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9月韩德勤用他那"会撑死老母猪的""十七万精锐之师"疯狂进攻新四军,使黄桥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成了苏北乃至整个江苏和各种政治势力的注意中心。

由于韩德勤是公开进攻新四军,日伪也不便明目张胆地配合作战,但派了大量密探和侦察人员,进入黄桥西四十余华里的石梅镇观战;李明扬则自韩德勤宣战之日起,完全"谢绝会客",也中断了与新四军代表的会晤,但日夜不间断地询问战况;陈泰运则派人伏在通扬河堤上,用高倍望远镜,直接向南眺望战场情况;"忠义救国军"等也在密切注视着黄桥的风云变幻。形成了一幕双方激战,多方围观,紧张地准备着应付随时突变的奇局。

那么,陈毅、粟裕怎么办?

那么,陈毅、粟裕怎么办?正如陈毅所说:"粟裕啊(陈毅极少直呼其名),这是极其关键的一仗,打好了,我们就在苏北站稳了脚跟,打不好,我们就成了分散活动的小小游击队,甚至去见马克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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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集中兵力,固守黄桥,绝对不是办法,打好了,最多也只是击溃韩德勤,而不是打垮他,今后的麻烦会更多,会更大。"

"嗯,那你想怎么打?"

"这要分三步走,第一步,先吃掉翁达;第二步,吃掉李守维;然后,迅速扩大根据地,一举彻底解决苏北问题!"

"天啊,你好大胃口!你我的总兵力,仅7000人,作战部队也只有5000余人啊。"

"所以,只能一兵多用,反复使用。具体部署是……"粟裕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详细地汇报了他的作战构想和具体作战部署。粟裕说完,陈毅仍对着地图沉思了好一会,突然说:"啊哈,好!奇着!真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当然,风险是非常大的,一旦出现日、伪、顽联合进攻,麻烦就大了。"

"只要能速战速决,国民党顽固派一时还不至于到公开联合日伪的地步。你就全力抓好军事,其他事情都由我来。这一仗打好了,是我苏中军民团结奋斗的结果,打砸了,当然要由我这个总指挥兼政委负全责了。"

"陈总,不至于吧。"

"伙计,我想听的,就是你这句话啊。"说干就干,陈毅立马召开了上层人士茶话座谈会,吟诗作画,宣传抗日,动员抗日。陈丕显、管文蔚、钟民等人则进行了层层总动员,直到支部一级。陈毅还亲自参加了由陈丕显主持召开的党政军民总动员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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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群众,从老人到娃娃,都行动起来了,仅仅黄桥这么个小镇,就动员增加了六十多个烧饼炉,为前线将士烘烤烧饼,由此而诞生了广为流传、且流传至今的《黄桥烧饼歌》:

黄桥烧饼黄又黄,

黄桥烧饼慰劳忙,

烧饼要用热火烤,

军队要靠百姓帮,

同志们呀吃个饱,

多打胜仗多缴枪。

就作战方面而言,粟裕把苏北新四军指挥部设在严徐庄,由陈毅坐镇,既安全又综观全局。前线指挥部留在黄桥,由粟裕直接指挥。粟裕用了四分之三的兵力作为突击力量,仅仅以四分之一的兵力守卫黄桥。

即将兵员充足、武器优良的第一、第二纵隐蔽在黄桥西北的顾高庄、严徐庄、横港桥一带,并由二纵抽出两个营,在古溪一线实行运动防御,同时诱敌深入;一纵抽出一个营,化装成韩德勤的部队,配合地方武装和游击队,千方百计地袭扰李守维部。仅用兵力只有1500人的陶勇的三纵守卫黄桥。即使这一千多人,也不是平均使用兵力,而是确保重点。

另一方面,韩德勤的前线总指挥李守维,凭仗着优势装备,数倍于我的兵力,口吐狂言:"老子十万大军,进击黄桥,压也会把陈毅、粟裕压扁了。"

亲自率领三万主力部队,主攻黄桥。摆出一副"灭此朝食"的架势,认为只要两天即可到达黄桥,只需一天便可攻克黄桥,故命令部队只带了三天的口粮,于9月30日向黄桥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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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李守维出师不利,从他的部队开拔之时起,连日倾盆大雨,道路泥泞,行进艰难。一到夜晚,我突击部队四处袭击,地方武装和游击队时时刻刻暗放冷枪,附近居民不停地鸣锣呐喊,搅得顽军终夜无法入眠。尤其是,大雨连连,河水暴涨,部队渡河格外困难。直到10月4日,不但没有形成合围,仅三十三师到达攻击地点,开始了对黄桥的进攻。

此时此刻,粟裕正在陶勇的指挥部,与陶勇商量如何科学使用兵力。由于兵力实在不够,只能保证重点,作机动部署: 西边、南边不派部队,由后勤部队和民兵担负警戒,北门只派一个班,其余兵力全部集中在东门,其重点又是南、北两侧。

李守维的先头部队三十三师,进攻的正是东门,所以疯狂地多次进攻,均毫无进展。直打到下午3点,敌人明显地加强了兵力与火力,才使其攻城之战达到了高潮。

就在这个时候,翁达的独立旅的前锋已到达距北门五六里的地方。粟裕原来设想,尽量阻挠李守维的进展,让翁达率先到达黄桥,集中力量歼灭翁达后,再全力解决李守维部。

谁料,翁达是个有着多年挨打经验的老狐狸,李守维快,他也快;李慢,他也慢。而且,始终保持着比李守维慢半拍的进程。现在,李守维与新四军打得热火朝天,是捞一把的时候了,他立即从旁边插一手,故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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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粟裕首先全歼翁达的决心没有变。他亲自到北门城楼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北面约5里远的大路上,有许多群众惊慌地向东南方奔跑,说明翁达的先头部队确已到达。翁达惯用一路纵队行军,两人间距为1.5米,近4000人,总长度应为10华里之内。从黄桥到高桥为15华里,就是说,翁达的队尾已经过了高桥,完全进入了我伏击圈。

粟裕紧锁的双眉顿时舒展开来,当即命令一纵,用"黄鼠狼吃蛇"的办法,四个箭头猛插进去,将翁达旅分成数段,先歼灭旅部和后卫团,然后再将其余各部围歼。翁达做梦也没想到,粟裕会有这么一手,整个部队完全乱了套,顿时溃不成军,不到3个小时,即全军覆灭。中将翁达仰天长叹:"天亡我也!"拔枪自尽了。

韩德勤的右翼主攻部队被全歼,李守维的八十九军就完全暴露与孤立了。粟裕用电话向坐镇严徐庄的陈毅汇报了全歼翁达旅的消息,以及下一步的打算。陈毅哈哈大笑:"伙计,打得太好了!不过,这仅仅是个序曲,序曲再好,也是不能代替高潮的。伙计,我就等着你后面的高潮呢!"

粟裕知道,这仅仅是个良好的开始,这时候尤其要警惕敌人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果然,顽军为扭转被动局面,集中了三十三师所有火炮,全力猛轰东门,使我防御工事绝大部分被轰毁。而且,敌三十三师,在炮火的掩护下,拼命猛攻我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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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明白,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到了,如能主动地、顺利地度过这个时刻,我军便胜券在握;如果黄桥失守,围歼李守维将成泡影,而且,在我既无预备队又无援兵的情况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陶勇闯了进来。他喘着粗气说:"粟副司令,你快去严徐庄吧,这里由我全权负责!"

"怎么,你陶勇顶不住了?要放弃黄桥?"

"不!只要我陶勇还有一口气,黄桥就是李守维的坟墓。"

"我既要陶勇健在,又要守住黄桥。你办不到,我立马换人,我数三个数。""粟司令!"

"一!"

"我的粟老总!"陶勇发急时,常如此称呼粟裕。

"二!"

陶勇已不见踪影。陶勇走后,即有参谋来报告:"东门北角城墙被轰塌一大段,我在那里的守卫部队,100多名指战员与敌肉搏,全部阵亡。部分敌人已经从那段缺口进入东门。"

"知道了。走,上我们最后的预备队。"粟裕向指挥部机关的警卫班长一挥手。

此时,电话铃响了。陈毅来电说:"江南新四军老四团一营,渡江驰援,现距黄桥尚有十余里。"

粟裕为之一振,指挥部仅留下一个值班秘书、两个警卫和炊事班班长老侯。余下的参谋、机要员、炊事员和几名警卫战士,全部拿起武器,跟随粟裕杀向东门。

粟裕来到东门,振臂高呼:"同志们,江南增援部队已经过来了!"

陶勇和参谋长张震东也高喊:"把敌人赶出去,迎接江南主力!"说完,他们把上衣一甩,挥动大马刀,率部杀向敌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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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在东门与敌人拼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黄桥小镇。地方党领导陈丕显、管文蔚、钟民等立即率领部分地方武装杀向东门,伤员拒下火线,民工拾起武器冲向东门,人民群众也纷纷拿起大刀长矛冲向东门,顿时,我军兵力增加了数倍,硬是把敌人赶了出去!

粟裕立即调整部署: 把所有的机枪、冲锋枪集中起来,让大家把敌人放近了打,先用手榴弹,再用机枪、冲锋枪扫射。这样,敌人就无法再靠近东门了。

翁达被歼灭,入城的顽军又被反击出城,战局立即出现了转折。二纵王必成、刘培善、杜平等已经切断李守维的退路;一纵全歼翁达后,立即从两侧向李守维部发起攻击;这样,与守城的三纵就形成了对李守维的八十九军的四面包围。

顽军三十三师攻城受挫,李守维命令预备队在古溪待命,自己亲率三四九旅向黄桥增援,在半道上(野基屋村),得到翁达向他哭喊求援的信息,才知翁达危在旦夕,令他惊恐万状,不知所措,既不敢去救翁达,也不敢去增援三十三师。

这个粟裕,用兵果然厉害。记得9年前,韩主席在井冈山"剿匪",正好与粟裕部相对,被打得溃不成军。幸好贴身卫兵翁达拼死救护,才逃得性命。从此翁达飞黄腾达,短短九年工夫,从卫兵升至中将旅长。翁达的独立旅,号称"梅兰芳"式军队,即行头好(装备好),唱、念、做、打俱佳(训练、作战都很出色),不到三个小时,居然被打得苦苦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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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救他,岂不同样送死!李守维想: 守在暗处,攻则在明处,自己的装备不差于翁达,兵员则明显多于翁达,固守待援,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于是下令: 在野基屋村,修工事,固守待援。

李守维此举,把一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分散在黄桥、古溪、野基屋村三块,送给了新四军一个分割包围、逐个歼灭的好机会。经一天激战,八十九军彻底完蛋,李守维率少量残兵,轻装逃命,在争渡拖尺沟(河)拖着马尾过河时,惊慌中被挤至河底淹死了。其参谋长丁玉琥也是同样下场。

被打垮的残兵败将,纷纷向海安逃窜。粟裕决心乘胜扩大战果,一举囊括南通、如皋、海安和启东。其中海安是最关键的。他命令所有参战部队,不得休息,迅速攻占海安。

他明确地命令各部队:"不顾伤亡,占领海安,就是胜利!"他对从江南赶来增援的四团一营指战员们说:"你们日夜兼程,赶来增援,非常疲劳,本应休息,但任务紧急,只能先去执行。"他号召各兄弟部队,开展攻占海安立功竞赛。各部队果然不怕疲劳,争先恐后,奋勇进发,边打边追,直取海安!

至此,从10月3日保卫黄桥,到10月6日新四军将士们勇取海安,短短4天时间,共歼敌11000余人,俘虏约3000余人,中将李守维、翁达,少将丁玉琥毙命。俘虏中有三十三师师长孙启人、九十九旅旅长苗瑞林等上校以上军官10余名,中校以下军官600多名。缴获的武器、弹药、军用物资堆积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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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勤见大势已去,率残部千余人向兴化狼狈逃窜。粟裕本着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命令部队追至东台,便立即停止追击。

陶勇在东台接到命令,着急地打电话给粟裕:"粟司令,我是陶勇,最多再给我一个小时,我保证抓住韩德勤,粟司令,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啊!"

"只要韩德勤不公开投降日寇,我们就要给他留条后路。"

陶勇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韩德勤逃走了。

11月7日,是个好日子。这一天既是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一周年的日子,也是新四军陈毅、粟裕部与八路军黄克诚部胜利会师的日子。刘少奇、黄克诚等领导来到海安,这是粟裕第一次见到刘少奇同志。

刘少奇握着粟裕的手说:"你就是粟裕同志啊,毛泽东同志很想念你,纪念红军先烈时,毛泽东同志把你的名字从第106名烈士,提前到第36名,仅列在寻淮洲之后。你取得韦岗战斗胜利后,全国各报都登了这条消息,毛泽东见了,非常高兴,他说:'嘿嘿,粟裕没有死,他是个活烈士!'有意思吧。"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陈毅慷慨赋诗:

十年征战几人回,

又见同侪并马归;

江淮河汉今谁属?

红旗十月满天飞!

黄桥决战,使得新四军扎根于苏北大地。决战黄桥,不仅仅表现了粟裕多谋善断、临危不乱、处置有方的高超作战指导艺术,更体现了粟裕立足全局、把握全局的战略家胸怀。

他在渡江前夕写的《苏北形势分析》中所作的判断,与黄桥决战的结果是完全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