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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水无香

天空阴沉,呼啸的北风像一头发疯的猛兽,卷起鹅白大雪,漫天飞舞。那些飘洒的雪花如一群懵懂无知、天真浪漫的孩子,他们或尽情追逐、顽皮嬉闹;或悠闲雅致、轻歌漫舞……

敢问世间累为何物?痛为何物?

天色已黄昏,大地一片茫茫,远近的田野村庄全隐没在白雪之中。陆老汉背着那个卖了红薯的蛇皮袋,鼓鼓的袋子里什么也没有,只装着自己早上出门穿的那个破棉袄。因为赶了半天的路,衣服早就汗湿了几遍,所以棉袄成了个负担。

陆老汉身材消瘦,才四十多岁,古铜色的脸上却布满了皱纹,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满是疲惫。此刻老汉步履沉重,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今天的年货又没有办成,昨晚婆娘说孩子们过年的新衣已经穿了两年了,今年一定要换了,还有儿子的那双鞋早就破洞了,还想给自己的老娘买点甜甜的糕饼过年……哎!

冰冷的雪花飞入了老汉的眼睛,他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枯树枝般的手揉揉眼……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那一幕……

陆老汉今天早上到菜市场里卖完红薯,本来要去街上置年货的,可是红薯才卖了三块八角钱。他记住了家里婆娘交待好的事情,便兴冲冲地赶往隔河那边的赵家村,他要去赵屠户家讨债。

那是三年前陆老汉家一年上头养的一头肉猪,年底卖给了赵屠户,年底虽然指望着这笔钱过年,可那屠户说好卖完猪肉再给钱。猪肉卖完是新年了,屠户好像忙忘了,憨厚的陆老汉几次经过屠户的肉案前都开不了口,日子就这么紧巴巴地过去了。这两年赵屠户不知什么原因,改变了营生,竟不卖肉了。去年陆老汉的婆娘托亲戚稍了个口信,回信说今年年底一定还钱。

当陆老汉匆匆地赶到屠户家时,已是下午两三点了,只见大门半掩着,屋里很平静。他踌躇着在门前喊了几声,没人应,便忍不住轻轻地推门进去了。堂屋里一片狼藉,地上破筐乱篓随意丢着,一张脏兮兮的方桌上堆满了破乱的衣物、碗碟、破书本……

“谁呀?”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老汉慌忙走过去,他诚恳地说明了来意。

“哦,我知道了。”房间里光线很暗,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她艰难地挪动身子坐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接了口气说话。

她告诉老汉,自己病了好几年了,不能下地干活,一年上头药罐子不断。田里的活没人做,孩子们还小也要照顾,所以屠户不能去卖肉了,他既要拼命地挣钱养家,又要当爹当妈照顾孩子。为了赚点钱过年,这几

天在一处远房亲戚家里做零工。

正说着,门前一阵吵闹声,原来孩子们到田里弄菜回来了。一个男孩,两个女孩,他们看上去都是面黄肌瘦,最大的男孩十一二岁,最小的妹妹六七岁。

“是爸爸回来了呀!”小妹妹在门前欢快地叫,当她看清房门口坐着一个陌生人时,她呆在了。

陆老汉看见小女孩上身穿着一件很大的破棉袄,应该是她妈妈的,可是腿上却穿着一条单薄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已经被打湿了的破棉鞋,没穿袜子,小脚丫都露在外面,她那冻得通红的小手上捏着两个红萝卜。

陆老汉一阵心酸,他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可家里的婆娘能做事会持家,家里总是干净温暖。可眼前这几个没有爹娘照顾的孩子多可怜,也许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都不容易啊!

房里的妇人又开始咳嗽了,大孩子慌忙端过来了一杯热茶。孩子伤心地说,药早喝完了,没钱去买药,天气冷了,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陆老汉难受极了,他犹犹豫豫地在身上摸索了好半天,拿出了十多块,连同早上卖红薯的三块多钱,一共十四块,全递给了大孩子。

“趁天还早,快给你妈妈抓些药去吧!让她快点好起来,你们需要妈妈的照顾。”

这里还能关猪肉钱什么事?陆老汉起身悄悄地走了……

前面灯火闪耀处就是家了,陆老汉突然觉得脚步更加沉重了,但他心里特别想念他那个泼辣而又贤惠的婆娘,还有那双懂事的儿女。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灰蒙蒙的天空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雪花在寒风中飘啊飘,它们交织着,沉淀着……它们是那么洁白无瑕,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