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四千余字,再现六零后一代人的日人生转变。为了增加可阅读性,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81年的夏天,是我在罗浮山下当兵的第三个年头。

我是湖南益阳人,79年12月从洞庭湖区来到遥远的广东,才第一次感受到南方的酷热与潮湿。幸好我也算是南方人,比起那些北方来的战友来说,能够更快地适应这里的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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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从军龄来说还不够两年的我,却已经成了半个“广东人”了,因为平常和当地的老乡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多,再加上我们的班长又是广东人,我已经能说得上一口流利的广东话了。

大概是七月上旬吧,连长突然把全连召集起来,安排了一个任务:因为三天后有台风到来,接到地方公社的请求,需要我们连去帮助附近两个大队搞双抢,尽快把田里的谷子收回来。

随后就是指导员作动员,全连只留下一个排的人在营房,其他人全部去帮老乡们收稻谷。

虽然是集体行动,但真正到了地里干活可不能凑在一起。我和三个战友分成一个小组,因为我会说白话的缘故,也就当起了这个临时小组长。

虽然是给别人干活,可我们几个战友没有一个耍滑头的,甚至比在自己家里干活还要卖力。

再加上我们都是精壮的小伙子,在部队的伙食相对也比老乡们要好,体力上更胜出一筹,于是,我们就更加争着干那些重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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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惠州一带基本还是种水稻,大概和我们老家的做法也差不多,先把成熟的稻苗割倒,然后拿着去打稻机上脱粒,打稻机也是传统的人力打稻机,完全靠脚踩。

于是,我们几个战友就主动踩打稻机,把割稻苗的任务留给老乡自己。因为还要种晚稻,田里也还有很深的水,一脚踩下去几乎到了膝盖附近,而打稻机也就像是系泊在泥浆里的木船一般。

头上顶着烈日,脚下踩着滚烫的泥水,还要使劲踩动打稻机,那份辛苦劲不言而喻。

但我们几个战友没有半句怨言,除了中午会在老乡家吃一顿饭之外,早餐晚餐都是回连队吃,不用老乡负担任何开支,就算有,也就是多烧点水给我们喝而已。

我们小组帮扶的是个叫歇湖的村子,我们帮着老乡干了三天活。当然,我们三个人具体对应的也就是一个生产队吧。

三天后圆满完成任务,天色也黑压压的,应该是台风近了,我们马上就要归队,但老乡们特意给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过饭我们就要回连队了,刚刚走出村子,我就被一个姑娘在半路拦下,弄得我当时就六神无主,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时候,我的命运竟然就悄然在发生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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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在湖南益阳农村,外地人不知道的,总喜欢把“鱼米之乡”这个桂冠戴到我们头上,但实际上,我们老家却是一个地道的山区乡村。

我父母生了三个孩子,我排行老二,家里 还有个大哥以及一个妹妹。

在我小时候,山区农村地少人多吃不到肚子,我们村子却还算好,除了为数不多的一些水田之外,还有不少的山土可供种植玉米红薯之类的杂粮,至少能吃饱不饿。

那年代的山里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一门生存的“技巧”,那就是能漫山遍野地找吃的,从小就似乎又那种采摘野菜野果的天赋。再大一点之后,多少都能掌握点捕猎的技能,运气好还真能抓只野兔解解馋。

但女孩子就没有那么好彩了,绝大多数女孩子都不会像男孩子那么撒野。就以我妹妹来说,幸好有大哥和我在,才能帮她从野外带点零食回来。

如果家里全是女孩子、或者几个大的孩子都是女孩的话,她们就很少能有那个“口福”了。

我妹妹也是一样,从小身体就瘦弱,加上当时的伙食也跟不上,害得父母都一直在担心她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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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大哥却对这个妹妹爱若珍宝,总是想着去山上给她找点“好东西”。于是,在大哥的带领下,我们隔三差五就能弄个野兔什么的。

有时候运气好,也有过抓到“乌缰(野山羊)”的记录。这就多少能给妹妹补充点营养,有时候还可以换几个钱,勉强算是把她拉扯大了。

到我十五岁那年,当时的我初中毕业(当时初中只有两年),成绩其实还算不错,只是当时真正在学校上课的机会不多,我也就无心读书,完全没有继续上高中的想法,直接就回家务农了。

在家里干了两年农活,年轻的我心里开始骚动起来:这样种一辈子地,能有什么出息?可要怎么才能走出大山呢?

正在我迷茫的时候,79年下半年收完晚稻,征兵的通知发到我们大队,我冥冥中似乎被什么召唤起来,第一个就找了民兵营长报了名。

之后的初检、政审、复检一路绿灯。我家祖辈都是贫苦出生,完全称得上根正苗红。前些年上了初中,在我们那样的山里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了。加上这两三年的劳动改造,身体素质也很不错,自然就不出意外拿到了入伍通知。

得知自己将要去南方当兵时,我心里其实还挺失望的。那年代的广东,还真的不如内地,我心里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去北京。想不到事与愿违,自己的目的地和心目中的圣地简直就是南辕北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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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从拿到入伍通知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突然有了以服从为天职的认知,即使自己心里对广东不满意,79年的12月,我依然毫无怨言地南下了。

这一来就是两年了,从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农民,正式改造成了优秀的士兵,在部队的训练中多次获奖。

可惜的是,我所在的团部没有争取去南疆的任务,这也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

想着在前线奋战的战友们流血牺牲,我们这些留守后方的人岂能不多流点汗?于是,这次收到老乡的支援请求之后,连长当即就安排我们立即出发。

这不,一来就是三天,总算是赶在台风前把发任务完成了,保证了老乡的粮食安全,我们心里还是相当自豪的。

看着天色越来越黑,风也大了起来,我们三个人骑着单车朝驻地赶去,正常的话也就一个小时左右路程。我们心想着能不能赶在其他小组之前第一个回去的,如果能成为第一个,到时候又能拿到流动红旗了。

正当我们拼命踩着单车,眼见得就要出歇湖村了,突然,后面一个女孩在远处朝我们挥手:同志,请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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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赶紧停下来,赶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我们三个赶紧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等她气喘吁吁跑到我们面前说:

我们队长刚才给粮仓加固的时候从屋顶上摔下来,能不能借你们的单车把他送去医院。

听说有老乡受了伤,我们当然不能推脱。但想到还要回连队复命,我们三个人又只有我一个人能说白话。

于是,我便“奉命”留下,得知姑娘也会骑单车,便安排两个战友骑一辆单车先回去,把情况报告连长,我和女孩骑着单车就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问情况,也就知道姑娘叫阿桃,受伤的是队长也就是她的父亲。

我们就那么两三分钟就到了现场,简单查看了一下伤势,觉得不是很重。但队长走不了路,这里离卫生院还有十来里路,找人抬着去就需要花很长时间了。

我灵机一动,让大家把队长扶到后座上,又拿来绑带就把他绑在我背上,骑着单车就朝医院走去,阿桃也骑着车紧跟在后面。

大概走到半路,风雨开始加大了,但我们完全没有什么避雨的想法,只是问了队长几句,得知他能坚持不怕淋雨就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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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感到医院时,风雨已经相当大了,我们三个也都成了落汤鸡,我便帮着阿桃把她父亲扶到医院,还要到处找医生护士。等到一切都办妥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更是狂风暴雨。

按照常理,这时候肯定是不适合赶路的,但我担心这台风一来就好几天,难不成我能几天不归队?于是便不顾阿桃的阻拦,推着单车就朝驻地赶回去。

幸好一路平安回到连队,只是已经快半夜了,连长看到我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得知老乡得到了妥善处理,也只是催我赶紧洗个澡睡觉。

应该是连续辛苦了三天,再加上最后帮着阿桃送她父亲去医院又淋了雨,当天晚上我就病倒了,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早上,到了出操时都还没醒来。

还是连长赶来查看,发现我全身发烫昏迷不醒,直接就把我送到了医院,才发现我已经烧到了40度。

我在医院睡了两天才醒过来,全身都像虚脱了一般。可醒来的那天下午,阿桃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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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阿桃今天早上送单车到我们连队,听到我发烧住院的事,认为都是她父亲连累了我才生病的,请求连长批准她来医院看我。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阿桃就当了一个星期陪护,甚至还把连长安排陪我的战友也给赶跑了。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时,我和阿桃已经相当熟悉了,这几天来朝夕相处,也相互谈了不少的心事。

只是我那时真是傻乎乎的,她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乃至我家几乎祖宗八代都被她给打听清楚了。出院时,阿桃只是轻轻地和我说了一句话:有机会来歇湖找她玩。

得到她的邀请,我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惜的是,当年的部队虽然不禁止谈对象,却不允许和驻地的女孩谈恋爱,我的心事就只能埋在心里。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来到了83年的一月,我们一帮战友到期退伍,因为我来自农村,自然就遵守“哪里来哪里去”的原则回湖南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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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我去了一次阿桃家,她父亲很热情地接待了我。

阿桃的母亲早年就去世了,家里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两个弟弟。作为大姐的阿桃,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帮父亲干活,主要就是帮着拉扯两个弟弟。

阿桃的父亲很明确地和我说:小黄,我女儿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很乐意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我再看阿桃时,此时的她,脸上尽是羞涩的红晕。

对于我家的情况,阿桃早在两年前我住院期间就几乎全部掌握了,知道我老家在大山深处,家里还有大哥和小妹。

阿桃的父亲和我说,现在广东正在热火朝天地搞改革,相对于内地来说,你留在这里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这两年来,我和阿桃之间尽管没有明确地谈恋爱,但也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而已。现在我已经退伍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阿桃跟着我回了一次老家,她几乎就是我们村、甚至我们县的第一个广东“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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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虽然心里很舍不得我远“嫁”他乡,但看着漂亮温柔的阿桃,再加上也知道广东就是开放的最前沿,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83年端午,我和阿桃结婚了,我这个湖南小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地道的广东人。还别说,一口流利的白话,再加上个子肤色差异不大,只要我自己不说,都以为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惠州人了。

当时的大队早就成了村,阿桃的父亲也出任了村支书,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我和阿桃也瞧准了机会,很快就开办起了自己的工厂,有了稳定的事业。

到88年的时候,我把大哥也拉来了广东,开始帮着我和阿桃打理家里的事业。父母暂时不能出来,因为妹妹还在上高中呢。

在我的“督促”下,妹妹高中复读了一年之后考上了大专,算是彻底走出了农门。妹妹上大学之后,我就把父母也接到了广东,这样一来,我们一家人就都成了“广东人”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和阿桃夫妻都已年过花甲,也到了养怡弄孙的年龄,家里的生意全部交给了孩子打理。

回首自己的一生,从一个穷乡僻壤的山里孩子,成为乡亲们眼里的“老板”,我的人生改变,虽然应该从参军入伍那一刻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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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改变命运的节点,更应该算是那次帮老乡抢收稻谷的机会,那样我才有机会和阿桃相识,并最终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