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浏览一下 Apple Store，一个小小的变化很难被人发现：皮革产品消失不见了。
那些质感出众做工精细的皮革配件，比如手机壳，Apple Watch 表带等等，亦是苹果产品力的一部分，一如好马配好鞍。
去年的 iPhone 发布会上，苹果邀请「自然之母」出面，不仅汇报和展望了公司的环保进度，还顺势推出了「精织斜纹（FineWoven）」这种布面材料，以实现公司产品的全面「去皮革化」。
一年过去，多家媒体报道称精织斜纹产品在多家苹果零售店存量告急，并且出现了断货的情况。但并不是因为这个产品成功「卖爆」，反而可能是即将走向终结的信号。
原因其实非常浅显：这种材料的手机壳，质量是真不行啊。
环保，但乏善可陈的精织斜纹
皮革产品在苹果公司有着将近 10 年的历史，在 2013 年随着 iPhone 5s 一起推出，次年也出现在初代 Apple Watch 的表带选项中。
在 10 年的周期里，「苹果皮」凭借细腻的手感，低调的配色，以及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奢华质感，收获了一批支持者，虽然有着容易掉皮掉色的耐用性问题，但还是成为了苹果商店货架上的常驻嘉宾。
只是，真皮出在牛身上，而牛养殖业是妥妥的碳排放大户。
牛打嗝会排出甲烷，这是一种比二氧化碳强 28 倍的温室气体，一头牛一年能排放出 220 磅甲烷，这还没算上牛粪处理过程中产生的其他大量温室气体。
▲ 图源：Let's Talk Science
并且，真皮材料本身就存在剥削动物的争议，和苹果现在的价值观有所冲突。
于是「精织斜纹」作为皮革产品的继任者推出，据苹果介绍，其 68% 由回收材料制成，碳足迹比皮革低得多。
在质感上，苹果宣称这种织物材料能够提供一种「麂皮」般的手感。据评测，精织斜纹摸起来有织物的柔软，也确实提供了类似皮质的顺滑手感。配色上延续了低调风格，细线精密织成的纹理，担得起官方介绍中的「奢华」二字。
但精织斜纹一经发售就引起了消费者大量的投诉，媒体评测也出现了不少低分，The Verge 甚至直言「精织斜纹非常糟糕」。
因为这个环保又好看的手机壳，存在着不容忽视的耐用性问题。
▲ 图源：Apple Insider
苹果其实已经对此有所预警。在商品页面，苹果标注称，精织斜纹手机壳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会出现一些老化的问题：
这款品质精良的保护壳，为能经久保护你的 iPhone 而打造。精织斜纹材料可能会由于正常使用造成的纤维压缩，而在长期使用过程中自然留下痕迹；某些刮痕可能会随着时间流逝减轻；搭配 MagSafe 磁吸配件使用，也会产生细微印痕。
但这种「老化」发生的速度，着实超出了不少消费者的预料。
The Verge 评测 MagSafe 卡包，一开箱就发现这款全新产品出厂磨损程度接近「99 新」。
▲ 图源：The Verge
而如果精织斜纹手机壳不慎和钥匙这种尖锐的物品亲密接触，还会添上几道难以磨灭的划痕。
▲ 图源：The Verge
作为一种布面材料，精织斜纹吸水、吸油，表面的纹理「处处惹尘埃」，仅仅只是沾上清水，都需要 40 分钟的时间自然变干，而在日常油污、手汗的侵袭下，不出半年这个手机壳就会变得一团糟，还会出现破损的情况。
▲ 华尔街日报记者 Joanna Stern 在 X 上分享她用了 5 个月的精织斜纹手机壳
这些不是由于使用习惯不同而出现的个案，在国内外的论坛、媒体评测中，都能看到不少变色、破损的精织斜纹手机壳。
对此，精织斜纹的拥趸表示，如果出现发黄变色的情况，可以用普通的衣物清洁剂进行清洗，能将颜色恢复不少。
先不说划痕、破碎、掉皮情况，一款售价 479 元的保护壳用半年就需要用户自己保养，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 MagSafe 充电用多了也会留痕，图源：CNET
皮革保护套虽然也一直有不够耐用的问题，但基本都能坚持半年以上，并且不会像精织斜纹那般容易招惹灰尘、水渍和油污。
一比较，除了手感、质感这些见仁见智的问题，似乎只有在「环保」上，精织斜纹能够完胜皮革。
但「环保」，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卖点了？
环保不应该是一个卖点
环保，得多花钱
当消费和环保碰撞在一起，消费者心中恐怕就会浮现出这种想法。
超市里，绿色食品总要比普通农产贵上一点，而可降解的环保袋和打包盒，价格也总比普通塑料袋塑料盒更高。
绿色食品虽然不便宜，但是消费者完全愿意为其买单，因为这些产品除了更环保，也对人体更健康。
而在不少消费领域谈「环保」色变，则是由于一旦这个词和产品扯上关系，大多数时候都意味着要消费者进行妥协。
前几年引起大众热议的纸吸管就是如此。比起塑料吸管，纸吸管糊嘴、太软、的问题，帮一众奶茶爱好者集体戒瘾。
▲ 网友调侃：「纸吸管用了 2 分钟后」
在户外领域，氟化物是一种常见的防水材料，但容易在野生动物和人体内累积，也很难在自然环境中降解。
因此，像是 Patagonia、Gore-Tex 等户外品牌，都在尝试使用其他环境友好的材料去取代这种有毒物质，代价则是消费者拿到手上的冲锋衣，明显不如以前那般防水。
▲ Patagonia 将在 2025 年全面实现去氟化
模块化手机 Fairphone 允许用户自助更换手机的部件，从而实现更长的使用寿命。但是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背后，是这款手机在几乎所有配置上不符合时代的极度孱弱，和折合人民币高达 5000 元的售价。
恐怕，除了一些环保人士，普罗大众几乎不可能因为一台手机使用更多的可回收材料，能够实现可持续化使用，而放弃一台性能更强、价格更低，只是相对不那么绿色的手机。
苹果的「精织斜纹」面料也是同样的道理，为了环保牺牲了实用，价格却和以前更耐用的材料相当。
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悖论：当下技术还不够发达，环保和品质只能二选其一的情况下，厂商和消费者该如何抉择？
环保是惠及后代的百年大计，但是产品体验是当下能直接影响自身的，在这种对比下，消费者心中的天平很轻易就会出现倾斜。
想象一下国内打得火热的新能源汽车市场，如果哪一家用「更节能更环保」作为一个宣传点，恐怕会遭到不少消费者的白眼。
环保很美也很贵，成本谁来承担？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的道理大家都懂，但企业面临着来自政府和社会舆论更实在的环保压力。
在乔布斯的时代，苹果还不是现在的「青苹果」，曾经因为危险化学品泄漏，以及工厂排放，屡次遭到社会的谴责。
▲ 央视对苹果供应链的污染问题也有深度报道
而现在，苹果不但三句不离环保，在去年被环保组织质疑光说不做后，今年马上发出 103 页的 PDF，极尽详述了公司的低碳绿色举措和成效。
至于环保的成本有没有转嫁到消费者身上，苹果在去年年底直接回应：
我们不会因为这些工作而为产品添加「溢价」。
但环保产生的额外成本，谁来买单？
美国新能源车企 Rivian 在环保的路上走得很远，目标是消除供应链及其生产的电动汽车生命周期中的所有间接排放。
和一些「漂绿」做做样子的企业不同，这家车企会认购清洁能源，用实际的支出助力全球可再生能源项目发展。
只是，理想和现实之间差距不小。去年 Rivian 亏损 57.39 亿美元，特斯拉 CEO 马斯克形容其「不削减成本就会死」。
之前也有爆料称，iPhone 14 的电池寿命会比普通的电池更短，原因是苹果使用了回收的钴材料打造电池电极，但这种工艺并不便宜，只能在其他电池材料上有所节省。
专门研究电子废品的学者 Josh Lepawsky 认为，比起用回收材料生产新产品，最有力的环保措施是减少消费者对新产品的购买：
最环保的设备是那些你已经拥有的设备。
用半年就坏的手机套，或者穿几次就不再防水的冲锋衣，显然和这个环保理念背道而驰。
企业有企业的环保责任，但是不应该以牺牲用户体验为代价，否则像现在，消费者谈「绿」色变，调侃苹果走火入魔，反而把人从环保事业赶跑了。
苹果其实有着口碑不错的产品「绿化」案例：MacBook 的金属外壳。
MacBook 全线的外壳都百分之百使用再生铝材打造，这种材料在冶炼过程中不仅不会释放温室气体，还会产生氧气，这个魔法般的技术背后是苹果对相关供应商的大力投资。
最重要的是，用这种材料打造的 MacBook，丝毫不会降低机身的强度，做工和质量依旧是笔记本领域的翘楚。
这会吸引用户从 PC 阵营转投 Mac 吗？恐怕不会，但这在实打实有利于地球环境的同时，没有「献祭」消费者体验。
这就是最好的环保——一切都无痛发生，用户只是买了一个好用的产品，「绿色标签」属于锦上添花。
也许「精织斜纹」不会就这样结束短暂的一生，而是在下周的发布会上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再次亮相。届时，希望更新的材料既能继续做到环保，也能不辜负信任它的消费者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