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作家陈本豪老师的散文《古庄风韵》,聆听作者讲述走入大山深处、走近古庄风韵的点点滴滴。“在一处原不知名的地方,我们走入大山深处,环顾四面山峦,并不见峰高。山里多树多竹,随遇闻花听鸟,四野春意盎然。一次山庄小憩,酒后茶话古桥之侧,任轻风浅唱…… 面对那山,面对那水,面对抬头不见落叶的时光,不禁让人十分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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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三月初二,清明后第三天,满眼春色正浓。在一处原不知名的地方,我们走入大山深处,环顾四面山峦,并不见峰高。山里多树多竹,随遇闻花听鸟,四野春意盎然。一次山庄小憩,酒后茶话古桥之侧,任轻风浅唱 ……面对那山,面对那水,面对抬头不见落叶的时光,不禁让人十分流连。

应宣传部张敏部长之约,与蔡明贵副部长和张泓科长一行,前往几条国道的交汇处,测定江夏区建树文明标牌的方位。先上黄黄高速看过东线,随后返程京珠大道,直达南端入口。几经辗转不觉时近中午,我们顺着临近的出口驶入咸安朝温泉挺进,一路的桂树送来嫩绿的芳香。在行政区划并入武汉市之前,江夏区原属咸宁地区的一个辖县,在这块永不陌生的土地上,处处可闻乡音乡语,大家都说,这儿山好水好人更好。在两位老乡的引领下,我们穿越温泉地界,一路向大山进发。舒、黄两位是当地的领导,原是部长们多年的朋友,与我却是初交,但母语的交融,恰似无数支流汇遇长江,一波共流。

山庄坐南面北,门前一溪横流,直把一波岁月带向远方。时遇三月初,春潮还不见涌,盈盈溪水清得照人发丝。山涧流溪,世代水走沙积,水面不宽,河床却不淤陷。一流溪水穿过脚下垒石的缝隙,向下冲流几米落差,瀑出一布之样。我不禁弯腰伸手拦截,将残留掌心的一汪清水,互为两手润搓,一时清雅至极。公路位于山庄北面,不论车行或步行来店小酌,必须横过门前小溪。横水之路几属天然坎道,只是略添了几担沙土,两车对行必有一车趟水,车行浪起,水花四溅,浊浪即逝仍还她一泓清流。骤然想起张泓的泓字来。她命相五行缺水,又是家中老幺,便巧取张姓之弓,使得三位一体,取个稀有的泓字以名,祈愿一个水边的精灵。

我们挨着小溪,坐在下水段高墙的边沿,酒桌就地而开,触脚的石板,消解了城区的喧闹。在下水的墙根处,孤零零地搁着一个缺口半边的青石臼,原以为是当地村民春节舂糍粑所用,尔后得知,是为揣洗红苕的器具。离下游约三十米的溪流上方,一座古桥横跨天水,弧形的桥体仅由一层发串的拱石筑成,拱体上层叠着几排长短不一的青石,直至平坦出桥面一方通道。桥上盖有一条木架布瓦长廊,历经多年风雨,木柱的颜色几与瓦色相合。廊桥里边,两旁各设一排长条木座,一任过往行人,随步廊中遮风避雨;近乡的村民,闲暇时抑或累了,常三三两两来此廊下喝茶,少不了话话家常;少男少女们也可春心廊下,妙结牵手之缘。二十余米长的两面桥身,均用木柱格成四档,由清一色的三六九型灰砖砌成墙体,隔砖一个方眼,一任时光在方眼中风流穿过,如是天天月月年年。

这儿的饮食开发,大约日月不长,独有一家小店,生意却有些火爆,门前早被小车拥塞了通道。

时过片刻,店家开始上菜,一盘经土灶柴禾烹饪的红烧肉,散发着诱人的热香。跟着上了一盘韭菜炒新笋。可惜脚患痛风,几次吃笋即发,钻心的疼痛使我再也不敢贸然应敌。尤其那盘红烧豆腐,油煎得两面壳起,薄薄的软中带柔,夹在筷上滚卷成筒而不碎,虽经医嘱尽量少吃,却忍不住嘴馋,竟一连夹过两块。还有那盘苦菜汤,入口沁凉,阵阵微苦使春日的燥热有了一份安妥。不一会,服务员端来了一盘野猪肉。在她报过菜名的一刹那,我们不约而同地抬眼相望,坐在一旁的舒姓领导随忙对大家解说:通过几年禁猎,山里的野猪已多得成群结队出没乡里,时有危害村民生活的行为出现。为此,政府下令定数猎杀,所以,大家再也用不着为这盘野猪肉犯愁。

前些日子曾听人说,一位年轻的山村寡妇,家里养了一头大母猪,猪娃分窠不几日,母猪开始发情。虽说寡妇样样精明能干,但一个单身女人牵着母猪去现场配种,总觉有些不便,每每设酒相待,相请别家的男人帮着跑一趟。这回恰遇隔壁那位当家的出门办事,晚归了两天。母猪关不住春情,成天在圈里乱吼乱叫,也许惊动了山里的精灵。那天清晨,寡妇提着木桶到猪圈喂食,只见圈门大开,隐约听见圈中似有异响,不待走近圈边,突然呼的一声,一条黑影闪电般从圈中窜出,一会儿就没入山野之中。她伸头一看,母猪分明还在圈里,相比昨天似乎少了一份躁动。回屋之后,她禁不住沉思,时而难忍窃笑,时而又觉蹊跷,心中不敢确定。那天晚上,她有意不关圈门,灭灯后睁眼靠于床头。大约半夜时分,圈里又传来了声响,随风传来一阵阵轻轻的呻吟。她,什么都明白了。母猪几月怀胎,落下一窠健壮的猪娃,无病无灾长势格外好。过墙之风不知何时吹进了村民的耳朵,于是,都抢着来买她家的猪娃。据说,她家的猪娃长得特快,杀后瘦肉特多,作菜味道特好。想来那寡妇真是人精又人情,假若换个男人,只怕难得放纵野猪偷情,即使胆敢冒险,也许早被明枪执杖打杀了。假如有机会碰到那寡妇,真想劝她多喂些母猪,为野猪预留一条自由往来的通道,一年下她几十窠猪娃,如此开发一个产业,一定会富出特色。如果真能那样,我一定前去她家,尝几块杂交猪肉,说不准真能吃出一份大山的味道。

舒姓老乡见我对着廊桥说古,便向我透露:山庄里面有好几间古屋,最低也有两百年历史。趁着他们碰杯,我独自溜进后面的庄子。村里的过道很宽,路面全为青石板铺砌,一块挨着一块的长条石,一直铺到各家门口。房屋外围由一窑的青砖砌出一色的清水墙,砖缝被割得像鞋底索一样粗细。在屋檐下的墙根处,还能看见些许壁画残痕,虽经努力,却只能分出其间杂乱的色彩,实在连不起画中的内容。中间那户人家,房屋挺大,三栋连体,屋里共为上中下三进,分设两口天井,两边巷道直通隔壁,关起门来自成一天世界。天井旁的四周阳楼,木格木窗依旧完好,只是尘网蛛结,多日疏于清扫。

临近大门回楼下,两根方形的青石大柱,上天下地般撑起,柱下的石墩格外完好,四周的浮雕边角丰圆,只是冒出一身潮春的汗水。外面三道大门,都是青石门框,门墩高出半人之上,足见高门大户(旧时的门楼,建筑规格甚严,尺寸成规不得逾越,尤其是门墩,一见高大,必是员外或官宦人家)。门楼上方挂有一块陈旧的木匾,上书“父子明经”四字,右边写着咸丰××年(因未带笔墨,难以确记),左边写着光绪丁亥年,年号之下各书一刘姓人名。经查刘姓即为此宅主人,这村原叫刘庄。我不禁自问,这家父子是在清朝中了举,还是为官抑或豪富?一位中年妇人,1989年嫁来刘庄,得她首肯,我才跨过那道高高的门坎,免了屋外远窥之苦,她却说不清那块匾额上的内容与来历。疑惑间里屋走出一位白发婆婆,我不由一喜,结果她同样说不清匾额上的往事。我还想找人问问,但满屋里已是无人可问。村里的男人大多外出奔向时尚,只留下这些寂寞的女人,长守着一村古旧的文化。

回到酒店前,坐在长长的木条凳上,望着店旁的五株大树,试图找出一点答案。眼前三株稍小的名为杨树,远处两株大的却怎么也叫不上名来,一经查问依然无人作答。大树高约十来丈,粗有三人合抱,树杆周身曲张的筋络,苍老出一道道艺术深痕,茂密的春叶撑起半天巨伞。大树就长在光秃秃的千页岩上,如此丰茂至今,真不知根有多深?也许,刘庄也与这大树一样吧。

▲陈本豪,中作协会员,民间音乐人,籍贯武汉江夏。已出版散文集三部,纪实文学集七部。长篇纪实文学《京剧谭门》全四卷,被列入2019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入围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荣获第八届湖北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