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冬,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领导在延安设宴,招待一位特殊的客人。当时正值抗战时期,延安的物资供应非常短缺,虽然宴会只有简单的几个饭菜,但也显示了共产党和八路军的诚意。

宴会上,平常很少喝酒的毛主席主动端起酒杯向客人敬酒,说:“任老先生不远千里从河南蒋管区而来,我们欢迎你!”

客人起身将酒一饮而尽后,对毛主席和其他人说:“蒋管区的空气太污浊了,我来延安透透气。”还说,如果自己不是因为年纪大了(70岁),也会参加八路军。

这位老先生是任芝铭,说起他的名字可能鲜为人知,但是如果说起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女的名字,想必对中国近现代史有所了解的人都耳熟能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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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任芝铭

任芝铭是河南新蔡人,晚清举人,是河南省最早的同盟会员之一,曾担任中国同盟会新蔡支部首任理事长(新蔡籍同盟会员约占当时全省总会员人数的一半,是河南同盟会唯一的县级支部)、中国国民党新蔡支部首任支部长、新蔡县参议长等职务。新中国成立后当选为河南省政协副主席、省政府委员,民革河南省委主任委员。

任芝铭的二女儿是被毛主席和延安军民亲切的称之为“妈妈同志”的任锐,二女婿是朱德和周恩来的好友孙炳文烈士,三女婿是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小女儿是“延安梅兰芳”任均,外孙女是著名的“红色公主”、周恩来和邓颖超的干女儿孙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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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孙维世

为什么作为一名老同盟会员、国民党的元勋,任芝铭却心向共产党?

前面简单介绍过,任芝铭在国民党及其前身同盟会中的资历非常深。从1905年起,36岁的任芝铭就开始参加革命活动,1907年,在同盟会的活动陷入低谷时,任芝铭正式加入同盟会,并任新蔡县同盟会支部理事长。

任芝铭加入同盟会时,满清还没有被推翻。新蔡地处河南东南部,隶属于河南汝宁府,与光州息县、安徽颖州(今阜阳市)相邻,是清政府统治的重心。任芝铭作为一个举人,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他参加同盟会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

明白了任芝铭加入同盟会的原因,也就明白了任芝铭为什么作为国民党元老却心向共产党。

1926年,任芝铭为响应北伐,同中国共产党人冯品毅、娄梦侠、李静禅等人合作,组织了国民党地下河南省党部,积极组织河南的进步青年、民众成立农民协会、妇女协会,主动参与到支持北伐战争之中。这是任芝铭第一次与共产党人打交道,虽然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27年,北伐军到达河南省城开封,但因此时蒋介石已经叛变革命,国民党中执委训令:“河南各省党部、各农民协会、各妇女协会等,均停止活动,应即听候中央调查。”国民党地下河南省党部被迫改组,任芝铭也随即离开河南到汉口,在国民革命军第六军第18师担任秘书,参加北伐。

18师的师长是张轸,就是电影《一九四二》中的那位蒋介石的老学长(张轸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早于蒋介石),河南罗山人。张轸当初去日本留学时曾受过任芝铭的资助;袁世凯杀害革命党人时,又被任芝铭保护过。因此,两人长期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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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张轸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悍然发动“四一二政变”,公然破坏国共合作,实行“清党”,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任芝铭的二女婿、共产党员孙炳文(任锐的丈夫)时任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秘书长、总政治部后方留守处主任,也惨遭蒋介石的毒手,被秘密杀害于上海。至此,任芝铭开始把中国革命的希望寄托在中国共产党身上。对于自己曾经为之奋斗,但已被蒋介石篡夺领导权的国民党则不再报以希望,并脱离了国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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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孙炳文

当时的任芝铭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共产党的政策只是有些了解,并不熟悉,但是,他认为“为争取多数人的利益,打到少数人的剥削压迫,这是绝对合理的。”

积极为延安输送进步青年的“党外布尔什维克”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革命陷入低谷,任芝铭从汉口经上海回到新蔡。他在参加革命前曾长期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当初他被清政府和袁世凯通缉时也是以教书先生的身份隐藏,这次他回到新蔡后,选择了继续从事老本行。他捐出家产,并向好友募集部分资金,创办了今是学校,他担任学校理事长兼校长,并亲自教授学校的国文课程。

今是学校现名今是中学,现在还被公认为是当地最好的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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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是学校现状

在教书育人的同时,任芝铭在今是学校大力宣传共产党思想,为中国共产党在豫南地区的活动,给予了有力的支持和掩护。1928年中共新蔡县委秘密在今是学校成立,并在教师和部分学生中发展党员、建立党小组、党支部。同时,任芝铭还出资把学校的进步青年送到延安,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女儿。

1938年春,任芝铭的好友张轸升任驻地在南阳镇平县的第13军军长,他邀请任芝铭到13军工作,任芝铭欣然前往,任13军后方留守处主任。他利用这个身份,多次护送进步青年前去延安。每当新蔡或周边的阜阳、商城等地进步青年需要前去延安时,他就派出13军的军车护送。从13军新蔡前往延安需要经过胡宗南的防区,任芝铭派出军车护送,途中会减少很多危险。

后来,任芝铭被迫离开13军,回到新蔡。但他仍然陆续介绍进步青年前往红色地区,去延安不再那么方便了,任芝铭就把他们送到距离较近的“小延安”确山竹沟或者新四军四师的驻地安徽亳州。

被迫回乡,仍坚持办学和向共产党输送优秀进步青年

1939年,时任河南省政府主席向蒋介石诬告“任芝铭系共党分子”,无奈之下,张轸只好将任芝铭撤职送回新蔡。

回到家乡后,任芝铭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到办学之中,但他仍将今是学校作为中共地下党的据点,秘密掩护共产党在新蔡周边的活动。

当时,新蔡属于国统区,未被日军侵占,但周边地区大都沦陷,国民党对新蔡的统治也愈加高压,特别是在“反共”上面。

新蔡的县立学校中,有很多教员是共产党员或心向共产党,国民党新蔡县政府把这些人视为眼中钉,但任芝铭却与他们走的很近。每有县立学校的教员因“通共”被解聘后,任芝铭便把他们聘请到今是学校教书。一方面,这些人有了个工作,另一方面也更加集中了共产党的力量。

与国民党只顾内斗、压榨百姓不同,共产党在新蔡的力量虽然弱小,但还是尽可能的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救亡运动。中共新蔡县委在新蔡成立了多个群众抗日组织,其中最大的是“新蔡抗敌后援会”,担任会长的正是任芝铭。

上文讲过,回乡之后的任芝铭对新蔡共产党的地下工作提供了很多帮助,又向共产党输送了大批优秀青年。为此,周恩来特意亲笔写信给任芝铭,感谢他对革命的贡献。

被顽固派拘捕,汤恩伯在重重压力之下被迫释放他,并给予高级参议的头衔

1939年11月,“竹沟事变”发生后,河南的顽固分子气焰更加嚣张。国民党新蔡县党部早就知道任芝铭的两个女儿和外孙、外孙女都在延安,国民党特务也曾查扣过延安寄给任芝铭的印刷品,再加上任芝铭一向同情共产党,就把任芝铭列为“新蔡共党首要分子”,并汇报给河南省主席汤恩伯。

汤恩伯这个河南省主席早就因为开封沦陷而逃窜到豫西的叶县,但他抗日无能,内斗却很上心,1938年任芝铭被迫离开13军就是因为汤恩伯的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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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汤恩伯

1941年2月,任芝铭因同情共产党被国民党拘捕。国民党的倒行逆施令共产党员和进步群众义愤填膺,纷纷抗议。此外,国民党内的很多官员,除了上文提到的张轸外,曾任河南省主席的商震、河南省参议会议长刘积学(任芝铭的学生)、省教育厅长鲁涤平也纷纷向汤恩伯发电报或写信,力保任芝铭。

汤恩伯作为河南省主席,又是蒋介石的嫡系,在河南一贯是作威作福,但他在见到任芝铭的名望之深后,又得知任芝铭是老同盟会员,在国民党内的资历很深后,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在任芝铭被关押一个多月后,汤恩伯被迫亲自当面向任芝铭道歉,并把任芝铭及一起拘捕的两人释放。

汤恩伯为了笼络任芝铭,还给了他一个“高级参议”的头衔。这个头衔虽然是个虚名,但对顽固派一定的震慑力。1944年,任芝铭又当选为新蔡县参议会参议长,这些头衔和职务都有力的震慑了国民党新蔡县党部,支持了共产党在新蔡的活动与发展。

解放前夕写信给国民党河南省主要官员,加速河南解放进程

1948年2月,任芝铭在张轸的帮助下前往重庆居住。他人虽然远在重庆,但多次写信给刘积学,劝他早日站在人民的一边。1948年秋天,张轸被蒋介石任命为河南省主席后,任芝铭又写信给张轸。在信中,任芝铭写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弃暗投明,才是生路。”

张轸一向很重视任芝铭的话,再加上共产党的多方争取,最终,张轸于1949年5月15日率两万五千余人在武汉起义,投向人民的怀抱。

中央领导人待他如家人,周恩来称他为伯父

在文章的开头中,已经能够看得出来,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领导人与任芝铭非常亲近。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女婿孙炳文是朱德和周恩来的好友,另一方面也是感谢他为共产党的发展所提供的帮助。新中国成立前夕,任芝铭曾在北平居住一段时间,周恩来得知后,亲自到他居住的地方拜访,称呼他为“伯父”,朱德也邀请他到家中畅谈,以长辈对他,这令任芝铭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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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芝铭与孙维世合影

1950年,81岁高龄的任芝铭当选为河南省政协副主席和河南省政府委员,民革河南省委成立后,他的学生刘积学当选为主任委员,他也加入民革,当选为常务委员,1959年又当选为民革河南省委主任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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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居中者为任芝铭

1969年1月1日,任芝铭逝世于郑州,享年100周岁。

任芝铭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他曾说:“从辛亥革命推翻满清,到反对袁世凯,直到北伐,我都参加了。我是满腔热情,一心革命。可是走的道路不对,革命总不成功。蒋介石叛变革命以后,我对国民党完全失望了,才把希望寄托在共产党身上。当时我虽不懂马克思主义理论,也不甚了解共产党的政策,可是20多年来,我一直跟着共产党走。现在证明,我后来的道路走对了。解放以后,我学习了一些马列主义和毛泽东著作。这样,我就从实践到理论,真正懂得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参考文献:王一达、任均《中国共产党的挚友——任芝铭生平记事》

孙玉玲《驻马店辛亥革命述略》

任均为任芝铭六女,也是文章开头所说的任芝铭亲自送到延安的女儿,王一达为任均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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