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军队在撤退时遭遇的危险往往都胜过进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己方士兵承受着巨大压力,还必然面临对手的穷追猛打。稍有不慎则秩序崩溃,乃至人群相互践踏的惨案事故。
因此,很少有军队可以在正面会战中从容后撤,巅峰时期的罗马人无疑是其中的一个另类。
风险巨大的失败案例
帝国后期 在内战中遭追击的步兵
事实上,古代军队的重大并不直接来自正面交锋,更多是在溃散后遭追杀所致。通常是其中的某方受限于体能、装备和士气,无法继续承受作战压力,又或是单纯被阵亡同伴所惊吓。结局自然是秩序全无,任由对方随意拿捏。
公元前200年,拜占庭希腊人与宿敌马其顿对垒。前者依然使用古朴的重步兵方阵,而后者则坚持以长枪方阵为主心骨。显然,杀伤距离更远的马其顿人占优,但场面吃亏的拜占庭人一直能苦苦坚守。直到无法再继续承受正面压力,才不由自主的后退失序,惨遭追兵大肆屠戮。
希腊人的伤亡大都不是正面交锋造成
类似案例也曾出现在中国。公元前90年,贰师将军李广利第三次进攻匈奴,却因为后方失火而被迫转入守势。经过一番折腾,他率军收缩到杭爱山,且沿途不断遭匈奴人骚扰。虽然汉军在先前的进攻中士气高昂,如今也只能被彻底包围。等到对手偷偷挖掘壕沟,再从侧后方发起总攻,便再无意志坚持下去。
此外,军队在非交战时的主动后撤,也有可能造成引火烧身效果。譬如公元383年的淝水之战,就源于秦军统帅苻坚的小聪明。因为是人数较少的东晋军进攻,他觉得可以乘势半渡而击。结果,撤退尚未完成就遭遇对手突击。以至于全面失序,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
淝水之战的秦军死于盲目后退
公元1619年,明朝为镇压刚刚崛起的后金,出兵四路打响萨尔浒之战。由于其中的三路人马先后被歼,硕果仅存的南路李如柏部只能原路撤退。奈何被女真斥候发现,又遭哨山上鸣螺发出的冲击信号恐吓。由于判断后金主力抵达,明军上下皆惊恐溃逃,在自相践踏中死伤1000余人。
这些例子的年代跨度极大,前因后果也并不完全类同。但都向世人说明一个残酷真相:战场上的胡乱撤退无异于自寻死路!
萨尔浒之战
低开高走的成功案例
在马拉松获胜的希腊重步兵
当然,浩瀚史海中并不乏成功的撤退者。他们大都拥有严格训练,对于可能出现的劣势有充分心理准备。故而能承受更大压力,甚至是将其作为克敌制胜的一种策略。
公元前490年,新崛起的波斯帝国向希腊本土发起远征。他们在马拉松平原被雅典军队阻拦,不得不以强攻手段寻求突破。尽管后者人数偏少,还一度在中路交锋过程中被完全压制,却始终没有失序崩溃。等到两翼同伴获胜,便轻易将波斯人包围歼灭。
马拉松之战的雅典中军 在撤退中维持着良好秩序
公元前216年,名将汉尼拔在坎尼之战中的部署,更是可以被看做马拉松案例的升级版。他将来自各地的杂牌军部署在战线不同区域,中路只有经受过严格方阵训练的北非步兵。而且故意呈楔形阵排列,让对面的罗马人误以为要貌似突进。实则掩盖数量劣势,顺便为计划中的假意撤退腾出空间。
果然,优势明显的罗马人首先同北非重步兵交手,而且顺利将他们压到节节后退。汉尼拔留在两翼的其他蛮族步兵,则是稍后才加入厮杀,并且在骑兵帮助下稳住阵脚。等到罗马人将全部精力陷入中路,两侧的形势开始渐渐不利于自己。最终,80000罗马大军化为尸山血海。
坎尼之战中的非洲步兵 一直在重压下稳步后撤
虽然在坎尼沦为反面牺牲品,罗马军队却比希腊和迦太基人更擅长应付各类型后撤。公元前168年,他们在皮德纳之战中同马其顿方阵狭路相逢,一度在密集的长枪方阵面前非常被动。有些人甚至因盾牌被长枪牢牢顶住而动弹不得,几乎要同时面临好几个方向刺击。哪怕没有失去秩序,还是渐渐向后方的山地转移。
由于地形逐渐破碎,行进中的马其顿方阵难以保持严密,自然割裂许多小缺口。罗马人趁机重组部队,临时构建出多个小型战术单位。然后化整为零,从这些缺口处突击。因为是由溃退迅速转化为进攻,庞大的马其顿方阵根本来不及反应。稍后在更加残酷的近身搏击中一败涂地,彻底断送掉整支军队乃至整个国家的命运。
罗马人在撤退中的迅速反应 让马其顿人措施不急
罗马人为何不怕后撤
罗马军团的三列线部署
那么,同样训练有素且不十分担心后撤,为何罗马人的技战术可以更胜一筹?这就要从军团的组织结构安排着手。
通常来说,每个罗马百人队由60-80名士兵组成,由一名百夫长作为指挥官。这类百人队还会被编组为中队,乃至更高等级的大队,并安排有专门的军官节制,还可根据情况临时交给财务官、军团长调度。如若发生突然情况,位于最前线的百夫长可以临时扩权,号召其他分队与自己共进退。这种等级严密又不十分中心化的配置,可以使军团的战场反应相当迅速。
罗马人非常重视各级部队的指挥控制
公元前57年,凯撒刚率部结束一整天行军,却在扎营时遭纳尔维人袭击。这些蛮族事先埋伏守候,又成功利用到罗马人的警戒松懈,因此行动相当迅速。然而,罗马基层将士的应对更为迅猛。他们不等战旗升起,就自发组织起来进行抵抗。因此在凯撒发出具体命令前,战斗已结束大半。
此外,罗马人还想尽办法强化士兵的应变能力训练。譬如为避免混乱和无序,会在每个百人队中都安排旗帜以做识别,甚至要求百夫长不能佩戴面甲,方便麾下士兵进行辨认。而且每个中队都有一名掌旗官,通过手中的旗帜让士兵们更快速组织起来。
遭遇蛮族偷袭后处变不惊的罗马军队
不过,战术编组需要强大的执行力来予以施展,罗马人恰好就以其严苛训练而著称。士兵几乎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清闲,需要用体力劳动来维持锻炼,使用超重的教具锤炼搏击技艺。由于强度极大,曾被同时代的观察者秒速为“一场不流血的战争”。
最后,荣誉感也是能提高战斗力的小妙招,故而罗马人将本单位军旗易手视为奇耻大辱。公元前86年,苏拉率部同本都大将阿基劳斯在奥科美纳斯之战中相遇。由于本都军数量多达90000,还可以在空旷平原上运用骑兵,所以让只有25000人的罗马军团屡屡受挫。苏拉只能把一支鹰旗丢向敌军,引起后撤士兵的羞耻感,纷纷转身重新投入战斗。
鹰旗在罗马军中的地位 超过许多人的生命
正是这种集战术理念、严苛训练和士兵荣誉于一体的优势,让罗马人不害怕在会战中撤退。哪怕事先毫无计划,都不影响基层单位的临场发挥。等到这些优秀特质逐渐流失,属于他们的时代便迅速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