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6月12日晚,狂风呼啸、大雨滂沱,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如注的雨水浇灌着黄土高原西北的古城兰州,位于城关区武都路上,兰州市公安局城关分局刑侦一队办公室的灯光在这个风雨大作的夏夜,一如既往地亮着。

晚上十点多钟,一位中年男子急匆匆地撞开了刑侦一队值班室的房门。那男子浑身的雨水、焦虑的神色、急切的话语,都在告诉接待他的刑警刘献军,

从那个男子急急切切的叙述中,刘献军只听明白了一句话:“我的妻子孟玫不见了,上午出的门,和一个外地老板谈生意去了……不见了……请你们帮我找回来……”

“啥时间不见的?”

“今天晚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子看着十分专心听他叙述的刑警,又连忙改口:“不——应该是下午——”

中年男子越是想准确地表达,就越是语无伦次。

刘献军听出来了,这个中年人的妻子不见了,也就是今天不见的。“慢慢说——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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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静的刑警的引导下,那位慌乱不堪的中年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依着刑警的要求,开始了关于他与妻子失去联系的经过的叙述。

洛峰是一位公务员,循规蹈矩地遵循着上班、回家、去学校三点一线的生活线圈。妻子孟玫是位经销医疗器械的生意人,平日里省内、省外到处跑。只是妻子外出的时候,总有个公司的人作伴,每到一地,马上报个平安,在兰州的丈夫也就能放下心来。这么多年来,早已成了一种默契。如果不去外地,在兰州的业务上有个应酬,临时商务上的事需要紧急外出,或回来晚一些,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再忙,也会打个招呼。

孟玫出门的时候大约十点来钟,说是和一个叫王国林的杭州人去甘肃国际大酒店谈桩生意、签个合同。依常理,签个合同花不了多长时间,可这都十多个小时了,音讯全无,像是突然从兰州城蒸发了一样,洛峰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不敢往下想了……

“这个杭州人王国林,你见过没有?”刑警刘献军敏锐地捉捕到了他需要关注的焦点。

“见过。”“在哪儿?”

“在兰州。”

“在什么场合?”

“在饭桌上。”

“你对这个人了解吗?了解多少?”

“谈不上了解,也就知道个大概。还是听孟玫主动说的,只知道这个王国林是孟玫生意上的合作人,此人在西宁开了一家经销医疗器械的公司,生意做得挺大的,和孟玫合作过几次,都挺成功的。从孟玫谈到此人时的语气,可以感觉到她对这个人挺佩服的,说这个人是个做大生意的人。”

“这次王国林来兰州,你见过没有?”

“没有,只是听临出门的孟玫说是跟这个王国林去签个合同,去的是甘肃国际大酒店。让我感到十分疑惑不解的是,在中午12点钟的时候,那个王国林给我家来了个电话,怒气冲冲地责问孟玫为啥到现在都没有去,不去也不打个招呼,害得他在酒店瞎等了一上午,耽误了他的时间、生意,也太没有信誉了。他让我告诉孟玫,他再没有时间等她了,西宁那边有急事,他得赶紧赶回去。说完,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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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个外人一顿狂搓的洛峰,手里拽着响着盲音的电话筒,头脑有些发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她出去的借口?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名堂不成?这不可能,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啊,这也不是妻子为人处世的风格啊!难道她会突然遇到什么意外?车祸?抢劫?遭绑架?

那部平日里一拨就通的手机,像突然间失灵了一般,拨多少遍,都是那冷冰冰的一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个下午百思不得其解的洛峰,确实有些沉不住气了,便给孟玫最亲近的父母、兄弟、朋友拨了电话。他将能想起、能找的人都找过之后,巨大的失望和如焚的焦急,让他跌坐在地上,又马上跳了起来:能找的人都找遍了,看来只能去找警察了。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些非亲非故的警察了。

于是,这个深爱着自己妻子的洛峰,在亲人的陪伴下,冒着大雨,急火火地赶到了兰州市公安局城关分局刑侦一队,将自己的妻子孟玫上午出门赴约、音讯全无的奇怪之事,报给了值班刑警刘献军。

在好言安慰报案人洛峰的同时,刘献军将这一情况向主管队长庞自来作了汇报。为了一种责任,庞自来让刘献军将洛峰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又细细地将情况询问了一遍。得知孟玫色艺出众,曾经参加过“飞天”小姐的选美角逐,并且一路过关斩将,进入总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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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只是一条还算不上失踪案的普通线索,但是依然引起了庞自来足够的重视:“刘献军,你带上两个同志去甘肃国际大酒店了解一下情况,先和酒店的保卫部门取得联系,注意隐蔽自己的行踪和意图,切忌打草惊蛇、造成意外,特别注意查一下那个西宁商人王国林所住的房间……”

“是!”领命而去的刘献军带人和洛峰一道立即驱车赶往距城关公安分局不远的甘肃国际大酒店。

刘献军先同酒店的保卫部取得了联系,说明了来意。事关一条生命的生死存亡,酒店保卫部的同志非常重视,部长亲自陪同来到总台,要求总台的服务小姐查询一位名叫王国林的西宁商人今天上午入住在这里的情况以及王国林在此所约见人员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总台服务小姐通过电脑很快查到:王国林,原籍浙江,商人,从西宁来兰州,11日入住12楼豪华套房(本酒店最豪华的套房之一),12日中午1时52分退房。但是这位王国林先生,在晚上的11点45分重新登记住进了他刚退了没有几个钟头的12楼那个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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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在刘献军他们赶到酒店的十几分钟前,王国林才办好住店手续,重新住进了12楼的豪华套房。

什么?王国林又回来了,冒着大雨赶了回来,是从西宁,还是从其他什么地方?

据失踪人员孟玫的丈夫洛峰反映:王国林给他打电话的时间是12点左右,说是要回西宁去。难道他又从西宁回来了?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家伙的行为确实有些古怪。

从总台小姐处了解到,这个王国林到机场之后,从下午到晚上,给总台打了好几个电话,内容只有一个,就是询问他原来入住的12楼豪华套房,是否有人入住。

依常理,一个客人退了房,那间房也就不在他操心的范围之内了,除非是他有贵重物品遗忘在房间里。可这个奇怪的客人并没有提醒总台的服务小姐,自己有什么东西遗忘在了房间里。

他如此操心这个他已退了的套房,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在这里面?想到此处,刘献军心中一冷,顿觉脊背阴风嗖嗖:难道那可怕的祸事就发生在那间豪华的套间里?必须尽快进入到12楼那个豪华的套房。

为了不打草惊蛇,刘献军立即将这里的情况向庞自来队长作了汇报,并马上对12楼房间的分布做了调查,和酒店保卫部的同志一道拟定了行动的方案:请那位和王国林有过一面之交的大堂经理,以酒店有要事相告为由,叫开王国林的房门,刘献军带人随后进入。在警察、保卫人员控制住王国林的同时,让那位大堂经理马上到卫生间查看有无异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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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点40分,一切准备就绪的刘献军,在楼梯口布置好防守人员后,带着两名刑警、两名保卫人员上到了12楼。几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12楼王国林的房门前,大堂经理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问话声:“谁?”

“是我,大堂经理小李。王经理,刚才你入住的时候,有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请你原谅。我现在上来,特意告诉你一声,请你开一下门。”

门开了。进来的是温文尔雅的大堂女经理,没想到紧随其后还有三位横眉立目的粗壮的男人。立即变了脸色的王国林想说什么,但嘴里嘟囔了几下,人已经被拥入的那几个壮汉挟裹着坐在了沙发上。

“没有什么,王国林,我是兰州市公安局城关分局的刑警刘献军,奉命前来调查了解一个与你关系密切的人的下落。”

“谁?”

“孟玫。”

“她……她……”一听突然闯入的是兰州的刑警,是来调查孟玫的,王国林面部的肌肉剧烈地抽动起来,第三个“她”字还卡在喉咙里没能吐出来,便听到一声惊魂的尖叫从卫生间遽然响起:“妈呀——”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便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卫生间隐藏的秘密让那个去看个究竟的大堂经理小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这异常的惨叫声,立即引来了奉命守候在门口的两位刑警。他们见到情况异常的刘献军,立即抽出枪来对准了瘫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王国林的额头:“不许动……”

在黑洞洞的枪口下,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来的王国林,哆嗦着吐出了一句话:“你……你们来得可真快啊……”

扑进卫生间的两位刑警,在高档瓷砖铺就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具已被肢解的女尸,旁边扔着一些黑色的塑料袋。经查验,这具女尸正是洛峰四处寻找的妻子孟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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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献军立即将此特殊的情况向城关分局作了汇报。一听是人命大案,时任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的胡义、刑侦一队队长庞自来、刑侦二队队长张金平、刑侦二队副队长孟好宏立即带领侦技人员,冒雨火速赶到现场。

法医、技术人员立即对现场受害者的破碎尸体进行了法医鉴定,结论为:现场发现的尸块,就是失踪的女商人孟玫。死者死亡的时间在10个小时以上,死亡原因系机械性窒息死亡。从现场提取到勒死死者的领带一条、碎尸用的医用弯嘴剪一把等作案工具。

在罪证面前,来自西宁的商人王国林没有再作无谓的抵赖,交代了他从西宁来兰州强奸杀人的经过。

其实西宁的王国林和兰州的孟玫认识的时间不算长。那是去年的11月份,到青海西宁一医院推销医疗器械的孟玫,在该医院器械科科长的办公室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来自浙江杭州的王国林。和其谈论生意时,该科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要想向我们医院推销你的产品,先得摆平我们这位王国林经理,他是我们医院医疗器械采购的总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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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玫一抬眼,看到那个单薄的南方人正毫不掩饰地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死盯着自己,心里立即感到不快:色鬼……

孟玫虽然恼怒,但想着此人关系到自己这笔生意的成败,便面含微笑地和王国林打了招呼。

垂涎孟玫美色的王国林,为了和这位来自兰州的美人套关系,为以后的往来找到机会和借口,利用自己的关系网络,做成了几桩买卖,让孟玫进账不少。两人在生意上的接触中,王国林尽力装作精明能干、大度慷慨、善解人意、大方殷勤,没几个回合便成功地为自己披上了豪爽侠义之士的外衣,那飘浮在王国林周身的虚幻之气,不觉之中便迷乱了孟玫当初的判断,两人的关系随着生意往来的频率加快而日渐密切起来。

日子一久,心中那道警惕的屏障自然而然地撇到了一边。

这位天生丽质的年轻兰州女商人,在与人的交往中,还处在感性的初级判断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在人生风雨的不断锤炼下,练就出一双火眼金睛,透过那友善的微笑,看清那狰狞的真容。

6月12日上午,接到王国林从甘肃国际大酒店打来的洽谈生意的电话的孟玫,依她那善良的心思推断,想的绝对是:朋友来了,有好酒。

而绝对想不到:豺狼来了,用猎枪去迎接他。

因为这条来自青海的狼,是披着朋友的伪装来的,并且是刻意磨尖了利齿,赶到兰州,为的就是剥夺她的血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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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林从人到魔的蜕变,诱因是赌博。

1962年出生在杭州郊区的王国林,没有辜负这片灵秀山水赋予他的聪慧,用自己的汗水、勤劳在脚下天堂般的山水中,在他年仅20来岁的1982年,开办个人养殖场,迅速致富,个人资产几年内便奇迹般地达到了500多万。一时间,鲜花和掌声包围了这位春风得意的年轻人,各项桂冠接踵而来,先后被评上区、市、省、全国优秀养殖专业户,到处传授养殖经验,被授予“全国新长征突击手”称号。

此时的王国林在乡亲们眼里,便是成功人士,年轻人的典范、楷模,媒体、女孩们追逐的对象……没想到就是这位20多岁就已“功成名就”的人士,在情天欲海、赌风博浪中,沉浮了十多年之后,于1999年因赌博债务缠身、沦落高原、举步维艰……

黑暗一片的王国林在坐以待毙之时,便生出砒霜一般的歹毒:我下地狱之时,也得带上几个生前密友,不然那寒冷的地狱也就太寂寞了……我死了,我喜爱的东西(女人)绝对不容许别人染指,我要一个一个地把她们带着上路……

在这种黑色魔欲的驱使下,王国林在西宁举起了屠刀,第一个杀向的是他的结发妻子……

他的结发妻子相春仙,排在黑名单的第一个。

6月5日晚上,特地从外面带回一瓶好酒的王国林,酒足饭饱之后,妻子沉沉睡去之后,龇着牙的王国林,向结发妻子伸出魔爪,残忍地杀害了她。看着温暖的生命一丝一丝地从这个曾经给过他温柔、给过他爱情的女人身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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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那魔火焚烧的心中拟定了八位与自己有染的女子,排在第二位的就是紧依西宁的兰州孟玫,接下来的是徐州的丁晶晶、上海的徐美娜和杭州的四位女子……

杀害妻子之后的王国林,为了能将相春仙的尸体装进一个铁皮箱内,残忍地将其碎尸,分装了四十多个黑色塑料袋,硬塞进了那个铁皮箱内,然后搬到地下室,落下窗帘,锁门走人。有谁能想到,在那看似寂静无声的房门背后,有一个无法挣脱桎梏的冤魂在嚎叫……

直到兰州事发,兰州警察要求协查的电话打来,青海西宁的刑警紧急出动,才在这里揭开了一桩命案的秘密。

有了西宁的第一次喋血的经验,王国林窜至紧邻西宁的兰州,以谈生意为名,轻轻松松地将那名靓丽的年轻女人孟玫诱入蛊中,在甘肃国际大酒店那间豪华的客房中,恶兽一般地达到了他的目的。

杀害孟玫之后,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的王国林,躺在床上一边吸烟,一边在房内寻找藏尸之处。墙上安装空调时有一个洞,他试着把尸体放进去,但总是藏不严实。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后,他看到自己睡的那张宽大的席梦思床,床下有一个箱体,别说塞进一个人,就是塞进去三五个人都没有什么问题。将那具慢慢变硬的尸体塞进箱体后,王国林故意弄乱床被,叫来服务小姐,让她收拾好床被。他立在旁边,用心瞅着,看到一切收拾妥当,服务小姐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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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给孟玫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孟玫的老公洛峰。王国林在电话中故意发火,说他在酒店中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说要来的孟玫,这样的合作伙伴太不守信了,跟这样的人做生意简直就是他的耻辱……

不知其中原因的洛峰,当然闹不清楚一贯守时的妻子孟玫在哪个环节出了麻烦,没能按时赴约,弄得这个西宁来的重要合作伙伴大为恼火,拂袖而去……天色漆黑仍不见妻子踪影的丈夫,不堪忍受心中的煎熬,冒着暴雨,走进了城关公安分局……才有一个血腥秘密被揭露。才有一个罪恶旅行的终结。

人意如此。天意更是如此。

在王国林舔着满嘴的鲜血离开甘肃国际大酒店、搭车去中川机场的时候,老天爷狂风大作,震怒不已。站在中川机场候机大厅里的王国林,看到屏幕上那几行似乎在滴血的鲜红大字“因天气恶劣,中川机场暂时关闭,延误航班的时间,请等候通知”,顿时觉得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那通知如同一把利刃,刺透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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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雷雨阻断行程的王国林,于是不停地给甘肃国际大酒店的总台打电话:“我白天住的那个套房有客人了没有?一定要给我留着。天下大雨,飞机延误,今天我是走不了了。那房子一定得给我留着,哪怕我出双倍的价钱。”

在倾盆大雨不断浇注那座城市的深夜,从中川机场打车回到兰州市的王国林是满怀着信心、满怀着希望,亦满怀着恐惧,再次在服务小姐的引导下打开了那个豪华套间时,是何等的心花怒放:上帝啊……你又给了我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上帝在这个时候,已经为他关上了生存之门。

服务小姐关门退出之后,王国林便迫不及待地从床箱中搬出那具会要了他一切的尸体,抱到卫生间的浴盆中,开始肢解……

恶有恶报!

就在王国林拖着他的断腿,拼命地朝邪恶的山峰上攀爬时,那柄惩罚之剑在世间亲情、正义力量的驱动下,轰然敲响了他的大门……他惨叫着跌倒在了刑警的枪口之下,梦断兰州,让徐州、上海、杭州三地的五位女性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