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春节前,完全毁于战火的三仓镇,进行了重建。所有的居民都在军队和政府的支持帮助下,重建了新居,而且都有明显改善。苏中区党委,就驻在这焕然一新的三仓镇。这里的群众贴春联、放鞭炮、玩花灯、踩高跷;各社会团体也互相祝贺,真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这可是苏中根据地,自抗战以来最为热闹的一个春节了,人人眉宇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为了迎接大反攻的早日到来,苏中区党委决定在春节期间,召开第五届扩大会议。各级党政军负责人都在大年三十到了三仓镇。当晚,军烈属代表、战斗英模代表和各级领导同吃年夜饭。据说,从来烟酒不沾的粟裕,在率领各领导敬烈属时也干了一杯。大年初一,全体军民联欢了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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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党委扩大会继续进行。会场上,炭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炭火上架着一把紫铜大茶壶,壶内的水已经沸腾,正嗤嗤嗤地冒着热气,温暖而又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烟草香味。

与会者正聚精会神地听粟裕作形势报告。总结了一年来全区党政军民反"清乡"斗争的成绩和不足,分析了国内国际形势。

管文蔚、叶飞、钟民、王必成、陶勇等也先后发言,认为应该积极寻找战机,好好地打几个胜仗,为干部整风和部队训练提供安定的环境。

每次讨论作战方案时,粟裕总是先开个头,引而不发,让大家充分地发表意见,以发挥集体的智慧。此时,他发现大家谈得都不错,认识完全一致,便满意地站起来,走到军用地图前,迅速准确地指着淮安以东的车桥、曹甸区域,连续地圈了几下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打一个大仗?"他那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兴奋、自信的光芒,

他环顾全场,等待着大家发言。在座的人,都和粟裕有着生死与共的战斗情谊,都非常了解和熟悉粟裕。他们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件事,粟裕早已深思熟虑、成竹在胸了。会场顿时活跃起来,纷纷围向军用地图。

车桥、曹甸大家都很熟悉。那里本是黄桥决战后,韩德勤的偏安之地。一年前,日伪全力在苏中疯狂地进行"清乡"后,韩德勤慑于日寇的淫威,丢弃了车桥、曹甸,仓皇西遁,故车桥、曹甸均落入日寇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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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桥距淮安城40余里,是一个有着数百户人家的大镇。位于新四军苏中、苏北、淮北、淮南四大抗日民主根据地交界处。

韩德勤曾在那里构筑了大量十分坚固的防御工事。日伪占领后,更进一步作了调整和加强,增修了许多明碉暗堡、深沟高垒,并重兵驻守。同时,与泾河镇、泾河一线的日伪据点做了连接,使其北连两准,南接宝应,将我几块较大的根据地分割封锁。更有甚者,车桥、曹甸又与沙沟、兴化的日伪据点相呼应,使得苏中第一、第二分区之间的联系也十分困难。因此,打下车桥,收复这片土地,大家期盼已久。

粟裕说:"从我苏中的实际情况出发,确有攻下车桥的必要,也有攻下车桥的实力。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建议由叶飞同志担任前线总指挥。"

这次区党委扩大会议的第一项决议就是《关于发起车桥战役的决议》,决议中明确规定叶飞担任前线总指挥,粟裕担任战役总指挥。

过一段时间的战前动员与准备,粟裕在简陋的作战室里主持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研究攻克车桥的具体作战部署。

他简要地说明了作战意图之后,叶飞站了起来,走到巨大沙盘前,指着沙盘中的车桥、曹甸一带的地形说:"由此向西又有小土围子,高一丈二尺,围墙四周有五个暗堡,围墙内有两座大瓦房,中间有个大碉堡有50名日军驻守,沿着大小土围子的碉堡计53个,各碉堡相距200米,火力能互相支援,并有暗堡封锁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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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指到那,就讲到那,如数家珍,明确清晰,对敌情了如指掌。

叶飞喝了一口水后,又接着说:"我军可揳入其结合部,对车桥、泾口发起强大攻势,然后向曹甸发展!"大家围着沙盘,进行了热烈讨论。

粟裕静静地听着大家的意见,看差不多了,便微微一笑,建议大家,思路与眼界都要开阔一点。

他以商量的口气提出用攻坚打援的办法。他说:"攻坚打援,但必须是打援为主。这次战役必须以重兵打援!狠狠地打!将援军歼灭,才能确保整个战役顺利完成!"

粟裕的一番话,令大家豁然开朗,赢得了一致拥护。于是就进行了具体兵力部署,一切就绪之后,叶飞与参谋长刘先胜等,一方面再度派员深入侦察车桥大据点,另一方面派小部队去泾口附近频繁活动,造成新四军即将进攻泾口的假象,以迷惑敌人。

3月24日,叶飞、刘先胜下达命令,要求各部队于当晚零点前,隐蔽地到达作战指定地点并进入阵地。叶飞的指挥所也前移到扁担城,以就近指挥。仲春时节,虽是晴夜,寒风阵阵,十分逼人。但是,指战员们一丝寒意也没有,无论是攻坚、打援,还是钳制的部队,都及时地准确无误地进入阵地,等待战斗命令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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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飞、刘先胜指挥下,攻坚部队准时进入敌人前沿阵地,突击队泅渡深沟后,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架起云梯,同一时间,四周一起发起攻击。瞬间,爆炸声骤起,处处浓烟滚滚,遍地火光熊熊,敌人从睡梦中惊醒,顿时大乱!不知是何处来的天兵天将?不到半个小时,攻坚部队全部杀入车桥镇,至上午9时,已经解决了镇内的各种据点30多个。

苏北的新四军三师,为配合车桥大战,同时就近向日伪军发起攻击,攻克了身边的朱圩大镇。

半小时激战之后,惊慌失措的日伪军渐渐清醒过来,顽固地拼命抵抗,甚至还组织反击。而且通过电台,不停地呼救,要求迅速救援。至下午3时,日第一批援军赶到,与我阻击部队打响。敌援军的火炮、机枪、掷弹筒一起展开,火力异常猛烈。然而,敌援军连续三次疯狂进攻,均被我阻击部队打退。

时近黄昏,车桥攻坚战仍在十分激烈地进行,守敌已知援军到了,故拼死顽抗,固守待援。

此时,敌人先后五批援军接踵而来,情况万分紧急。粟裕见敌人援军由于人数很多,不便迅速展开,呈一字长蛇在公路上缓缓而行,便当机立断,命令各阻击部队,迅速分头出击,将敌之长队截为数段,充分发挥我军善于野战又善于夜战的特长,在敌援军展开之前将其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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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敌我双方,一层夹着一层,展开殊死搏斗。敌援军慌忙窜入野地,企图抢占有利地形与我拼杀。岂知,任何有利地形早已被我阻击部队占领,有的地方还埋了地雷。敌援军尽管数量巨大又装备精良,却仍被我打得流水落花,焦头烂额,慌忙退至韩庄一线。粟裕即命令各部队不得停留,要趁退敌立足未稳,迅速猛攻。同时,命令叶飞、刘先胜务必迅速解决车桥的残敌。

另一股援军,偷偷涉渡600米长的芦苇荡,悄悄地靠近车桥。被六纵一团政委张如清及时发现,立即组织部队,将他们团团包围在湿地里。

激战继续进行,直至次日拂晓,韩庄之敌、车桥之残敌、芦苇荡之敌均被全部解决。该战役歼灭日寇460名,伪军600多名。我军伤亡100余人。双方伤亡比例为10∶1 ,除去伪军,单单与日寇的比例也是4.5∶1 。在我国整个抗日战争中,创造了伤亡对比的最佳战绩。

4月7日,日寇出动了7架飞机,窜到车桥以西地区狂轰滥炸,目的是掩护车桥周围的残存部队撤退。粟裕要求部队充分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乘胜追击,相继收复了曹甸、泾口、塔儿头等日伪军大据点12处。淮安、宝应以东地区,全部解放,使苏中、苏北、淮北、淮南四大根据地终于连成一片。

车桥大捷,人心振奋!为了进一步瓦解敌军,粟裕决定亲自接见日军被俘人员代表。24名被俘日军代表被押到司令部,另外,还有一名身负重伤、穿着整齐高级呢制军服、腰间挂着镶有宝石的银鞘高级指挥刀的大佐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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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就是第六十五师团第五十二旅第六十大队大队长三泽一郎。他虽然躺在担架上,仍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恶狠狠地盯着24名日军俘虏。这24个俘虏立即立正低头站着不动,没有一个敢抬头正眼看三泽大佐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一师的敌工部部长陈超寰,走过来向俘虏们介绍说:"这位就是新四军第一师师长、政委兼苏中军区司令粟裕将军。"

陈部长说话声音并不高,却让俘虏们震惊不已。三泽大佐用力地抬起头来问:"此人是谁?"

陈部长再用日语说了一遍。三泽仍不相信:"怎么,此人就是在韦岗、在官陡门大败我军的飞天神将?就是粟裕?"

粟裕微笑着向三泽点了点头。三泽躺下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两军对垒,必有一败;败在粟裕手下,顺理成章,不算耻辱。"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吱声了。陈部长示意,将三泽抬送医院治疗。后来,其因伤势过重,死在新四军第一师野战医院。

三泽被抬走后。这24名俘虏代表的神色立即轻松多了。一名中佐向前跨了一步,脱帽向粟裕深深鞠躬后说:"我佩服新四军作战战术巧妙,惊叹新四军士兵攻击精神旺盛。我现在清楚了,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指挥水平,我军都比新四军低下。"

在这个中佐带领下,这24名俘虏代表,集体向粟裕鞠躬后,整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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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桥大捷的喜讯传到延安,毛泽东非常高兴,脱口吟道:"嘿嘿,'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个粟裕,还真是忍不住开始向侵略者大反攻了。"言语中充满了赞扬之意。

后来,分管新四军工作的刘少奇,对抗战工作进行总结时说:"粟裕同志领导的新四军第一师,在整个抗战中建立了最大功劳。在我全军中以第一师作战最多,战果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