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2月7日,一辆三门峡法院的汽车疾驰而来,缓缓停在了灵宝市阳平镇沟南村卢文焕家门前。村民见状议论纷纷:

“法院的车为啥停在他家门口?”

“还用问?怕不是卢文焕欠账不还……”

“70多岁了还犯法啊,这是惹啥事儿了?”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卢老汉从家里走出,呆立在门口,看着那辆汽车,脸上写满迷茫。这时候,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法官,问老汉:“您就是卢文焕吧?”

“我就是。”老汉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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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听了,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激动地说:“老英雄啊,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见此情形,乡亲们惊呆了:老英雄?老实巴交、穷困潦倒的卢文焕竟然是英雄?这怎么可能?

1921年,卢文焕出生在沟南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拼死拼活劳作维持不了一家五口人的温饱。从记事时候起,卢文焕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野菜是他的主要食品。而那些财主却不劳而获,大鱼大肉,就连他们的猪狗,吃的都比穷人好。

世道咋就如此不公?卢文唤不止一次问父亲。父亲摇摇头,没有回答。

随着年龄渐渐长大,卢文焕渐渐明白,这一切全都是制度不公造成的,只有砸碎这万恶的世界,穷人才能翻身。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卢文焕不过是个农民,在制度面前他显得太弱小了,推翻旧社会也只能是梦想。

1947年8月12日,陈赓、谢富治兵团来到灵宝,战士们将一面鲜艳的红旗插上县衙。沟南村的地主老财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夹着尾巴钻到家里,紧闭大门。

卢文焕大声欢呼: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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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主被打倒,他们非法占有的土地也分给了劳苦大众,卢文焕也不例外,分到了几亩土地。卢文焕做梦也笑出了声,他终于可以劳动致富,然后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生活了!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听说解放军要走了。他急忙来到驻地问道:“解放军同志,你们为什么要走?”

“灵宝解放了,全国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解放,那里有很多坏人。”听到这里,卢文焕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我要当兵,消灭全天下所有的坏人,解救天底下所有的穷人。

村里人得知,议论纷纷。有的说他是一条好汉,懂得报恩。有的笑他傻,放着幸福生活不过,去当兵打仗,冒着枪林弹雨。

卢文焕却认真地说:“咱必须当兵,要不然,坏人就会卷土重来,得到的一切还会失去。”解放军同志看他意志坚定,答应了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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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卢文焕穿上了崭新的军装,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陕州军分区第三团一名战士,开始了他的传奇生涯。

起初,卢文焕跟着陈谢大军开始战略转移,在之后的征战中锻炼成长。1949年6月,他却随军杀回到了灵宝。

正如解放军说的那样,天底下还有很多坏人,光是豫南驻马店以南之平汉路和豫西陕州以西之陇海路,就盘踞着数万土匪,包括恶贯满盈的豫西第一匪首——李子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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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奎,1907年出生于灵宝县北坡头乡马家寨村,原名马蛋。

要说这人也是一个苦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被送给焦村乡辛庄村李可奇,这才改姓李。出身穷苦不一定成为好人,张献忠和、张作霖和盗墓贼孙殿英也是穷人家的孩子。

李子奎也是如此,养父之前膝下无子,对他百般宠爱。久而久之,让他养成了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习惯。他不务正业,从10岁开始就结交一帮混混,偷人家衣服,看女人洗澡,毁坏老乡庄稼。

16岁开始,他就开始欺负良家妇女,尤其喜欢强占别人家的妻子,谁家要是娶了新娘,他非玷辱人家不可。有一天,他钻入别人洞房,藏在床下,用熏香将新人迷倒。

当新郎酣睡之后,他把新娘抱走。新郎的父亲发现后上前阻拦,他一刀把对方捅死,因此成为官府通缉犯。走投无路的他,索性离开家,上山当了土匪。

经过一番打拼,他成为匪首,到1947年,他手下有人马上千。蒋介石手下干将胡宗南为了遏制解放军,将李子奎招安,给了他一张“灵阌自卫军指挥官”的委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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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李子奎穿上官服,跟宋江一样衣锦还乡,他为了报答胡宗南的“知遇之恩”,开始疯狂残杀共产党人和进步群众。

陈谢兵团离开灵宝之后,他卷土重来,大开杀戒,有500多名我党干部和进步群众死在他的枪口之下。

他的暴行,激起了我军将士的愤怒。

1949年6月10日,卢文焕所在的陕州军分区部队来到灵宝县。此时,驻守灵宝的国民党暂编第三纵队司令兼豫西行署主任刘希程看到国民党大势已去,便决定弃暗投明,同李文定、李连庆等国民将领一起发动起义。

开会征求李子奎意见的时候,他也见风使舵,信誓旦旦,表示要投向光明。

散会之后,副官问他:“大哥,你不该同意起义。”

“此话怎讲?”

“刘希程欠下解放军的都是陈年旧债,而且他们都是在战场明刀明枪地干;我们可是刚刚欠下血债,杀的很多人都手无寸铁,你想啊,解放军能饶了我们吗?”

李子奎一听猛醒:“你说得对,我们该咋办?”

“假装答应起义,杀刘希程一个猝不及防,到时候胡长官不会亏待我们。”副官得意地说。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李子奎下了决心。

6月10日,是刘希程拟定的正式起义的日子,他是黄埔一期生,曾经参加过南昌起义,后来叛变,现在终于可以归队了。

刘希程不知道,意外即将发生。

早上五点多,睡梦中的刘希程被激烈的枪声惊醒,李子奎率领自己的队伍,还有不同意起义的其他部队,共5000余人将灵宝城包围,对司令部和行署发起疯狂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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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希程赶紧给守城的第7团和警卫营打电话,组织反击,但架不住对方人多,火力凶猛,最终还是没有顶住。

刘希程看到形势危急,便带人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骑在马上,刘希程惊魂未定,他气喘吁吁地说:“没想到,我久经沙场、戎马一生,却让一个土匪抄了后路,传出去丢人呢。”

参谋长安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出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啊,李子奎毕竟是个土匪,如果是我,肯定要在城外设伏,那样我就更惨了。”

话音未落,公路两边突然枪声大作。原来李子奎也懂兵法,在路边早已设下伏兵。刘希程一见暗暗叫苦,难道我一世英勇,今天要栽在一个土匪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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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奇迹发生了,一个军官高喊道“:刘司令莫慌,我来救你。”

原来,设伏的部队有个军官曾经是刘希程的下属,带着自己的手下调转枪口,掩护刘希程脱险。

李子奎带领叛军进城后,到处烧杀抢掠,把灵宝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陕州军分区得知情况有变,随即派兵前往,李子奎不敢恋战,狼狈逃窜。

解放军并不会放过这个匪首,剿匪战争随之打响。李子奎手下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解放军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他的队伍就被击溃。李子奎成为孤家寡人,躲藏到了老家。剿匪部队追到那里,在当地撒下天罗地网。

当地政府还贴出布告,悬赏捉拿这个作恶多端的匪首。布告上面贴着李子奎的照片,他根本不敢上街,一露面就会被认出。他只好藏到烧瓦窑,让昔日的情人给他送饭。

不巧,由于次级送饭的时候,这个女子被卢文焕发现。

“大嫂,提着饭罐给谁送饭?”

“我丈夫啊,他在地里干活?”

“昨天我就看到你了,也是给丈夫送饭?”

“是啊,地里活多。”

“大嫂,我们解放军专门帮助老乡,我想带战友帮你干活,不知道你的庄稼地在哪?”

女子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说完,转身就走。

见女子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卢文焕起了疑心,他不动声色地跟在那女子身后,看到她到了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汉子向她打招呼,女子一见,忙把饭罐藏在身后。

这一切,被卢文焕看得真真切切。次日,女子又出去送饭,潜伏在路边的卢文焕带着战士们悄悄跟随,来到石灰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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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谢谢你了,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没有,你放心吧。”女子自信地说,“就是昨天有个解放军盘问我,我说给丈夫送饭……”

“什么?解放军盘问你了?”李子奎听了脸色大变,他将饭罐摔在地上,以闪电般的速度从腰间拔出手枪,警惕地走向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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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洞口响起一声炸雷:“放下武器,不许动!”李子奎抬头一看,几名解放军战士端着枪出现,一个个怒目而视。

他眼疾手快,向解放军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了,李子奎“哎呦”一声,手枪掉在地上。

原来,卢文焕出手更快,一枪击中了他的右手。与此同时,他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上前去,将对方撞倒在地,用膝盖紧紧抵住了他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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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奎被抓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灵宝大街小巷,群众欢天喜地,爆竹声此起彼伏,大家终于可以过上安定生活,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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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月15日,勇擒匪首的卢文焕被河南军区评定为特等功臣。按照国家政策,像卢文焕这样的大功臣是可以得到妥善安置的,能有一份理想工作,可以享受优厚待遇。但是他却在1953年默默返乡,当起了农民,过起了清贫生活。

到了晚年,失去劳动能力之后,他为了看病还欠了不少债。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的辉煌经历,哪怕是自己的儿女。

即便是最困难的时期,他也没有向政府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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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坦承,自己不是没有动过那念头。看着家人挨饿,他曾经几次带着当年的奖状去过县城,来到县政府门口,在那里徘徊。

只要走进去,说明自己的过往,就会渡过难关。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他知道,越是在困难时期,政府面临的压力越大,需要帮助的人更多,自己更要坚持住,不给政府添乱。

到了晚年,为了还债,卢文焕到敬老院打零工,负责打扫卫生,整天累得腰酸腿疼。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向政府开口。

他就这样甘心情愿地过着贫困生活,村里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过往,而是把他当做失败的典型。

直到1994年,他的身份暴露了。

河南省三门峡法院的办公室副主任赵江波,是个有志青年,他想编写一本《宝市法院志》,包括民国时期的法院运行情况,这就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史料。

当年12月,他在办公室翻看史料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份档案,里面写的,正是特级英雄卢文焕擒匪首的事迹。

赵江波早就听父辈说李子奎是个恶匪,后来被解放军战士擒获,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如今得知真相,他兴奋不已,便上门拜访老英雄卢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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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记者得知消息,显然不会错过,马上进行采访,将卢文焕的事迹写成文章,刊登在报纸上。

当地政府得知老英雄的事迹,也很快上门慰问,为他落实了政策。

乡亲们得知真情,都说他傻,老人说道:“我当兵是为了解放受苦人,不是为了享受,跟牺牲的战友相比,我赚大了,没有必要炫耀过去,啃功劳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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