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地下党是新中国成立之前我党在国民党统治的地区和日本侵略军侵占的地区,秘密进行革命活动的党组织的一个特指名词。
按照权威的解释,其主要工作任务有六项:
1、从事革命宣传工作、发展共产党组织;
2、搜集政治、军事等方面情报;
3、收集、运送各种急需物资;
4、帮助、护送重要人物出入敌占区、封锁区;
5、破坏、扰乱敌人对革命人士、共产党组织、解放区等的政治、军事行动;营救被捕革命人士、共产党员;转移暴露的地下党员;
6、惩处特务、汉奸等反动派;
读者朋友可以设想一下,如果这些组织成员没有一定的主流社会身份、地位作为掩护,人人(或者大多数成员)都是贫苦大众、平民百姓,处在草根阶层,财力、物力、智力、能力窘迫,要想单单凭借人力和勇气去圆满完成上述任务,无疑是天方夜谭。
不信你看,作为普通人的话:
宣传、发展,你没有威望呀,说服力、吸引力、凝聚力无法得满分;
物资方面,那可都相当于如今的奢侈品、违禁品,你没那条件;
营救、转移你没那个面子,出不来、过不去;
情报来源,你更是接触不上,难道天天搜集物资?
老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就是方法论,否则必定事倍功半的。
下面,请朋友们随同笔者一起去见识一下抗战之后的1946年,我地下党对一名美军军法官从统战到考察、发展、吸收,最后批准其成为我党第一名美籍党员的简要过程,领略一番那些战斗在隐蔽战线的先辈们的风采。
读后,您一定能有所感悟的。
【一】美共
牵动着这条故事主线发展的人物原名叫做悉尼·里滕伯格(Sidney Rittenberg),那时25岁,是一位美军军法官。
他从17岁时就开始参加工会和学生运动,支持黑人解放斗争。
1940年,19岁的他在普林斯顿大学读书时成为了一名美国共产党党员。
1942年,他应征入伍。
根据当时美国的有关规定(美共担心涉嫌向军队渗透的罪名),他不得不脱离了党籍。
1943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被调到斯坦福大学陆军语言学校学习中文。
1945年9月16日,他被分配到昆明美军军法处赔偿损失部担任中文专员。
在昆明,开明书店(值得拓展阅读)的老板给他取了一个地道的中文名字——李敦白。
【二】统战
由于粗通中文,李敦白在闲散的日子里就开着美军的小吉普车在昆明市内闲逛。
开明书店是他常去的地方,经常在那里和店主、书商闲谈、聊天。
开明书店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建国后合营成青年出版社的出版界大牛!
历史上便有着"开明人"、"开明风"的美誉,这也是它的一种特殊标识,它始终坚持着进步、科学的理念,出版了许多好书。读者们可以拓展阅读一下它的创始人章锡琛的故事。
"八一三"后,卢芷芬先生分管设在昆明的开明书店的工作。
这可是位被陈望道称为"书生兼事业家"的开明人,他具有 "快乐的天性"和"十足可爱的书生气",而且待人真诚,人们都愿意与他交往。于是,开明书店就成了"当时西南联大许多师生买书、歇脚、议论时政的地方"
无疑,在这样的阵地上,我地下党是不会缺席的。
虽然当时李敦白已经不再是个共产党员,但他从未放弃自己的理想,仍想着要为一个全新社会贡献力量,到中国后亲眼目睹了国民党统治下的一幕幕惨剧,使他义愤填膺,言谈之中自然会有所流露。
笔者揣摩,也许就在那里,我地下党就已经开始注意、观察这位会讲中文的美军军官了。
李敦白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定期去正义路买报纸。
他把每份报纸都细细读来,分辨各报不同的政治路线。
例如他发现有份《公义报》,是亲国民党的天主教报纸;还有《云南日报》,则是云南省长龙云的御用报纸;国民党军方也有一份报纸《扫荡报》,专门报道国民党军方打击共产党的行动;
在这里,他意外的发现,共产党也有自己秘密发行的报纸——《新华日报》。
他每次都会买一份《新华日报》,即使只能看懂一小部分。
由于他频频到正义路上买报纸,报童们不久就开始专门等他。每当他将车子停街角时,这群衣衫褴褛又打着赤脚的报童们便会围过来,然后其中的一个便会从报袋底层中抽出一份《新华日报》。
总之就在某次他再去买报纸时,那帮报童的首领靠到他的吉普车旁,咬着耳朵对他说: "你喜欢读共产党的报纸,那你想不想与那些编这份报纸的人见见面呢?"
他点了点头,那个男孩便跳上了吉普车。
随着男孩的大声指点,他们很快就转到昆明市区,在繁忙的商业区内停下来。
男孩跳下车,指着一间小小的酒铺,示意他一起进去。
他俩穿过一排排尘封的酒瓶和昏暗的柜台,来到铺子后面。
那里居然有一间密室。
小报童敲了敲门就溜了,撂下李敦白一个人站在门口。
他的心里并不怎么紧张。
对他来说,身为美国人,尤其是军人,当时的处境并不是真的很危险。
他倒是为即将谋面的新朋友担心,因为国民党特工也很可能正在监视自己。
门打开了,两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们看到李敦白似乎并不讶异。
他们自报姓名(当然都是化名了),但是而后便未再做更深入的自我介绍。
其中一个叫程白澄,长得高大、英挺,棱角分明的脸上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很受女性喜爱的男演员。
另外的一位神情疲惫,给人的第一印象感觉他大概一直都是和衣而眠。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告诉李敦白,自己叫李国华。
他的举止自有一股威仪,说话声调低沉,带着极浓的广东腔,李敦白判断,他显然是两人中的头。
从他们戒备森严的表情来看,李敦白猜测,这家酒铺只是他们碰头的地方,而并非谈事情的去处。
姓程的那位先生建议他们稍后在别的地方会面。
由于李敦白对于合适的聚会地点一无所知,他们便提议去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随后他们握手道别。
虽然李敦白对这次会面有点迷糊,却期盼着再次见到他们。
他觉得自己与这两个陌生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之间似乎有种血缘关系。
回忆过去,在被征召人伍之前,自己也曾是一名共产党员。
【三】考察
此后,李敦白就开始了跟程、李两位的交往。
一次,他们在一间露天餐厅共进晚餐,席间他们告诉了李敦白各自的故事。
程是个作家,翻译过史坦贝克和福克纳的作品,也曾与著名的汉学家费正清共事过。
他正在转移的途中,迫于战争及占领区的封锁才滞留在昆明。
李则经营着地下党的报纸。他说这份报纸的情况很不稳定。
李提出要给李敦白几份来自我党延安总部印发的新闻公报,以便让他进一步了解那个远在中国西北边远山区的现况。
自从这次会面后,李敦白就很少见到程,却跟李定期保持联络,而他们之间也因此产生了情谊。
李国华逐渐以共产党的视角,告诉李敦白中国的现况,介绍当地党的组织简要情况,李敦白发现,这与自己所了解的美国共产党大不相同。
他原本不知道昆明会有这样的地下网络存在,而且每个党员都仅仅知道一个同事,以防止个人将整个组织出卖。
渐渐的,李敦白就开始帮助我地下党一些小忙。
身为美国军官,他可以在昆明市区内自由行动,免于军方及警察的盘查。
好几次他帮助地下党脱身。
有一次是把一位长者载到市郊。
还有一次帮助了一个积极参与学运的年轻老师——他遭国民党的通缉,所有进出城市的通道都有士兵把守,所有进出的车辆都被搜查,然而那些士兵到底不敢搜查美国军车。
在约定的时间,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上了李敦白的吉普车,他约摸二十五六岁,穿着学生长袍。
李敦白依照李国华的指示,开车载着年轻老师出城,顺着那条通往美军营地的大路,一直过了后面的一间学校,在那里一个姓吴的男人正在等他。
李敦白对自己的行为颇感欣慰与自豪。
李国华和他经常相约去看戏。
李敦白很喜欢和他交谈,并且觉得自己已逐渐融入中国的文化生活。
某一次,他们买了戏票走进戏院,李国华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后排的长椅上,接着整个身体放倒,开始剧烈颤抖。
李敦白见状大吃一惊。
"我去找个医生"他转身要走。
李国华伸出颤抖的手说:"别别别!我还好"但他的身体仍然失控地颤抖,而李敦白只能坐在一旁,惊恐地看他不住地冒冷汗。
这时许多看戏的人步入了剧场,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李国华坐了起来,他脸色苍白且汗水淋漓,不过痉挛已经平息下来。
"怎么回事?"李敦白问,"到底怎么了?"
"电刑后遗症。"他说。
在他们起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时,李国华低声告诉他,自己曾被国民党逮捕,坐过牢,上过刑,从此以后自己的身体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李敦白不禁猜想,他的神经可能受到了损伤,就问他:"医生是怎么说的?"
"这种事医生帮不了忙"他回答,随后便将话题转到话剧上。
1945年底,李敦白通过自己的争取,被指挥官欧雷德将军派往上海的美军陆军总部。
李敦白通过那家酒铺给李国华传了消息。
等两人联络上之后,便告诉他不久自己要离开昆明去上海。
李国华说会写封信让他带去上海,给当地的一个朋友,而这个人会给他介绍一个能在上
海协助他的人。
李国华说,如果李敦白仍想去解放区,上海的这个人可能帮得上忙。
临别时,他们约好隔天在同一个街角碰头。
如期碰头后,李国华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家。
那是一间低矮普通的石砌中式庭院,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
当天的气氛很紧张。
李太太忙着给他到达上海后的生活出主意,而李国华则叱责道:"闭嘴!"。
随后他傍着李国华,在一张充作写字台的饭桌旁坐下。
桌上摆着三封信,信封上都写了姓名地址,还封了口。
李国华开始跟他咬着耳朵交代事情,为了更加保险,每当他提到一个重要的字眼,他便写下来。
"你到上海后,你必须到...."他用草体字写下一个地名。
"当你到那里后,你就去找...."他又用草体写下一个人名。
"当你看到这个人,你必须称他...."一堆的草体字。
可是问题在于:李国华想当然地以为李敦白看得懂草书,而李敦白又因为死要面子,拉不下脸来告诉他:我根本一个字也看不懂。
离开李国华家时,李敦白将那张纸紧紧握在掌中。
他不敢将这张纸给任何人看,因此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他只得一次一个字,在不同的地点问不同的人,终于吃力地将李国华的指示拼凑到了一起。
李敦白本来行事就颇为小心,可是李国华的临别赠言还是令他惴惴不安。
他们握手道别时,李国华的脸色沉重。
"我已经尽力帮你了,"他说,"作为回报,我只有一事相求。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要向任何人说你见过我,也不要再提我的名字"。
3000多字了,再长下去,朋友们就将读得很累,这篇就到这里吧。
我会视过审情况第一时间更新的。
下篇梗概:
【四】发展
到达上海后,李敦白立刻就拿着李国华的介绍信去找当地的我党联络人。
根据他好不容易破译的那几个草书字体,他得先去找一个男子,再由这个男子引介给第二个人,这第二个人会再将他介绍给第三个人,最后李敦白再将最重要的那封信交给这第三个人。
第一个联络人就职于美国信息服务处支持的一份中文报纸《联美晚报》。
介绍信中只说他在那里工作,但并未说明他是个办公室打杂的、看门的,或是别的。
结果这个人竟是总编,穿着很体面的西装,显然是个重要人物。
在美国政府雇员身份的掩护下,他真实身份是我地下党。
当李敦白把装有字条的小信封拿给他时,他立即叫李噤声,将李带到楼梯间。
"以这个地址,你就可以找到下一个联络人。"他边说边在一张纸上写下什么。
纸条交给李敦白后,他匆忙道个晚安,随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