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故事:唐宣宗时代,一位诗人到长安应举,偶然来到御沟旁,看见一片红叶,上面题着一首诗。他觉得很是漂亮,就从水中取出,晾干之后收藏在衣箱之内。

后来,他娶了一位被遣出宫的韩姓女子。一天,韩氏见到箱中的这片红叶,叹息道:“当时偶然题诗叶上,随水流去,想不到收藏在这里。真是缘分啊。”

这就是有名的“红叶题诗”的故事,一个曲折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叹人间真情,命运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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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唐·宣宗宫人《题红叶》

当初韩姓宫女何以想到要用红叶题诗,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据实推测一下也是蛮有意思。

依照常理,纸笺绢帛、绸缎衣物什么的,都可以当作写诗写信的道具,而且都比红叶要方便好用。想想,宫女的生活环境和人生境遇,不难知晓,幽居深宫大院,与世隔绝,失去自由,纵然思绪万千,洋洋洒洒,也无由传递出去,更不允许你与外界书往信来。

岑参远在异乡,邂逅驿使,“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无纸无笔,不能寄信,只能托付驿使给家乡的亲人捎去话语,报声平安。岑参还算幸运,比较而言,离家久远、与世隔绝的宫女可是凄惨至极,有话无处说,有亲不能见,有爱不能传,有情无处诉,整天虽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但是内心凄苦,没有关爱,没有自由,没有欢乐,没有与亲人团聚的幸福。

宫女端坐在门前台阶上,闲得无聊,寂寞度日,看行行大雁来回飞过,听墙外人来人往,日复一日。

有一天,她看到眼里枫叶凋零,飘落水中,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何不题诗其上,让它随水流去,流出宫外,流向广阔的天地呢?兴许哪位有缘之人看到了,可以了解我的一片苦忧,了解我的一生隐痛呢。

她捡拾一片红叶,题诗寄意,让它沿着御沟,流出高墙大院之外。外面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她不知道,也不奢望,她只期盼有一个人能够拾得这片树叶,读懂她的心意。

宫女,卑微的人群,我们对她们的垂怜,感慨之余,还有欢欣,因为她因红叶结情,她终于也是飞出了牢笼,找到了一主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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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唐·杜牧《秋夕》

在一个秋天的晚上,银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给屏风上的图画添了几分暗淡而幽冷的色调。这时,一个孤单的宫女百无聊赖,正用小扇扑打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萤总是生在草丛冢间那些荒凉的地方。如今,在宫女居住的庭院里竟然有流萤飞动,宫女生活的凄凉也就可想而知了。

她仰面星空,凝视着银河两岸遥遥相对的牛郎织女,又陷入沉思之中。她在向往着什么?传说中的牛郎与织女的浪漫约会,又或者她向往的是人间烟火。向往寻常人家夫妻恩爱,是儿女相伴亲情呵护,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男耕女织过日子,是幸福甜美乐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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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唐·元稹《行宫》

或者这些宫女们年轻时都是花容月貌,娇姿艳质,这些美丽的宫女被禁闭在这冷落的古行宫中,成日寂寞无聊,看着宫花,花开花落,年复一年,青春消逝,红颜憔悴,白发频添,如此被摧残,往事岂堪重新回顾!

然而,她们被幽闭冷宫,与世隔绝,别无话题,却只能回顾天宝时代玄宗遗事,此景此情,令人凄绝,顿生怜悯。

她们所在的深宫大院远非人间,她们已成囚徒身。身心憔悴,希望渺茫。

这一片红叶,这一群莹火虫,令我们读到人性的另一层悲凉,人不如叶,命比叶薄,红叶飘零,尚可随水漂流,去往外面的广阔天地,人呢,不知日月变化,不知未来如何,拘禁在深宫,封闭在华屋,没有自由,没有生趣,没有爱情,没有亲情,一切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东西统统没有。就那样,闲坐宫中,消磨时光。

生命像一只蝼蚁悄然消失,青春如一片树叶无声凋零,不为人知,黯然神伤。

这几首诗,直接从宫人之口听到了宫人的心声。身为宫女,一生一世,黯淡芳华,蒙受尘垢,消灭于无声,陨落于无形。何等悲凉,何等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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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

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

——唐·李商隐《宫辞》

这是一首宫怨,意思是在议论嫔妃宫女的地位和命运,表明妃嫔宫女纵得宠一时,但最终下场和失宠者并无二致。言外之意是警告朋党之辈莫要得意忘形,沾沾自喜。君王的恩宠就跟流水一样不停地东流,使得宫女得宠的时候担心恩宠转移,失宠的时候又忧愁。
莫要在君王的宴席上得意地演奏《梅花落》了,所有的恩宠都难自恃,就像花一样容易被风吹落。

不管是皇上有名份的嫔妃,还是普通宫女,再风光也是过眼云烟,青春逝去,再多的辉煌终究都会沦落成为数落叶,赶莹虫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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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宫女有此奇特而悲苦的人生经历,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生命个体,我们都被囚禁在世俗的高墙大院之内,我们都与他人保持着或近或远的距离,很多时候,我们都渴望得到别人的理解与认同,希望得到爱与自由,希望过上美好的生活。

但是,我们困在生活的迷宫里,无法抵达梦想的彼岸。我们疲惫的灵魂,在漫长的等待中,苦苦挣扎。虚度了年华,苍老了岁月,只剩下孤独与迷茫,在无尽的黑暗中徘徊。

我们渴望救赎,渴望一道神圣的光芒,将我们带出这无尽的苦海。我们也曾像那位韩氏宫女一样,怀揣着一颗红叶,寄寓着我们的希望,对未来的期盼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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