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长安是十三朝古都,是西安的曾经和过往。长安在书中,西安在相望中。

七月里,沿秦岭山脉向西,白云如一幅巨大的宣纸铺展在蔚蓝的底色里,书写向往。行车路上隧道多,车在山间疾驶,路旁草木葱笼,偶有黄土的色彩进入视野,那感觉恰如穿越。渭南平原的阳光似乎穿透力更强,在穿透一座山脉、一座平原之后,一座城在夕阳里恢宏浩大起里,是西安。

只是西安比想象中的还要浩大和繁华,每一座高楼、每一条街道,都密集着一个大都市的匆忙。匆忙得忘记了还有夜晚和星辰,所以西安的夜晚才来得晚些吧。

大唐不夜城将西安古城照亮,亮色流露着长安的辉煌。大雁塔下有一条慈恩路,从东向西树树灯火华丽,人如长安历史的一字一句,在汹涌中起伏相望。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繁华,尽在光影中闪烁;大唐的乐舞和袅绕,曼妙生辉。就是历史书中光彩的一页,长安的繁华在西安的人潮中做注脚,一束灯光,一曲筝声,一个长袖的轻抛,都是。

西安的夜和长安的夜一样耐读,只是我读得草率一些,因为有一壶酒在等。酒中的长安更直接、更真切些。李太白蘸着夜色和酒意的诗句在酒肆里流淌,东市西市的灯笼红火,燃烧得如女儿红酒坛里的醇厚、芬芳。女儿红红得清彻,但贵妃那杯桂花醇更耐人寻味,曾经醉了一个江山飞扬。

(二)

西安的根扎在长安的沃土里。征战的狼烟和呐喊,在临潼的黄滩地上成为尘埃,又在西安的车来车往中打开尘封的记忆。

长安的一场大梦,在贵妃那杯琼浆里变幻,从嬴政到玄宗,社稷江山,相遇长安。赢政的帝王气质,在列队布阵的陶俑身上尽现。千人千面、一心向合,果敢刚毅、英雄骁勇。黄色的泥土和红色的泥土混合,泥土和匠心混合,匠心和精神混合,便成了一种气魄和风骨。秦始皇兵马俑便成为了一个会开口述说历史的旁外音。

过往的风,是最清醒、最睿智的评价,世代变换,波澜不惊。 西安城北的古城墙依旧坚实,即使是黄昏的时候,那些秦砖依旧散发着征战交锋的温度;统一六国的旌旗猎猎作响,每一面旗帜都可以成为民族统一的一束亮光。

西安的街道万千条,每一步路都可以丈量长安走过来的沧桑,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藏一个长安的故事,中华民族和东方文明由此沽沽而出、娓娓道来。从西周走过秦汉,走过隋唐,长安的每一页历史都在西安的细节里熠熠生辉。

高拢的发髻,飘逸多彩的长裙,身着汉服唐装的少女和翩翩少年郎,满面春风地从长安古城走来,在西安都市的纹里里信步演绎华夏文明的生动和生机。轻快的地铁疏浚了古长安的脉络,探望并延伸他的过往和去路。

我踏上西安的一乘地铁,如同踏上一匹从长安出发的快马,无问西东,烟火人生里慰平空。

(三)

永安门的城堡坚如磐石,像意志和思想决斗,在长安的万千大地历经风雨。从来都是勇往直前,没有队列攻克不下的争战。夕阳的余辉铺满城墙,专注每一个从长安的出走来去,以及登上高台的守护和回望。一个民族的坚强,除了日月星辰的陪伴,还需要一杯酒,痛饮一杯烈酒。

大唐西安的盛宴依旧从一杯酒开始,还有一锅火候正好的羊肉。永宁路有一个长安灶,就在永宁门的身后,就是给士兵力量和坚强的火炉,专司人间烟火,无论战火与平淡,无论走过与安然,那火炉正旺。

进入长安灶摆下的局,四方桌,一壶茶,葫芦鸡,烤肉,华山论剑的习凤二十年陈,一样不能少。勇士和让思维沸腾的酒待等一场交锋,那斡旋里是马蹄疾,剑出鞘,更是一场谈笑风生。年华里除了苍老,尽是天真。

长安自此匆匆而过,匆匆而别。我握紧长安的手,了无牵挂。

(四)

拜见华山的时候,西安正繁华,长安过后的绝代年华。

剑无侠客,酒逢对手。我从长安手中夺得一支令箭,去大雁塔下的回民街,那里灯火通明,子夜时分依旧是水泄不通。去领略灯火的光,凡尘的喧嚣,触摸那片一往情深。

如银饰店里的巧匠,就是那个专注的模样,把江湖泯灭,专注做自己的营生。无论你来与不来,我都在努力,坐地待等。

再如羊肉泡馍汤馆里的一碗汤,加热多少次了,你不来,他依旧是冷。继续加汤,等到天明。

一朝步入长安,一日懂得千年。

长安酒肆的提醒,从未解悟醉酒的过往。一如西安里的长安,风光无边,相聚有缘。

作者:温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