。当匡营长再次命令他“丢掉山炮,丢进赤水河”时,他发懵了。继而,坚决抗命。
“营长,你若嫌抬炮的人多了,我们就减少人员吧。”张量真诚地恳求。兵们也跟着恳求。可是匡营长落实上级指示意志坚定,毫不动摇。
据张量回忆,这个“克鲁伯”是“大块头”,炮身重200多斤,炮架100多斤。行军时把它“大卸八块”,将炮闩、瞄准镜、炮身、腰架、花板、炮架等拆卸,捆成8件,每件用木杠扎成“井”字型的架子,由2人或4人抬着。
“铁井”,小山似的沉,抬运要“三班倒”,需要几十人。他们经常被压得腰弓成豆芽,双肩红肿,累得够呛。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把山炮当成宝贝和命根子,朝夕相处,爱护有加。
他们从江西抬着它,千里迢迢一路起来,如抬着出嫁的新娘一样,颠过许多路,过过许多桥,今天居然要将“花轿”连同“新娘子”都舍弃,他们思想转不过弯,感情上难以割舍。
不光他们,其他单位也有类似情况。如总部卫生部要扔掉唯一一台爱克斯光机,大伙都投“反对票”。
丢炮成为一件头疼事,各级首长纷纷找到他们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特别是毛主席亲自作指示:同志们,革命胜利了,全中国都是我们的嘛,何止是一部机器、一门山炮?今天扔掉一部分,是为了今后获得更多……
大家的思想被打通后,这天夜里,张量领着炮排,返回到赤水河。大家静悄悄地沿着河上搭的浮桥往前走,走到浮桥中间,张量按着事先向炮手们规定的暗号,喊了声:“前面走不动了,停止前进!”
炮手们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突然,紧紧拥抱山炮,像新郎拥抱新娘,足足有5分钟,无言地倾述衷肠。
“丢!”张量下达了命令,口令不知是从他喉管里哼出的,还是从他鼻孔里挤出的,反正是变了调。
扑通!两门山炮被丢进了赤水河,溅起滚滚浪花,也升腾阵阵涟漪。张量久久凝望水浪溅飞的地方, 眼含热泪,静静呆立作无言的告别。
队伍要出发了,张量终于抬起右手,向着沉下伙伴的地方,默默的敬一个军礼。他转身离开时,一行人右手还定格在帽檐处。战友们含泪沉炮赤水河。
多年后,张量从电影《四渡赤水》中看到,两门山炮是用马车拉着推到赤水河里的。当时抬炮和扔炮的亲历者,张量有些气愤和不解:这不太符合当时的历史, 当时哪来的马车?部队是走小路,或是从没路的山上爬过,即使有马车,也没法走……
二、他到阎锡山处领取山炮,一批变成两门,当即拒绝,周恩来说:哪怕给一门也要,比没有好嘛
沉炮赤水河后,我军第一个山炮排消失了。1936年2月,张量所在部队消灭了阎锡山的独立二旅,其中有一个山炮连官兵全部被俘,并缴获了两门山炮。从此,我军第一个山炮连成立了。
之前因缩编“缩”成班长的张量,是位不可或缺的山炮专科生,此时“官复原职”,又当上了山炮连一排长。
此次被提升为副排长赵大满,曾在阎锡山的部队是炮车长, 起义过来的专家型人才。而张量也是从国军起义过来的,他1930年被抓壮丁到国军当兵, 1931年在解放江西宁都中起义当了红军。
人才得到重用,但知情者却暗地嘀咕:排长和副排长都是从敌营里过来的,真不知道他们把部队带成什么样子?
为了统一思想,团结抗日,部队上下积极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周恩来副主席亲自上阵,凝聚人心。他说,大家都是同志,要团结好,共同抗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山炮连是红军到达陕北后建立的第一支山炮部队,你们要安心工作,为建立人民炮兵而努力。
毛主席、周副主席、林伯渠等首长,也不失时机地接见山炮连干部,并请包括张量、赵大满在内的山炮连干部一起吃饭,勉励他们要发挥炮兵这个“战争之神” 的作用,同仇敌忾,团结抗日。
虽然山炮连成立起来了,但仅有两门山炮,只相当于原来的那个山炮排。但大家的信念是坚定的,心是热乎乎的。
1937年8月,红军改编成八路军,要开赴抗日前线,需要在山西太原补充一批山炮。肖指导员对张量说:阎锡山答应从他的兵工厂拨一批山炮给八路军,你去完成领炮任务。
于是,张量乘火车大老远去太原领炮。张量找到兵工厂武器库,顿时两眼放光——那里的几十门山炮,排列整齐,油滋润着,新崭崭的,看了真叫人眼馋。
一下子要领这么多山炮,张量高兴地一门一门摸着,脸贴在炮管上,用指头弹了弹炮筒,发出清脆的铛铛声,悦耳动听如弹钢琴。
“给你两门吧。”那人淡淡扔出一句。
两们?张量心凉了半截,没好气地一甩手:“我不要了!”转身走了。张量气鼓鼓地往外冲,那人边喊边追,他就是不理。
他一气跑到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找到周恩来副主席,把向周副主席的汇报变成嘟嚷:“原来他们说给我们一批炮,怪好听的,现在说只给两门,这不是说的一套,做的一套吗?!”张量一个劲地发泄:“放着那么多炮不给,这叫什么联合抗日?……”
慈眉善目的周恩来招呼张量坐下后,耐心地对他说:“给两门就要两门,哪怕给一门也要领,比没有好嘛。我军就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发展起来的……周恩来见张量愁着一肚子气消了,下令他快去把山炮领回来。
于是,周副主席给张量派了4辆牛车去领炮。他赶着牛车走了整整两天两夜,把两门山炮安全运到部队。拥有了4门山炮,该连就成了一个完整的炮兵连。第二年,以山炮连为基础,总部成立了炮兵团。
三、八路军干部花名册丢失,陈赓要求干部改名字,朱德亲自为他改名字
1938年,张量在八路军总部炮兵团当营长不久,接到一项任务,要他们营去配合129师作战。当有人向该师386旅长陈赓介绍营连干部时,陈旅长马上阻止了:不能叫他们名字!
陈赓旅长对在场的官兵说:敌人把八路军干部的花名册搞去了,现在干部要改名字。他特别强调:如果有人呼喊你们原名,不能答应,不然会暴露身份。
张量原名叫张福臣,他想改一个响亮的名字。联想眼下大敌当前,要集中力量抗日,他给自己改名叫张量。
一天,朱德总司令来炮兵学校检查筹建情况(此时总部成立了炮兵学校,张量当了该校三大队队长),张量向朱总司令汇报。汇报结束后,朱总司令取下眼镜,认真地望着张量,想了想:“你不是叫张福臣吗?
朱总司令认识他。在中央苏区, 张福臣曾在总部通讯连当过外勤通讯员,常给朱老总送报刊书信。
张量将改名详情向总司令报告后,朱老总说:“名字只是个代号,怎么叫都行。”继尔,朱老总问:“你改名,向组织上报告没有?
“大家都这么叫惯了,也没正式向组织报告。”张量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这是个组织问题,不经过正式批准,领导就不承认。”朱老总擦了擦镜片,对张量说:“你赶快写个报告,我给你批。”张量东找西翻,不知在哪找出一片烟盒大的皱皱巴巴的纸片,写了几行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像公文的报告,递给朱总司令。
朱总司令戴上眼镜,认真看了看纸片,掏出棉袄兜里的笔,当场写下遒劲的 “同意”两个大字。落款是朱德。
红军第一个山炮连创始人张量说, 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朱总司令批准他改名,都是一次增强组织纪律观念的教育。
有炮兵就能前进,有火炮就有胜利。新中国成立后,贺龙元帅专门指示,将走完长征的克虏伯山炮送到军博永久保存,从而见证人民炮兵的发展历程。
张量小传:
原名张福臣,1914年生,山东齐河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班长、排长、连长、副营长、营长、团长、师参谋长、副师长、师长、昆明军区炮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贵州省军区副司令员,贵州省军区顾问等。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曾荣获三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二级红星勋章。1998年1月在贵阳市逝世,享年84岁。
摘自本文作者公开出版的《经典岁月》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