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法家们~第523篇
钱瘦铁为了帮郭沫若脱身回国，付出了四年的自由，在日本坐牢
文/卢秀辉
钱瘦铁出身贫寒，家无寸地，靠租种别人的田地过活。八岁时，他亲眼目睹了地主上门催租，穷凶极恶，打了他老祖母两记耳刮子，在小小的幼童心中立下了“仇富”的想法，并痛恨地主。他因为家境所限，也没有读过什么书。
十二岁时，钱瘦铁不得不出外谋生，到苏州护龙街汉贞阁碑帖铺当了学徒。汉贞阁碑帖铺隔壁有一家竹石山房古玩店，是徐子鹤的父亲徐树铭开的。徐树铭此人爱才、惜才，他发现钱瘦铁对书画有天赋，就把他介绍给苏州金石大家郑大寉，两人结为师徒，钱瘦铁师从郑大寉学习书法治印。郑大寉经常有碑帖和金石拓片递到汉贞阁装裱，装裱好后钱瘦铁专程给老师送到家中。由是郑大寉极喜欢钱瘦铁，认为他诚朴好学，对他更用心循循指导。郑大寉又把钱瘦铁介绍给吴昌硕和画家俞语霜。钱瘦铁从吴昌硕学治印、从俞语霜学书画、从郑大寉学诗文。很快，钱瘦铁就在苏州以刻印得名。
钱瘦铁在苏州汉贞阁碑帖铺当了六年学徒，做的最苦的活，还没有一分钱工资，犹如奴隶，他对“剥削者”恨之入骨。满师后，十九岁的钱瘦铁去了上海，开始了他的鬻艺生涯。
钱瘦铁很聪明，他知道要想吃艺术饭，必须混进圈子，吴昌硕是大腕，他主持有“海上题襟馆金石书画会”，俞语霜在会中为驻会经办日常会务的会员，他在吴、俞的作用下，钱瘦铁为书画会跑腿做事，逐渐成为其主要会员。外地书画家进入上海，也选择题襟馆和上海书画家交往；海上画人，更以题襟馆为主要阵地。他还参加了"上海书画研究会"和"红叶书画会"，以及"寒之友画社"，这个画社是由何香凝、陈树人、经享颐等发起筹办，钱瘦铁是主要会员。
"中国画会"成立时，钱瘦铁作为主要发起人，负责主持会务工作，"中国画会"，是当时国内唯一政府立案批准的美术社团。钱瘦铁赢得了“画坛侠客”美名。他与女画家韩秀喜结连理，韩秀天分很高，可惜英年早逝，她生的两个孩子也先后夭折，红颜薄命。钱瘦铁重情重义，为了感谢徐子鹤的父亲徐树铭当年的提携之恩，他将徐子鹤带到上海培养成才，钱瘦铁书画生意好时，经常由他代笔。钱瘦铁很爱护徐子鹤，有画事活动，总把徐子鹤带在身边，意在扩大他的见识，提高绘画素养。
日本关东画派领袖桥本关雪来中国访问时，钱瘦铁在武昌春辉海上名医徐小圃诊所认识了桥木关雪，桥木关雪见到钱瘦铁画作及篆刻，为其苍劲老辣的刀笔，雄浑豪放的气魄所震撼，即请刻“诗砚家风”印，惊叹道：“支那巨手，东亚奇才。”邀钱瘦铁于1923年访日，在京都、明石两市为钱瘦铁举办了个人金石书画展，出版了书籍，钱瘦铁在日本名声鹊起，一时大振。1925年9月26日，钱瘦铁又应桥本关雪的邀请，东渡日本。1933年，钱瘦铁娶海宁徐志摩伯父徐蓉初的女儿张珊为继室。
1935年，钱瘦铁携家眷第三次东渡并定居日本，住在东京本乡林町27号，以刻印卖画为生。待一切安定后，钱瘦铁去信徐子鹤，邀请他也来日本，嘱他来时找一、两件青铜器及老鹰，因为桥本关雪喜欢。徐子鹤回到苏州，从父亲的竹石山房中拿了两件青铜器，又到花鸟市场买了一只老鹰，带去日本。到日本后，钱瘦铁带着徐子鹤，把东西送到桥本关雪家中，以期徐子鹤能得到桥本的关照。当时，郭沫若和张大千都在日本，常去钱瘦铁家做客。因为张姗长得很漂亮，二人戏称是去看钱夫人张姗。1937年，钱瘦铁被日本《书苑》杂志聘请为编辑顾问，钱瘦铁发表了不少金石书画方面的评论文章。
被国民党通辑而流亡日本的郭沫若，在卢沟桥事件爆发后，参加了中国留日学生的抗日活动，受到了日本警察部门的的监控，郭沫若的朋友、甲骨文专家金祖同把这一消息告诉了钱瘦铁，他们经过一番策划后，为郭沫若制定了归国路线。郭沫若先到东京，再由钱瘦铁送他乘特快列车至神户，再由神户乘船回国。钱瘦铁为了筹措郭沫若回国经费，当了自己的大衣，买好了车票、船票，离日清晨，钱瘦铁亲雇一车至其家，将自己的西装革履脱给郭沫若，郭沫若换下睡衣，顺利的不辞妻子而悄然化名返国。当日方警察发现郭沫若失踪时，对钱瘦铁进行了传讯，并于1937年8月10日将钱瘦铁逮捕。当法官要他跪下听审时，钱瘦铁怒斥之！顺手拿起铜墨盒向法官头上砸去，结果以扰乱治安罪及杀人未遂罪，被判有期徒刑四年。由于钱瘦铁在日本很有影响，经友人的交涉，得以在狱中独处一室，钱瘦铁自署“一席轩”及“煮墨盦”，居然有客人去监狱，求他写字画画刻印。
1941年6月，在日本友人的营救下，钱瘦铁提前半年释放了，被日本人驱逐出境，永不准踏上日本土地。回国后，为解决吃饭问题，钱瘦铁举办了画展，唐云拉来了有钱的朋友中医眼科医生陆南山。经唐云推荐，陆南山以四两黄金买了一幅钱瘦铁的山水。画展结束，钱瘦铁以不薄的黄金租下了黄浦路75号的一幢楼房。1947年，抗战胜利后，他以联合国中国驻日本代表团文化秘书之职，第四次赴日本，并在日本举行了上海木刻艺术作品展览，在日本组织中华俱乐部，自任会长，还赞助日本人民反战活动，以解昔日“永不准踏上日本”之恨。
解放后，上海画家的画卖不出去了，生活陷入极度困难，大家靠画檀香扇为生，钱瘦铁刻印卖得尚好。时上海中国画院成立，钱瘦铁被聘为画师。在整风鸣放会上，钱瘦铁说像陆俨少这样的画家画檀香扇是糟蹋人才，为画家画檀香扇鸣不平。钱瘦铁说完，和朱屺瞻赴四川、陕西作万里壮游。他们游兴方酣时，上海中国画院一封电报召钱瘦铁、朱屺瞻速回。回到上海后，钱瘦铁才知道自己被划为右派。1961年才被摘帽，郭沫若把钱瘦铁请至家中做客，钱瘦铁书郭沫若词并为之刻“鼎堂”、“郭沫若”印。在“丙午之劫”中，被造反派诬陷为反革命，晚年患有肺气肿，1967年12月18日，心脏病发作去世。
钱瘦铁山水画有石涛气象，笔墨苍润，气势雄浑，画风朴拙；他的花卉从沈周、徐渭出，以篆书法写干枝，以草书法圈梅花，风骨劲峭。他的篆刻取周秦金石文字熔铸入印，人谓得“郑文焯之雅，吴昌硕之古，俞语霜之苍”，自创一格。
钱瘦铁书法，初学曹娥，得其劲秀、飘逸之致，继学张迁碑，有古朴厚拙特点。他的画有金石气，书法中有画意，篆刻有笔趣。他的篆书拙朴醇厚，沉逸潇洒；隶书萧疏奇宕，不受绳墨；草书用笔拙重而凝练洒脱，主张“取其意，不重其形；撷其精，不袭其貌。”但是，有一点不得不说，他的书法少静雅之气，才气有之，嚣张更过，缺少书卷气，这与他的读书有很大的关联，他更是实干家，且有意为艺。
钱瘦铁（1897年—1967年），名崖，字叔崖，号瘦铁，以号行，别号数青峰馆主、天池龙泓斋主等，斋名有瘦铁宦、梅花书屋、峰青馆、磅礴、契石堂、一席吾庐、煮墨盦、临江观日、天池泷泓砚斋等。江苏省无锡市鸿声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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