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对于你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因为坚决地作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

抗日女英雄赵一曼为了革命,即将献出宝贵的生命,她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就义前,她留下了一封满是遗憾、催人泪下的遗书给儿子宁儿(陈掖贤),读之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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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赵一曼遗书手稿

赵一曼怀着对儿子难以割舍的爱离开了人世,谁也没有料到,这位烈士的后代在人生道路上走得如此艰辛。

解放后,陈掖贤才知道母亲的英雄事迹,悲伤、崇敬涌入心头,为了纪念母亲,陈掖贤在身上刺下了母亲的名字——赵一曼。由于成长环境的问题,陈掖贤命运坎坷,多愁善感,精神和性格上存在一些缺陷。拒领母亲抚恤金,53岁自缢而亡,原因令人惋惜。

陈掖贤活着的时候以母亲为傲,牢记母亲“代替她继续斗争”的遗言,从来不因为自己是烈士子女的身份就搞特殊。

沿着陈掖贤成长的足迹,我们来品读这位烈士遗孤失去母亲后寄人篱下的生活困境,以及他饱受的人生挫折……

赵一曼不仅是一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英雄,也是一位慈爱的母亲。作为母亲,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守在儿子身边,教他读书写字,陪伴他成长。可是,国难当头,中国总要有人站出来革命。

为了大家,赵一曼同志决定牺牲小家,带着不舍毅然离开家庭和年幼的孩子。爱国爱家,先国后家,这就是共产党人心中的国与家,赵一曼牺牲时年仅31岁。

1928年11月,赵一曼从苏联回国,根据组织的指令,她来到了湖北进行革命工作。赵一曼在苏联学习的时候,与同学陈达邦结为了革命伴侣,陈达邦是湖南人。

赵一曼回国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她在湖北宜昌租了一个小房子,准备在宜昌建立地下联络站。

1929年1月21日,赵一曼在出租房中工作,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疼痛,她预感孩子要出生了。房东老太太听到动静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赶赵一曼去别的地方生孩子,说是在房子里生孩子会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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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曼忍着剧痛,简单收拾了东西。幸好,一位善良的邻居大姐非常同情赵一曼,将她带回了自己家。赵一曼在邻居家艰难产子,当天晚上顺利生产。这一天是列宁逝世5周年纪念日,赵一曼希望儿子一生安宁,便取名为“宁儿”。

赵一曼产后还几天,我党的地下联络点暴露了。国民党反动派到处搜捕共产党人。赵一曼不想连累邻居,收拾东西抱着宁儿连夜跑了出来,给邻居留下了一些钱表示感谢。

赵一曼带着宁儿几经辗转来到了南昌。宁儿很乖,在母亲的怀中,一路上没有怎么哭闹过。在党组织的安排下,她留在江西省委机关工作。

白色恐怖越来越严重,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省委机关被叛徒供了出来,遭到了破坏。赵一曼提前接到了同志冒死传过来的信息,立即烧掉了重要文件,带着宁儿逃离。

情况紧急,外面还下着大雪,赵一曼抱着孩子匆匆跑了出来。夜里太黑,赵一曼的鞋子跑丢了一只。赵一曼躲到了一户农家的草垛中,哄着宁儿熬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农户发现了赵一曼母子,好心请母子两人进屋子烤火。

农户的妻子还找来了一双干净的旧鞋子,送给了赵一曼。赵一曼连连道谢,之后就踏上了寻找组织的路程。这一路上,赵一曼对怀中的幼子深感愧疚,一出生就和自己颠沛流离,过着不安稳的生活。

赵一曼思索后,决定先将宁儿安顿下来。赵一曼找到了宁儿的姑姑陈琮英商量,陈琮英是任弼的夫人,是一名老党员了,她十分理解嫂嫂,提出可以将宁儿交给陈岳云照顾,陈岳云是宁儿的大伯,现在在武汉,家庭条件优越。

陈岳云家中还有几个子女,想必宁儿在这种环境下也不会孤单。赵一曼思前想后,心中万般不舍,还是将一岁左右的宁儿送去了陈岳云家中。随后赵一曼来到了东北抗日战场工作,在白山黑水艰苦奋斗了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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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11月14日,赵一曼带领部队执行任务不幸被日伪军包围。为了大局,赵一曼当即让团长带领部队突围,自己带一支小队掩护突围。

赵一曼在战斗中左手腕中弹,带着小队进入了山林隐蔽。22日,敌人在山上搜寻发现了赵一曼的隐蔽地点。交战中,赵一曼左腿受伤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赵一曼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敌人的监狱中,日军对赵一曼严刑逼供,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后来赵一曼由于伤势过于严重,被日军送往了哈尔滨医院进行监禁治疗,日军还想在赵一曼身上得到重要的情报。

住院期间,赵一曼感化了一名看守警卫董宪勋和女护士韩勇义。他们不忍心看赵一曼女士被日军折磨,掩护赵一曼逃出了医院。赵一曼还差20里就能回到组织,可惜还是被伪警察发现了。

赵一曼被带回了监狱,日寇动用了更加残酷的手段折磨她,仍旧一无所获。敌人无计可施,下达了最后死亡的命令。

1936年8月2日,赵一曼在被押往刑场的途中,她想起了幼子宁儿,那是她唯一割舍不下的人。赵一曼向押送的官兵借来了纸和笔,给儿子留下一封遗书。

“……母亲和你怕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宁儿啊!我最亲爱的孩儿!母亲没有办法亲自教育你……你长大后,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了国家而牺牲的!我的孩子,亲爱的、可怜的孩子啊!你要好好学习,这是母亲最后的一线希望。”

赵一曼希望这份遗书能转交到宁儿手中,这是她作为母亲对儿子最后的遗言。赵一曼十分清楚,第一个看到遗书的人是杀了自己的敌人。敌人也许会拿着这封遗书去迫害他的宁儿。所以,她拿起笔在写的时候,写了一封假口供,像是余言未尽。

赵一曼在珠河县小北门外英勇就义,年仅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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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赵一曼

陈掖贤1岁多就被送去了大伯家,小时候哥哥姐姐在家中喊“爸爸妈妈”,而自己却不一样,称呼他们为“大伯,伯母”。陈掖贤稍微长大一点后,就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自己不过是寄养在大伯家,之后便总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解放后,陈掖贤的姑姑陈琮英找到了他,将他送去了中国人民大学读书。陈掖贤也知道了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赵一曼是一名女英雄。他接过母亲留下的遗书,看后泪流满面。为了纪念母亲,他在身在刻下了“赵一曼”三个字。仿佛这样,母亲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中国人民大学内大部分都是烈士遗孤,他们心怀信仰,待人热情。沉默寡言的陈掖贤常常会被同学注意到,同学们都积极将他带入到班级的大家庭中,这让陈掖贤感到十分温暖,学习也非常顺利,打下了良好的知识基础。

陈掖贤在大学里,与生父陈达邦联系上了,才得知母亲最艰难的时候,父亲被共产国际派去了法国工作,1943年才回到了中国。

新中国成立后,陈达邦时任中国人民银行专员,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再婚又有了几个子女。陈掖贤被接去父亲家,两人感情不深,基本不怎么说话。

1955年,陈掖贤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北京工业学校当教员。国家经济有所起色,政府下放了烈士家属抚恤金。陈掖贤得到通知后,泪流满面,什么也没有说,想必是怀念母亲了。最后,陈掖贤拒绝领取。别人问他原因,他也不说话。

陈掖贤来到工作单位上,担任政治课教师。学校领导都十分照顾他,教工宿舍十分紧张,学校领导专门腾出了一间平房给他当宿舍。教研组的同志都在积极主动帮助他,希望他能尽快熟悉教学。

教研组的同志与陈掖贤接触下来,发现陈掖贤的马列主义理论基础非常扎实,观点明确,他的历史知识和古汉语基础也很稳。陈掖贤对教学研究和时事政治学习很有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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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掖贤讲课效果出人意料,内容丰富,深受同学们喜爱。但是陈掖贤“不适合与人接触”的缺点却暴露出来了。陈掖贤性格非常内向,很少与人沟通。他在平日里基本不注意个人仪表,整日蓬头垢面,住的房间也是乱糟糟的,十分脏乱。

陈掖贤床上只有一张席子和一床被子,席子上有很多棉花,是被子里面的。被子从来不叠,屋内灰尘很厚。陈掖贤的单人宿舍,卫生经常不及格。学校领导调整宿舍,将一个性格外向,干活勤快的教师安排了进来。

之后,两个人常常一起搞卫生,宿舍的卫生情况好了不少。在另一名同志的带动下,陈掖贤也会主动谈论心事。

解放前,陈掖贤在上海文华大学读一年级。一天,陈掖贤生病了,向老师请了个假,一个人回到宿舍休息。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位高年级学长要“侵犯”他。陈掖贤奋力反抗,力量远不如学长。两人在寝室的动静很大,陈掖贤一直在反抗,打碎了室友的热水瓶。

路过的老师听到了动静,连忙过来查看。那名高年级学长眼看就要暴露,立马逃了出去。施暴者没有得逞,但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样弱小,如果强大一些,那名学长就不是对手了。陈掖贤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陈掖贤工作后不大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开支,一个月常常是“前松后紧”。陈掖贤当时每月的工资为69元,月初工资到账后,就买一些吃食,吃饭也吃得比较“奢侈”。

每两2.7元的西凤酒,陈掖贤常常会买个2两,配上一碟龙虱。龙虱营养丰富,是一种昆虫,用来下酒。这种昆虫过去只有在南方才能买得到,北方大街上很少,物以稀为贵。

陈掖贤在教学期间,喜欢上了一个女学生,叫张友莲。上课的时候,张友莲咳嗽了几声,陈掖贤便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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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友莲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一家化工厂实习。陈掖贤立即写信,向她表达心中的爱意。张友莲对陈掖贤是崇敬的,接到表白后春心萌动,答应了陈掖贤的求爱。

1957年,秋天,陈掖贤将张友莲带到了教研组,宣布他们的喜讯。在场的教师纷纷献上了祝福,学校领导还帮他们办理了结婚手续。

两人甜蜜了一段时间,1958年3月,因为工作调动,两人分开了。1959年1月,陈掖贤回到了学校,张友莲怀孕生下了女儿。

两人成婚后聚少离多,在婚前也没有进一步了解过,陈掖贤和张友莲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他们对彼此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爱好都不怎么了解。在生活上,两人经常会因为一件小事争吵。

再加上陈掖贤不懂得安排经济生活,夫妻两人的工资加起来已经超过了100元,一般家庭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但是陈掖贤一家三口日子过得非常紧巴。到了月底,生活就更加困难了,两人吵得就更凶了。

几个月后,两人最终还是因为性格不合离婚了。女儿由陈掖贤的姨妈抚养,张友莲和陈掖贤离婚后,各自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张友莲离婚后不久,得了精神病,已经不能工作,需要长期服用药物,严重的时候还要去医院;另一边的陈掖贤,情绪更加低落。

1960年,陈掖贤的工资已经涨到了77元,但还是不够用,女儿的抚养费,前期的治疗费,还有个人的生活费。到了月底,陈掖贤连饭都吃不起。学校领导早就知道陈掖贤的困境,想出了一个办法,让靠谱的同事帮他保管钱,帮他安排生活开支。

具体做法是每月发工资时买下他一个月全部的饭票,剩下的钱分成四份,他每个星期可以去领一次。学校领导认为,这样做,陈掖贤就不用挨饿,而且还有多余的零花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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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方法很快就失效了,陈掖贤每次都会预支零用钱。保管钱的同志坚持不给,两人常常爆发争吵。陈掖贤想到了其他办法,私下找人借钱,承诺发工资后还钱。

陈掖贤借的金额并不多,还是不够用。他就把饭票卖出去,理由是:不小心买多了,用不完。就这样,到了月底,陈掖贤还是没饭吃。

1960年秋天,生父陈达邦看他的生活过得太苦了,就带他去政协礼堂餐厅,用了一张7毛钱的餐券,吃了一顿饭。就是这顿饭,触动了他思想上根深蒂固的平等观念。

陈掖贤跟随父亲来到政协礼堂餐厅吃饭,菜居然是“红烧狮子头”,当时猪肉的价格是0.8元左右一斤,他们吃的这顿饭,远不止7毛。

陈掖贤吃不下这顿饭,当时国家经济有波动,正是困难时期。陈掖贤认为“党没有和群众一起渡过难关”,而自己也跟着父亲享受了“特权”。陈掖贤心里产生了极大的不适,一时间羞愧难当。

陈掖贤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批奔忙的百姓,他们个个面黄肌瘦。陈掖贤将他的想法写成了一份报告,交给了党委领导。党委领导接到反馈后,立马向他解释:“现在国家困难,毛主席和周总理的餐桌上都没有肉,他们吃的也是最便宜的素菜。政协礼堂餐厅是为了照顾民主人士和统战对象才设立的,与其他单位不同。”

党委领导百般解释,让他不要有思想负担。这虽然是一个误会,但党委领导看得出,陈掖贤心里装了百姓,所以才会如此。党委领导为了安慰他,还和诗一首,最后一句是“过市何须帽遮颜”。

尽管如此,陈掖贤心中还是苦恼,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和工作。

1961年春天,学校党委观察到陈掖贤的情绪,一直都非常低落,常常忘东忘西。学校领导担心他的精神状况,让同事陪他去安定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陈掖贤可能患上了抑郁症。

医生决定让陈掖贤住院,接受治疗。陈掖贤住院后,工资还是存在同事那里,几个月后,出院存到了200多元。这可能是陈掖贤工作以来存到的第一笔钱。

陈掖贤出院不久,心中还是挂念前妻,不久后便与张友莲复婚了。两人复婚后,同时将工资拿了出来,不再代为保管。不久后,张友莲再次怀孕,生下了小女儿,放在岳母家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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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6月,北京工业学校解散,全体教职工下放成为了工人。陈掖贤由教师变成了工人,他的话不多,换了工作后有些不适应,每天埋头苦干,很少与人交谈。

张友莲身体不好,经常住院,生活开销更大了。1974年秋天,工友们发现陈掖贤已经有4-5天没有上班了。工厂组长带着一些同事来到陈掖贤家中,发现陈掖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原来没钱,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同事们见陈掖贤气若游丝,连忙将他送去了医院。

1981年,北京机电研究院,也是陈掖贤工作的单位,建了员工宿舍,由于条件有限,只有少部分人可以住进去。陈掖贤被安排住进了一间采光很好的宿舍。这说明机电研究院的领导对他还是很照顾的。

1982年8月15日,同事又发现陈掖贤没有上班,再次来到他的家中看望,没想到陈掖贤已经自缢身亡了,年仅53岁。

陈掖贤就这样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他留下的只有母亲赵一曼抱着他的那张合影,还有母亲就义前留给他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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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赵一曼与陈掖贤合照

据说,陈掖贤去世前,妻子张友莲因病去世了。陈掖贤的一生确实是一个悲剧,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更是时代、历史的悲剧。

陈掖贤出生在国家危难之际,国家内忧外患。爱国志士只能舍家弃子,共赴国难。多少革命志士家庭破碎,赵一曼烈士就是其中之一。

陈掖贤从小父母便不在身边,基本没有享受到母亲的关爱,与父亲也是很少交流。这些对陈掖贤的性格、心理和生活习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这种影响伴随着他的一生。

陈掖贤去世前,只给两个女儿留下了几句话:“我希望你们不要以烈士后代自居,不要享受国家给予的特殊待遇。你们想要更好的生活,就自己去争取,奶奶是奶奶,你们是你们,不要给国家添麻烦。这是我的要求,也是你们奶奶希望看到的。”

为了赵一曼烈士,也为了陈掖贤坎坷的一生,我们惋惜的同时,也应该深切悼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