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正是。"柳如意坦然颔首,直视着他,语调冷漠,实则内心忐忑不已,"如何?岳宏毅,你予我一个骨肉,我便还你花姑娘的孩儿。这桩交易,你可愿意?"

"休想!"岳宏毅不假思索便拒了,"柳如意,你这歹毒泼妇,如何配为人母!"

柳如意虽早知岳宏毅此般反应,此刻亲耳所闻,仍是身子一颤。

但她强自镇定,冷笑道:"也罢,岳宏毅既如此不情愿,那便作罢。我便让人去花姑娘那儿,下些蛊毒药,教她胎死腹中好了。"

"柳如意,你好狠的心肠!"

"都是你逼我的!"柳如意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岳郎,我这般爱慕于你,你缘何就不肯多看我一眼!"

她哭得肝肠寸断,可岳宏毅却无动于衷。

"爱?"他轻蔑一笑,"柳如意,你可知爱为何物?你不过把我当作一件趁手的玩物,非要据为己有,不择手段,这也敢称作爱?"

柳如意泪眼婆娑,不敢置信地望向岳宏毅。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就是这般不堪的么?

他非但无半分怜爱,连她的一片痴心,都要无情践踏!

"好,岳宏毅,我配不上你。"柳如意哽咽开口,字字如刀割心肺,"但你毕竟是我夫君,只要我还是你妻子一日,你休想与花玉萱那贱人双宿双飞!"

岳宏毅见她癫狂至此,眸色愈发阴鸷。

"好。"他扯开衣带,冷冷道,"柳如意,你不就想要个孩子么,我就成全你!"

事毕,岳宏毅狠狠推开她,"柳如意,你已如意以偿,该放了小萱了吧。"

柳如意抚着肚子,强忍泪水,唤来丫鬟吩咐道:"去暖香院,将花姑娘平安送回府中,此事不必惊动老爷。若有闪失,我自担着。"

打发走丫鬟,柳如意疲惫地抬眼望向岳宏毅。

"花姑娘很快便会回到将军身边了。"

"最好如此!"岳宏毅已然穿戴整齐,冷冷扫了她一眼,"柳如意,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

那眼神中的不信任,刀一般刺痛了柳如意的心,她默然垂首,再不发一语。

约莫一盏茶时分,花玉萱被接回了府中。

"岳郎!"她一进门便慌乱摸索,好容易触到岳宏毅的衣角,泪水便涌出那双失明的眼眸,"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如意伫立楼梯之上,静静望着夫君与旧情人相拥而泣的情景。

成亲三年,她却是头一遭见着这个传闻中的花玉萱。

她知晓,花玉萱乃是岳府旧仆之女,幼时曾为救岳宏毅,受尽苦楚,故而岳宏毅处处怜惜,千依百顺。

见花玉萱伏在岳宏毅怀中,楚楚可怜的模样,柳如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原来,岳郎中意的,是这般柔弱女子么。

柳如意不忍再看岳宏毅怜爱亲吻花玉萱,正欲转身上楼,不料身后突然传来岳宏毅惶恐的呼喊——

"小萱,你怎么了!"

她心头一紧,回身只见花玉萱已然晕倒于地,裙裾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丫鬟尖叫一声,忙唤来家丁将花姑娘抬进内室。

4

府中请了大夫为花玉萱诊治,柳如意在外厅焦急等候。

半晌,岳宏毅疾步而出,神色难看。

"大夫说如何?"柳如意迎上前去。

岳宏毅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语带讥诮,"柳如意这是何必装模作样?花玉萱腹中骨肉没了,你不正合了心意?"

柳如意一愣,这才明白花玉萱是落了红。她连忙辩解:"将军这话就冤枉我了,柳府并未加害于花姑娘,这其中定有误会!"

她说着便唤来丫鬟询问,丫鬟战战兢兢禀告道:"姑娘,属下遵命去接了花姑娘,一路上也未见她受何伤害。想是牢狱之灾,已叫她身子亏损不少......"

柳如意闻言心中略安,转身看向岳宏毅,想要解释。谁知岳宏毅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视着她,声音嘶哑:"柳如意!小萱的孩子没了,你心里是不是正痛快?!"

"我没有......"柳如意慌乱分辩,岳宏毅却猛地揪住她的衣领,险些将她整个人提起,"别狡辩了!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小萱何至于此!你个毒妇,总有一天我要你偿命!"

说罢,他狠狠将柳如意推倒在地,转身要去内室照看花玉萱。

"岳宏毅!"柳如意急切唤他,奈何岳宏毅恍若未闻,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感受到他昂贵衣料从指间滑落,柳如意再也支撑不住,跌坐于地痛哭失声。

她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尚且平坦的小腹。

柳如意恍惚觉得,方才岳宏毅推搡间,似是碰到了腹部,隐有一丝坠痛......

5

柳如意哭到天明,直到再无一滴泪可流,方才起身。

她没有回房,而是来到了岳夫人所居的厢房。

房中,岳夫人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柳如意唤了声"母亲",却无人应答。

曾几何时,岳氏家族乃京城首屈一指的世家,权倾朝野,富可敌国。

然自岳老将军染疾故去,岳氏家业便落入族中叔伯之手。岳夫人更是被这些狼子狗孙气得缠绵病榻。

而岳宏毅,正是在那时迎娶了柳如意。

这桩婚事,全凭柳老爷一手促成。他许诺只要岳宏毅娶了女儿,定会助他夺回家业。

于是,柳如意终于嫁与了心上人,可她知道,岳宏毅心中对她与柳家,只有恨意。

恨她屡屡相逼,恨她乘人之危。

洞房花烛夜,岳宏毅曾对她冷笑道:"柳如意,你们柳家可真是卑贱,竟以身相许,博我欢心。"

那双眼中的嫌恶刺痛了她的心。

柳如意望着昏睡的岳夫人,强忍钻心之痛,取过手巾,蘸了温水,起身为婆婆擦拭身子。

忽地,胸口一阵绞痛,喉间涌上腥甜,她慌乱去够桌上手帕,竟不慎碰翻了岳夫人的汤药。

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岳宏毅站在门口,震怒地瞪视着她。

"柳如意,你在做什么!"

柳如意慌忙起身解释,岳宏毅却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颈。

"柳如意,"他咬牙切齿,"你害我与小萱的孩子阴阳两隔还不够,还要谋害我母亲不成!"

"岳郎,事情不似你想的那般。"柳如意强辩,"我不过想侍奉母亲,不慎打翻了药汤......"

"少给我装蒜!我怎会信你的鬼话!"岳宏毅怒不可遏,指着柳如意鼻子骂道,"你们柳家狼心狗肺,我就不该留你们狗命!我要你们柳家满门抄斩!"

这话听得柳如意心头突突乱跳,不祥预感油然而生。她颤声道:"岳郎此言何意?可是柳府遭了什么变故?"

话音未落,门外家仆来报:"姑娘,不好了!老爷被发配边疆,柳府被抄,公子也被打入大牢了!"

6

"爹爹他怎么了!怎会被贬谪?哥哥又为何被囚?"柳如意脸色惨白,连声追问。

"据说有奸人在朝堂参了老爷一本,称柳府谋逆,欺君罔上。圣上大怒,下旨将老爷革职查办。至于公子,不知被哪个阴险小人陷害,竟卷入贪墨官银的案子,锒铛入狱了!"

柳如意只觉五雷轰顶,一时呆立当场。

须臾,她强自镇定,吩咐下人道:"你且先下去,我自有办法。"

打发走家仆,柳如意转身,声音微颤地问岳宏毅:"岳郎,可是你在背后捣鬼?"

她虽诘问,心中却已有了答案。

"不错。"岳宏毅大方承认,"多亏了你们柳家这些年的'提携',我才有底气对付你们。这下,柳府也该轮到求我的了吧?"

柳如意上前一步,愤怒令她双颊涨红,没想到柳家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她揪住岳宏毅衣襟,泪眼婆娑地质问:"岳宏毅!我父亲对你有再造之恩,你怎忍心如此加害于他!"

"恩?柳如意你也配提'恩'字?"岳宏毅唇角泛起冷笑,"你可还记得,当年令尊施恩时,可是趁火打劫!逼我迎娶了你这个不想要的妻!"

他一把推开柳如意,任她跌坐在地。冷冷俯视,他咬牙切齿道:"还有,你们柳家害死了我的骨肉,这笔账,我同样没忘!"

柳如意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可她仍强撑着起身,跪在岳宏毅脚边,颤声乞求:"岳郎,当年父亲虽有逼迫之举,却也算扶持了你。如今他身陷囹圄,还请看在昔日恩情的份上,救他一救吧!"

"凭什么?"岳宏毅冷眼相向。

"只要岳郎肯救我父亲,如意愿以身相许,为岳郎重新诞下子嗣!"柳如意猛地抬头,眼中闪着决绝的光。

岳宏毅微微一怔,旋即冷笑出声:"柳如意,你倒是会激我!也罢,看在你这番诚意的份上,我就去保你父亲一命。至于子嗣之事......"

他玩味地打量着柳如意,"若你真能为我诞下儿子,或许我还能考虑收回休书。"

柳如意闻言身子一颤,随即恭顺地低下了头:"柳如意,遵夫君之命。"

岳宏毅冷哼一声,旋即携花玉萱离去,临走前不忘叮嘱:"记住你今日承诺,若是食言......后果自负!"

7.

自那日起,柳如意便搬去了花玉萱侧房中,夜夜承欢,也夜夜泣泪。

岳宏毅知晓她是为了保全父亲,便也不加怜惜,只当泄欲的工具。每每事后,他都会怀抱花玉萱,在柳如意面前尽显恩爱。

柳如意只能强忍痛楚,佯装不见。

半月后的一日,她例行前到药坊,找大夫诊治。

"姑娘,恭喜你有了!"大夫沈德明诊过脉象,面露喜色。

柳如意闻言怔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终是,怀上了岳宏毅的骨肉。

她本该欣喜,却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多谢沈大夫。"她勉力扯出一抹微笑,起身告退。

回到府中,柳如意支开众人,独自坐在房中,轻抚微隆的小腹,泪水簌簌而下。

她想起与岳宏毅的初遇,想起他们的婚礼,想起洞房花烛夜他的冷漠。更想起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嫌恶和苛责。

如今她虽已有了身孕,却不知这个孩子,是福是祸。

柳如意正胡思乱想,房门忽然被岳宏毅大力推开。

"我听下人说,你怀孕了?"岳宏毅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

柳如意下意识护住肚子,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岳宏毅冷笑,"你既然已经怀上我岳家的种,也该放你走了。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去庄子上,好生将养。"

"什么?"柳如意大惊,"岳郎,我不要去庄子!我要留在你身边!"

"留在我身边?"岳宏毅嗤笑一声,"你也配?你这肚子里的野种,不过是你保住柳家的筹码罢了。等他生下来,你就给我滚得远远的!"

柳如意闻言脸色煞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她挣扎着爬到岳宏毅脚边,泣不成声:"岳宏毅,求求你,别丢下我......你说过,若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就会帮我的......"

"我说过?"岳宏毅眉头一挑,蓦地大笑,"我有那闲工夫,跟你这贱人定什么君子协定?"

他一把揪起柳如意的衣领,将她重重摔在地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你这贱妇,听好了,这世上,我岳宏毅只倾心花玉萱一人。你要是再多敢纠缠,小心我....!"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说罢,便大步离去,只留下柳如意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上隆起的腹部。

腹中的骨肉仿佛感应到母亲的悲伤,轻轻踢了一下。

柳如意心头突突地疼。

她恍惚觉得,岳宏毅适才那一脚,似是正中腹部。隐隐一丝坠痛传来,教她愈发惊惶。

但她不敢吭声,只能暗暗祈祷,但愿孩子平安无虞。

殊不知,祸根已种下了。

8.

"车夫,去青竹戏楼。"从药坊出来,柳如意坐上轿子,对车夫淡淡吩咐。

她以前不曾好戏,可自有孕后,戏曲竟成了她生命里仅存的慰藉。

"姑娘,我家托人在此订了雅座,柳如意。"至楼中,柳如意唤来小二。

"柳如意......小的这就去查。"侍者应声离去,片刻后回来禀告,"姑娘,并无此名,今日却有个'岳夫人'的雅座。"

柳如意愣了愣,反应过来,"那......就是了。我夫君姓顾,想是用了'岳夫人'的名义。"

"原来如此。雅座在楼上东侧角楼,我这就领姑娘过去。"

柳如意随侍者上楼,在雅座中端坐,静候戏曲开场。

不多时,一阵脂粉香风袭来,伴着女子温软的嗓音——

"姐姐恕罪,你占了我的位子。"

这嗓音犹如平地惊雷,震得柳如意浑身僵硬。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花玉萱!

柳如意尚未回神,又听一道冷厉的问话——

"柳如意,你在这做甚?"

这声音.....赫然是岳宏毅!

顿时,一切了然于胸。

岳宏毅携花玉萱前来听戏,订在了"岳夫人"的名下,难怪自己会错了位。

可若花玉萱是岳夫人,那自己算什么?

"我来......听戏。"悲凉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柳如意强撑着最后一丝骄傲。

"听戏?呵,我可不知你喜欢听曲!"岳宏毅讥诮道,"柳如意,还不快让开,这位子是小萱的!"

柳如意死死攥紧椅背,十指发白。

"我若不呢?"倔强之色涌上空洞的眼,"这位子写着'岳夫人',我与岳郎还未和离,凭什么不能坐?"

柳如意不过想维护自己的正妻名分,岳宏毅却如遭雷击。

"柳如意,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他怒极反笑,"我还道堂堂柳府大小姐落魄至此,怎会来听这市井小曲。原来你是存心等在这,就为向天下人宣告,你才是岳家正牌夫人!"

9.

听到这话,柳如意好不容易支撑起的倔强瞬间土崩瓦解。

"不......不是的......"她红着眼眶辩解,"岳郎,我并非有意......只是......"

不等说完,岳宏毅就无情打断——

"既如此,你便独占'岳夫人'的名号,一辈子留在这好了!来人,另寻一处雅座,离这泼妇越远越好!"

说罢,他携着花玉萱,匆匆离去。隐约间,柳如意听见花玉萱柔声细语:

"阿毅,咱们是否......有些过了?毕竟柳如意舍眼相助,我亦感念于心......"

"小萱莫要多虑。"岳宏毅宠溺安慰,"这是她欠你的,不值一提。"

柳如意黯然垂首,泪如春雨般淅沥而下,晕湿了膝上裙裾。

她欠花玉萱的么......

凭什么,她就非得补偿花玉萱......

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

鼓乐渐响,可柳如意再无闲情雅致。

直到终场时分,她才缓缓起身,借着楼梯扶手,缓缓下楼。

她害怕散场人多,自己出不了戏楼,所以提早动身。

不料刚至大厅,背后忽传一声娇斥——

"柳如意,你给我站住!"

柳如意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去。

"花姑娘?"

回应她的,是一串凌厉的步履声。下一瞬——

啪!

柳如意只觉腰间一痛,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花玉萱!"她发出一声惊怒的低呼,"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花玉萱冷笑一声,一把揪起柳如意的衣领,"你这贱婢,我是来警告你的!识相的就赶紧让出'岳夫人'的位子,不然下次你吃的苦,可就不止这些了!"

柳如意瞠目结舌,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可还是那个我见犹怜的花玉萱?

惊愕褪去,柳如意只觉满腔悲愤。她猛地站起,揪住花玉萱的衣襟,红着眼低吼:

"休想!除非我死,否则那个位子,你永远别想坐!"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贱人!"花玉萱森然一笑,"既如此,怨不得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惊叫起来——

"救命啊!柳如意这个疯婆子要谋害我!来人啊,快来救我!"

此时正值散场,柳如意听到戏楼里一片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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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识到大事不妙,刚要松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炸响——

"柳如意!你要做什么!"

下一秒,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扼住了她的脖颈。

呼吸骤然被扼住,柳如意拼命掰着颈间岳宏毅的手,奋力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我......我没......"她想要辩解,破碎的字句尚未出口,就被花玉萱梨花带雨的啜泣打断——

"阿毅......我好害怕......柳如意说要挖了我的眼睛,还给她......求求你,保护我......"

这楚楚可怜的诉求直击男人心坎。岳宏毅将花玉萱揽入怀中,柔声安抚:"小萱莫怕,有我在,她不敢伤你分毫。"

他怜惜地拭去花玉萱泪痕,转而面向柳如意时,眸色却骤然冰冷。

"柳如意!我早已警告过你,不许再招惹花玉萱,你耳聋了不成!"

他狠狠将柳如意掼到地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似是骨头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