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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填四川”与官军“克下五簇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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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人走路时,喜欢把双手交叉背在身后。据说其先祖本是湖广人,后来被朝廷强行遣送入川,因为一路上都被反绑着,所以养成了这个习惯。这种说法虽然荒诞不经,却道出了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湖广填四川”。

“湖广填四川”是清代发生的大规模移民运动,起因是四川人口严重短缺。明末清初,连年战乱导致四川人口急剧减少,以致“绵阳、安县、罗江等地,土旷多年,田地在荆棘中”,“成都所属州县,人烟断绝千里”,“乡人存者仅百一二”。1661年四川布政使司统计,全省“人丁16096”。所谓“人丁”,指的是16-59岁的男性。如果按照一人代表一户,一户以5人计算,全省仅有人口80480人。

由于人烟稀少,自然轮到老虎称王了。清代王培荀在《听雨楼随笔》中记载了一则温江人刘春开杀虎的故事:刘春开是一名武官,清朝初年官至云骑尉,退休后住在一座古庙旁。一天晚上,两只猛虎跳进屋子,将刘春开的妻妾二人叼走。刘春开操起长矛弓箭,奋不顾身追去,杀死一只,射中一只。那只受伤的虎逃去,刘紧追不舍。逃虎突然跳起,将刘撕成了碎块。这种人与兽的冲突,在成都平原时有发生。因为野兽横行,人们甚至不敢单家独户居住。出生于今安州区宝林镇的清代诗人李调元,其祖父曾多次搬家,为的是要找到一个与之相伴的邻居。

不过,以上所说的都是发生在成都平原的事,官方统计的人口也仅指登入政府户口簿的居民,并不包括盆地周围被称为“番蛮”的少数民族。四川盆地四周群山高耸,峡谷纵横,加上道路险阻,因而受到战乱的影响很小。从以下几个故事可以看出,“湖广填四川”之前盆地周围山区的人口并未断崖式锐减。

◆据龙州薛土司的家谱《薛氏宗谱》记载:1644年,张献忠(俗称“八大王”)的农民起义军来到平武,薛土司、王土司都退避番寨,拒不投降,最后被诱出番寨诛杀。按照民间传说,“八大王剿四川”是人口急剧减少的主要原因,但“八大王”的农民军在平武只是诱杀了土司,未敢冒险进入番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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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的开坪乡艾林村,古称艾林堡,是明清时期艾林土司的驻地。明末张献忠占据四川时,李土司躲藏于此拒不归顺。后来清军攻入北川,附近的永平堡成为清军清剿明朝残余势力的战场,但当地羌民并未成为双方博弈的牺牲品

◆张献忠入主四川时,觉得知识分子有碍其统治,便谎称要举办全川科举考试,将数千读书人骗至成都集中杀害。当时雅安的知府回复说:我们这里多是蛮夷(历史上的青衣羌),没有几个读书人,现在又恰逢雨季道路不通,无法前来参加考试。雅安的读书人因为知府的忽悠而保住了性命,那里的所谓蛮夷可能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清朝初期,有个叫朱樟的诗人在江油担任知县(县城在今武都),留下了不少反映当地民情风俗的诗歌,其中名为《羌俗》的组诗记述了“龙州蛮”的习俗。历史上江油曾经属龙州,所以当地羌民也被称为“龙州蛮”。从朱樟的诗歌中看出,他作为父母官最感到忧虑的是境内的“龙州蛮”过于慵懒,疏于发展生产,而不是江油县人口太少。

◆据民国《北川县志》记载,张献忠的起义军攻入石泉,“诸王皆遇害”。所谓“诸王”,是指石泉王及其家庭成员。北川地瘠民贫,又无豪门大户,到达县城的农民军不过是一支小股部队,他们只在县城诛杀了石泉王室成员,并未深入乡村活动。张献忠之后,清军于1652年攻占北川,其打击目标是明朝的残余势力,战场则在曲山关、永平堡等地,因而也未对本地人口产生多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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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末年的石泉县城(禹里)。明代,这座古老的县城也是石泉王的住地。据记载,明朝天顺四年(1460),朝廷将蜀和王的儿子封为石泉王,此后代代相袭,至1644年的180多年中共传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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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受明末清初战乱的影响较小,当成都平原千里无人,全省在籍人口仅有8万多人,朝廷不得不动员“湖广填四川”的时候,北川的大山深处却分布着数量众多的羌寨。特别是青片河上游一些寨子不仅人口密集,还我行我素,自行其是,不把新入主的清朝统治者放在眼里。乾隆版《石泉县志》作了如是评价:“上下五簇等寨生番散居石泉、茂州山后,绵亘数百里,凶悍自擅,不讨之日久矣。”

所谓“簇”,指的是自然形成的少数民族聚落,“上下五簇”,即上五簇和下五簇。上五簇在今青片乡上五村;下五簇在今马槽乡和白什乡境内,包括马槽乡的苦山村、明头村、花桥村、黑亭村、黑水村,以及白什乡的白什村、鱼背村、七星村、白水村、河坪村。

除了上下五簇,在今青片、白什、马槽三乡的辖区内,还有一些羌寨自称中五簇。中五簇分布在青片河东面,与上下五簇不同,早在明代后期就被官军征服了。1547年,四川巡抚张时彻、松潘总兵何卿率军平定白草时,派有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从坝底溯青片河而上,打击的对象就是中五簇。1579年,因为受到松潘丢骨等寨反叛事件的牵连,包括中五簇在内的白草羌28寨迫于官军的强大压力,正式归顺了地方政府,成为石泉县管辖的自治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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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片乡正河村大鸭渡,清代属青片番之中五簇。中五簇是青片河中上游部分羌寨的自我称谓,其范围大致包括今青片乡茶湾村、正河村、安绵村、高峰村、西纳村,白什乡清溪村、高溪村,马槽乡平地村、木坪村。自1579年正式“收入石泉县版籍”后,一直受到官军的严密监控和地方官员的训诫,到清代初期早已变得相当淳良了

明代官军大规模征伐羌寨,为什么忽略了上下五簇?最大的可能是当时这些地方尚未开发,或者人口稀少。官军平定白草以后,北川境内再未发生重大战事。在和平环境里,由于人口增殖和自然迁徙,才逐渐形成了新的羌族聚落。这些新的聚落位置偏僻,又从来没有受过官军的打击,因而自行其是,不服管束,属于北川境内最后的“生番(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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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片乡上五村之西窝羌寨。这里的地理位置极其偏僻,明代末年才有羌民陆续迁来定居,后逐渐形成人口富集的聚落。有乔氏墓碑记述了其先祖迁徙的故事:“祖系茂州蚕陵擂鼓山,山高坡陡地瘠,薄产荞麦,辅以采猎卖力度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秋,庆荣、庆华深山狩猎沿山而下,至一开阔地,视野猪挥(拱)处土沃,搜青稞数粒播之。次年察粒壮早黄,议徙。遂于明崇祯十三年(1640)迁至。庆荣占阳山,庆华占阴山,以刀砍火焚耕耘维生,繁衍后代云耳。”据当地人所说,西窝羌寨可能是明朝后期才逐渐形成的新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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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入主四川后,不仅石泉县,其西北方向茂州、松潘的土司们也都归顺了,上下五簇却仍处于无政府状态,自然为统治者所不容。1663年,也就是清军进入北川后的第11年,松潘总兵何德成采用军事手段对这些“凶悍自擅”的羌寨实施打击。旧志对这次军事行动的记载极为简略:“康熙二年正月十七日,松潘总兵何德成进兵克下五簇寨,上五簇之番畏威投顺,愿隶版舆”。说1663年正月,何德成进兵攻占了下五簇羌寨,上五簇羌寨面对官军的攻势心生畏惧,表示愿意“投顺”,自愿纳入地方政府的版图。

何德成征伐青片番,先攻下五簇,自然是以坝底堡作为进攻羌寨的大本营。坝底堡自明代中期起,就成为官军的防御中心,常驻官军达数百之众。羌人自古以来就习惯于用石头垒砌房屋,这种被称为碉房的建筑既坚固耐用,又兼有军事防御功能。下五簇紧邻坝底堡,为防止官军袭击,所筑碉房一类带有防御性能的房屋一定是相当坚固的。何德成攻打羌寨能够轻易得手,可能与他使用的武器有关。他的先进武器就是土大炮。旧时北川有石姓铁匠,传说是因其先祖为官军铸造大炮攻打羌寨有功而取得铸造铁铧的专营权。直至上世纪50年代,北川一带铸铧者尚无第二家,仍由石姓独享着专营权。1903年出生的石明荣据传是石家取得铸铧专营权后的第七代传人,照此推算,其先祖铸造大炮助官军正好是清初何德成攻打下五簇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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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什乡白水村民居。白水村古属青片番之下五簇,现在羌民的住房基本上是用木材搭建的,但石碉房的遗迹随处可见

何德成雇请北川当地的铁匠铸造了大炮,用来轰击羌寨的碉房,虽然当时所造的不过是装火药填铁弹的土大炮,但却可以对羌人造成巨大震慑。旧志在记述这次军事行动时,未按照惯例提及其过程和战果,说明何德成主要是在气势上占了上风,双方并未像前朝走马岭之战一样进行血腥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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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片乡上五村(古上五簇)碉房遗迹(已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松潘总兵何德成攻克下五簇之后,上五簇羌寨迫于官军的强大压力,表示愿意归顺,成为北川境内唯一未受到明清时期官军征伐的地方

官军攻占下五簇一战,实现了对北川民族地区的完全控制。明代官军征服中五簇以后,实行的是羌寨自治政策。虽然同样处于青片河流域,可能是上下五簇比中五簇的位置更加偏僻,实行自治容易滋生事端,所以何德成用兵之后,将其划分给相邻的土司管理。管理上下五簇的先后有五个土司,即石泉县艾林土司、坝底土司,叠溪大姓土司、小姓土司,以及茂州陇木土司。从1663年划分给土司管理,到1935年改土归流,上下五簇实行土司制度的时间共272年。

来源:县决咨委

撰文:赵兴武

审核:蹇 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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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嗨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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