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作仇敌”。这是曾经和林徽因交往密切的李健吾对林徽因性格的评价。
林徽因的美貌和才情赢得了许多男性的爱慕和尊敬,但是林徽因和众多的女性文人交往却都不太和谐。
其中冰心和林徽因之间一些纠缠不清的是非恩怨最为世人熟知,对于林徽因和冰心的关系,李健吾总结说:“她们是朋友,同时又是仇敌”。
其实,冰心早年和林徽因最初并不是敌对的,她们也算是好友,冰心和林徽因的祖籍都在福州,林徽因的堂叔林觉民牺牲后,林觉民家为了逃避灾难,卖了福州的房产,买房的就是冰心的祖父,两人是名副其实的老乡。
不仅如此,冰心的先生吴文藻和林徽因的先生梁思成同为清华学校1923级毕业证,曾经住一个宿舍,这两对夫妇曾一起留学美国,还留下了一张一起在美国康奈尔大学绮色佳风景区野炊的合影。
照片上,林徽因和冰心笑得灿烂而真诚,冰心系着围裙切菜,林徽因靠在她的肩后,俏皮愉快,仿佛一对姐妹花。
照理说,二人关系应该很融洽,然而,在1928年以后,林徽因和冰心各自结婚并回国,不知为何,冰心却渐渐疏远林徽因,甚至还时不时地用言语来攻击她。
归国后的冰心和丈夫吴文藻供职于燕京大学,梁思成和林徽因先入东北大学,后来转入北京中山公园内的中国营造学社工作。
也许,越是同乡,越是朋友,反而结怨的概率越高,林徽因和冰心都是杰出女性,但是在气质、性格和处世态度上都截然不同,看对方不顺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1930年,林徽因从东北大学辞职回到了北平,由于工作的繁重,林徽因患上了肺结核,只能去香山的双清别墅静养,寄居香山的那些日子,不少文朋诗友来看望林徽因,徐志摩自然是最常去的一个。
时间久了,自然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出来。
冰心对于徐志摩多次来香山看望徐志摩的做法极其不满,写了一篇《我劝你》的长诗,诗词的大概是这样的:
“只有女人知道女人的心,虽然我晓得,只有女人的话,你不爱听......你莫相信诗人的话语,他洒下漫天的话语......”
从诗中不难看出,冰心是在映射林徽因和徐志摩的暧昧,看起来是像长姐对小辈的提醒来劝说林徽因,可这种广而告之的“劝说”确实会让林徽因无比尴尬。
只不过,一向心直口快、率领洒脱的林徽因,在处理这件事时,虽然不赞同冰心的言论,却没有反唇相讥,这便是她的豁达。
1931年11月,徐志摩乘坐飞机失事身亡,令林徽因没想到的是,围绕徐志摩的死,又让冰心对她心生芥蒂,二人的关系冷到了冰点。
徐志摩乘坐飞机失事以后,冰心曾经给老友梁实秋写信说:
“徐志摩死了......我和他从来就不是朋友,如今倒怜惜他了,她真辜负了他的一股子劲......志摩是胡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
很显然,冰心这封信的爆发点落在了“女人的坏处就使得他牺牲”上面,冰心所指的“女人”就是林徽因。
因为徐志摩是为了赶林徽因的讲座在大雾中乘坐飞机,也是当时流传最多的说法。
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后来也曾说过:“徐志摩遇难后,舆论对林徽因有过不小的压力”。
此后,林徽因和冰心两人便很难再作为“朋友”相处了。后来因为一篇小说,两人又公开结怨成为仇敌。
当时林徽因在北平东城的北总布胡同3号居住,还举办了文化沙龙,并很快在北平文化圈传播开来。
参加文化沙龙的都是当时文化界的精英,譬如梁实秋、沈从文、胡适、金岳霖、徐志摩等,可以说是30年代最优秀的一批学者的代表。
这种朋友间的私人聚会,无拘无束,他们有着相近的知识背景和思想观点,一杯清茶,几块点心,畅谈文学,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无所不谈。
林徽因的沙龙很少有同辈女性出现,几乎是清一色的男性知识分子,作为女主角,林徽因自然被所有的目光追逐着,犹如众星捧月。
这一点招致了不少流言蜚语,而自视甚高的其他女性显然不能容忍林徽因一枝独秀的局面,当然冰心也同样看不惯林徽因的行为。
为了讽刺林徽因,1933年10月27日,冰心开始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连载短篇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
冰心小说里是这样描述的:“时间是一个最理想的北平春天的下午,地点是我们太太的客厅......我们的太太是当时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岁时候尤其嫩艳......我们的太太自己虽是个女性,却不喜欢女人......”
虽然小说中对人物都做了模糊处理,但是映射的痕迹依然很明显,小说里说:“我们太太是一个曾经留过学的女人,丈夫是个老实人,管不住她,她整体和一些诗人、学者来来往往,打情骂俏,毫不避讳......”
那时候经常出入林徽因客厅的宾客们,似乎都能与这篇文章中的人物对上号。
而冰心小说里的那位太太,被描写得俗不可耐,庸俗、势利,还以勾引男人为乐。
除此之外,冰心在小说中竟然不顾及当时最为避讳的家庭隐私,一直影射林徽因是老姨太所生,用了曲笔,很隐晦,但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具体是这样说的:
“太太正在跟客人讲话的时候,女仆进来说:“电话打通了,老姨太请您说话。太太听了皱着眉毛说:叫彬彬去接,我没有工夫。
注意看冰心写的“老姨太”三个字,后面又说到了彬彬的外公,一加上外公,这个老姨太就是姥姥,把姥姥叫成老姨太,那就说明太太的母亲是姨太太,是妾,那太太就是庶出。
林徽因的父亲是林长民,林长民考上秀才前,已经娶了妻子叶氏,数年后叶氏亡故,林长民一直没有续娶,纳了嘉兴女子何雪媛为妾,林徽因就是何雪媛所生,后来林长民又纳了上海女子程桂林为妾。
对林徽因来言,庶出可以说是大半生的痛楚,可冰心却在小说里点明“太太是小老婆生的”,让林徽因尤为反感。
而对于冰心的这种作为,林徽因没有偏执的去大闹一场,但是也不能无动于衷,让人觉得自己傻。
林徽因当时刚好在山西考察庙宇回北京,带了一坛子又香又沉的山西醋,立即叫人送给冰心吃,意思是说冰心对她心怀嫉妒,打翻了醋坛子。
林徽因的回应骄傲而自负,充满了回击对手的热情,并且,她还将送冰心一坛子醋当做一件得意地趣事,向沙龙的文人讲述。
至此,二人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随着抗战爆发和学术界南迁,林徽因和冰心曾经在昆明居住了接近三年,而且离得很近,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但从未发现二人有交往的经历,连两家的小孩子也不打交道。
有意思的是,冰心在晚年时,显得一切释然,每次提到林徽因,却是一团和气,满是赞美,这点确实令人称奇。
1987年,林徽因去世32年后,一头银发的冰心在《入世才人灿若花》中谈到自“五四”以来的中国女作家时曾公开赞美林徽因,说道:“林徽因是我所见到的女作家中最俏美灵秀的一个,后来,我常在《新月》上看到她的诗文,真的是文如其人”。
冰心评价林徽因四个字“文如其人”,是在高度赞美林徽因的外貌和文章,结合早年冰心和林徽因的恩怨,冰心的这种举动不免令人称奇。
而且虽然当年林徽因送给了冰心一坛醋,冰心在晚年却不承认《我们太太客厅》是在影射林徽因。
1992年6月,中国作协的张树英和舒乙曾经拜访冰心,在交谈中,已经92岁高龄的冰心突然提到《我们太太的客厅》讽刺的其实是陆小曼。
冰心此言一出,令大家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其实,只要稍微留心阅读就会发现,小说中地点是在北平,林徽因住在北平,而陆小曼当时和徐志摩分居住在上海,而且陆小曼的客厅里多是一些名媛戏迷,和小说描述的客厅人物互不搭界。
况且小说中还有个叫“彬彬”的女孩,林徽因的女儿梁再冰的小名也叫“冰冰”,而陆小曼是没有儿女的,和陆小曼真的是毫无瓜葛。
冰心为何会这样说?
其实主要是当时林徽因在建筑界的地位高,而且也赢得了众人的赞誉,她不能不顾及林徽因当年在中国文坛和海外的影响,迫于舆论,如果公开承认讽刺的是林徽因,等于站在了林徽因的对立面,会影响到冰心自己文坛祖母的地位和慈爱的形象。
而且,冰心写小说讽刺林徽因的说法流传太广,冰心也认为不好跟林徽因的后代交代,而承认讽刺陆小曼就好得多,毕竟陆小曼后半生和翁瑞午同居,很多朋友都和陆小曼绝交,连徐志摩的儿子徐积锴也漠视陆小曼,陆小曼无儿无女,孤苦无依,省去了很多麻烦。
不得不说,冰心这一做法确实有点圆滑聪明,但是明眼人却也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不过,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对此却丝毫不买账,梁从诫每次谈论起冰心,怨气溢于言表。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上海出版一套民国女作家小说经典丛书,主编柯灵非常赞赏林徽因,计划收入林徽因一卷,没想到因为名誉主编挂着冰心的名字,梁从诫为此谢绝加盟。
可见,林徽因和冰心之间的恩怨,并非空穴来风,还波及到了后辈。
冰心可谓是人寿多福,一直活到1999年,以99岁的文坛祖母的身份与声誉辞世,而林徽因比冰心小4岁,却早早地于1955年51岁时去世,两位才女在世前终究没有尽释前嫌。
如今,斯人已逝,孰是孰非,早已如一缕尘烟,在岁月的光影里随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