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13日,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预审大队长聂海芬,以“女神探”的身份参加了中央电视台推出的《第一线》栏目。

在节目中,聂海芬侃侃而谈,尤其是讲到“5·19奸杀案”时,她整个人都充满了自信,骄傲的讲述自己如何在犯罪分子刚刚到案,且惊魂未定的情况下,对其进行突审,并火速掌握铁证,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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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聂海芬风光无限,但她万万想不到,十年之后,自己会因此栽个大跟头。

悲剧的叔侄

事情还要从2003年5月18日说起。

张高平和张辉是叔侄两,两人以开大货车谋生,当日,他们正要载货去杭州,出发前受人之托,需要带上一个17岁的小女孩去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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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样的事情经常都有,他们常年在外跑车,深知生活不易,所以遇到力所能及的事情,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

原本小姑娘的目的地是杭州西站,出发时也约好了让朋友来西站接她,张高平开的货车进城不便,但他又不放心这个小姑娘独自一人进城,于是就让侄子张辉送她到西站。

二人到达西站后并没有看到小姑娘朋友,打电话才知道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让小姑娘自己打车到一个叫“钱江三桥”的地方。

张辉还很负责任的将小姑娘送上了出租车,看着她离去后才去找叔叔张高平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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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件事情到这里便告一段落了,叔侄俩也开着货车去了上海,但万万没想到,几天之后警察突然找上了二人,纠缠他们十年的厄运便从这里开始了。

带走叔侄二人的是杭州市公安局,到了警局后他们才知道,几天前他们受人所托,护送去杭州的那个小姑娘已经遇害,尸体被扔到了西湖区的一个臭水沟里。

警方通过小女孩的身份,找到了其家人,并了解到受害人是乘坐叔侄俩的货车来杭州,于是便将两人列为了犯罪嫌疑人。

张高平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后,内心五味杂陈,这几天前还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属实让人感慨,当时他以为自己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配合警方破案,所以老老实实将当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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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话说完了就可以回家了,但警官却没有要放他们得意思,而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对二人进行审讯,且说话间,已然将二人当成了凶手,一点都不客气。

自己没有干过的事情,张高平自然不会认,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所有的辩解到了警方耳朵里都是“狡辩”。

更令张高平意想不到的是,为了让他们认罪,警方竟然无所不用其极。

据悉,当时警方掌握的证据非常有限,其中有一项是死者指甲里的皮屑组织,张氏叔侄到案后,警方立刻提取了他们的样本去比对,但比对的结果却让警方更抓耳挠腮了,令人竟都不符合,莫非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为此,警方不得不去连夜查看道路监控,但遗憾的是,当年的道路与监控设备并不完善,即便是有些路口有监控,可事发之时是深夜,监控模糊不清,一通查看下来竟是毫无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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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里,若警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叔侄两人是凶手,差不多就该放人了,可此案负责人聂海芬却在这个时候了解到,嫌疑人张辉曾经因为打架坐过一年牢,这就是有前科了,一个有前科的嫌疑犯,在她眼里更像凶手了。

再加上案发地在杭州最火的地界,西湖旁边,上级领导非常重视这个案件的影响,多次下达命令,让她限时破案,所以聂海芬当时的压力非常大。

为了完成上级领导下达的任务,也为了维持住自己“女神探”的地位,于是乎便出现了文章开头所说的,令聂海芬引以为傲的“突审”事件,并且在这次“突审”后,叔侄两一改口风,乖乖的在认罪书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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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叔侄到底经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认罪?警方又是用什么方式让他们认罪的呢?

“突审”

因为当年的技术条件限制,警方破案除了要讲证据以外,也要注重人犯的口供,但很显然这个案子的证据并不全面,所以聂海芬决定让组上成员从“口供”下手,并暗示无论如何都要拿到两人的认罪口供。

有了掌舵人的话,下面人办事也“更放心”些了,于是乎,叔侄二人接下来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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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又一番问审后,叔侄两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凶手”,于是审讯人员撤离了他们的凳子,让二人扎马步,称这样的方式能打乱他们说谎的思路,更容易从中找到破绽。

受冤屈的张高平内心极度不满,且他也察觉到了警方的意图,为了不背这口黑锅,他始终咬紧牙关,但他的这一“抵抗审讯”的行为让警方更生气了,于是决定给叔侄两来点更狠的。

又一轮审讯后,警方带来了水,这当然不是给叔侄二人喝的,而是用来给他们“洗脑”的。

据张高平所说,当时来了好几个警察将他按住,他们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将水从张高平的鼻腔灌入,那水流进入鼻腔,流进肺部的窒息感让他终身难忘,他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在派出所了,身体的不适和精神上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若再来几下,估计要么他认罪,要么他当场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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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警方可不会让他轻易死去,这样的招数他们拿捏的游刃有余,犯人绝对不会出问题,几番折腾下来,审讯人员见张高平快受不住了,于是适时的收了手。

见叔侄二人始终不肯“认罪”,聂海芬便决定启用第二个法子,将两人丢到了拘留所,让自己的线人“老袁”在拘留所里监视二人,企图从中找到叔侄二人犯罪证据。

这个老袁原本也是一个犯罪分子,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成为了聂海芬的线人,平日里在狱中帮聂海芬监视一些犯人,靠着这些情报,从聂海芬这里挣表现,从而获得减刑。

当然,“监视”是聂海芬对外的说法,事实上就是放任狱霸欺凌新来的犯罪嫌疑人,有必要的时候甚至用一些非常手段去获取警方想要的口供。

张高平叔侄俩便经历了这样的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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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袁因为聂海芬的关系,在狱中很是吃的开,大家都唯他马首是瞻,叔侄两人进来后,他曾多次伙同其他罪犯,对两人进行“照拂”,且手段狠辣,以至于叔侄两人在派出所都没有认罪,但却在进入拘留所后不久,就亲手写下了一份“认罪书”。

这份“认罪书”是有人早就准备好的,里面记录了一些“犯罪过程”,非常的详细,详细到张氏叔侄抄完一遍后都不记得里面的具体细节。

但只有了这份认罪的口供,便坐实了叔侄两人的犯罪事实,即便时候他们再如何辩解,也无法脱身了。

2004年4月21日,杭州市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审理,尽管此案疑点重重,但凭借着叔侄二人亲手写下的“认罪书”,法院还是判处张高平无期徒刑,张辉因为有前科,被判处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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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果是叔侄两人无非接受的,想到自己无故蒙受如此大的冤屈,他们当庭提出了上诉。

在法院第二次审理后,鉴于本案确实疑点重重,又改判了死缓和15年有期徒刑。

就这样,叔侄二人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后,又开启了长达十年的牢狱生涯。

沉冤昭雪

张氏叔侄两的案件落定后,聂海芬也松了口气,庆幸她“女神探”的名号还在,100%破案率的记录也还在,且因为此案结的又快又漂亮,她还受到了局里的嘉奖,连央视节目也请她去做客,一时间风光无两。

中国女神探的名声不胫而走,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在夸赞她,都在以她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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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狱中的张氏叔侄,他们的日子就并不好过了,老老实实的人,一招蒙受冤屈入狱,自己的名声毁了不说,还连累家人被指指点点,据说张高平的孩子在学校还被同学排挤,听到这些消息,张高平悔不当初,要是当初他忍受住了霸凌,没有抄下那份认罪书,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呢?

无数个夜里,张氏叔侄以泪洗面,悔不当初,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他们也无可奈何,为了自己清白,为了让家人不跟着受罪,张高平和侄子决定,在狱中好好表现,争取减刑的同时,也学习一些法律知识,看看如何能为自己翻案。

2005年,也就是张氏叔侄入狱后的第二年,张高平曾看到一则新闻,里面报道了一则奸杀案,凶手名叫勾海峰,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他在凌晨搭载一名女乘客,见对方只身一人,于是打起了谋财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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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不是勾海峰第一次作案了,张氏叔侄这起案件就是他犯下的,且因为之前作案没有被抓到,他的胆子也越发的大了,所以这一次,他如法炮制,抢了女乘客的钱,将其奸杀,并将尸体扔到了隐蔽处。

勾海峰以为,这一次他依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法律制裁,但他不知道的是,时代在进步,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他的车,并将他抓捕归案。

由于勾海峰的犯罪事实清楚,且行为恶劣,这个案子处理的很快,勾海峰被判处了死刑,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就被执行了死刑。

以至于张氏叔侄提出上诉,严查该案的诉求还没有落实,勾海峰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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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张氏叔侄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但因为勾海峰的死,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了,但也正因为这个事情,让叔侄两人更加坚定了要上诉的决心。

在狱中,张高平只要一有空,就写上诉材料,哪怕是递交上去的材料都石沉大海,他还是坚持写,他相信世上总有好人,也相信法律可以还他一个公道。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坚持上诉整整十年后,叔侄两人迎来了平反日,他们的案子引起了检察官张飚的注意。

张飚在翻看历年卷宗时,发现了这桩处理“随意”的案件,且在了解到叔侄两人十年来一直坚持上诉后,他更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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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张飚要重理此案,张家人很是激动,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找到了朱明勇律师,这位律师很有名气,也很勇敢,曾经多次挑战恶势力,为冤假错案成功翻案,在看到张氏叔侄的案件后,朱律师当场便决定要为两人翻案。

就这样,这件沉寂十年的案子被再一次翻了出来,叔侄二人再一次站上了法庭。

在这次庭审中,朱律师搬上了一件有力的证据,那便是死者指甲里人体组织DNA比对,竟和死去的勾海峰完全符合,这也印证了张高平的猜想,勾海峰就是他们这起案件的真凶,且值得注意的是,勾海峰的这个案子,也是“女神探”聂海芬办理的,这不免就让人觉得意味深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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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法院审理,张氏叔侄杀人事实被推翻,且当庭释放,他们终于清清白白的走出了这个阴霾,且获得了国家赔偿,当年那些审理此案的相关人员也得到了应有惩处。

一切尘埃落定,但十年光阴,很多事情都无法改变了,叔侄两人于家人分别整整十年,张高平的孩子因为流言蜚语早早辍学,家里的光景也大不如从前,这一切都令人无比心酸。

好在张氏叔侄心态非常的好,尽管经历了种种不公,但他们始终心向正义,相信正义,这可能也是他们最终能迎来曙光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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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叔侄这样经历让人惋惜,但同时也是我们完善司法程序的有力参照,庆幸的是,国家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为老百姓提供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环境,这才使得张氏叔侄的案子有了沉冤昭雪的一天。

历史在前进的过程中总会产生大大小小的错误,我们的今天也终究会成为历史,不到明天,谁也不知道今天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所以,倘若有一天你也面对了不公,请不要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