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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归途如虹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里,贾宝玉在怡红院里和一群少女一起庆祝生日,一起玩抽花签。麝月抽到了“开到荼蘼花事了”,便问贾宝玉这是什么意思。贾宝玉觉得这一句诗不祥,便没有向麝月解释。

“开到荼蘼花事了”出自宋代诗人王琪的《春暮游小园》,全诗如下:“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这首诗描绘的是暮春时节的景色。荼蘼花的盛开预示着春天即将结束,诗人在游园的时候回忆起了梅花和海棠盛开时节的美景,想到春光将逝,心里自然会涌起淡淡的感伤之情。

贾宝玉之所以会觉得这句诗不吉利,因为“开到荼蘼花事了”表现的是美好的逝去。贾宝玉是一个具有灵心慧性的人,他听到林黛玉的《葬花吟》之后就产生了强烈的宿命感和无奈感,甚至觉得只有“逃大造,出尘网,始可解释这段悲伤”。这是对人生的聚散离合,对美好短暂而脆弱的终极关怀与思考。

贾宝玉不忍心让麝月知道这句诗所蕴含的惜春伤春之情,于是“忙将签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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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月抽到的花签上还写着“在席各饮三杯送春”,这让人想到了秦可卿临终前托梦给王熙凤时说的:“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青春的盛宴过后便是诸芳流散,各分东西。

麝月之所以抽到这句诗因为她是留在贾宝玉身边的最后一个丫鬟。其实,这一点在第二十一回里已经有所预示。这一回里,贾宝玉和袭人闹别扭,就读《南华经》解闷,自己还写了一段,其中有这样一句:“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贾宝玉将麝月和薛宝钗、林黛玉、花袭人并列,说明麝月在贾宝玉的生命中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麝月是一个尽职尽责且伶牙俐齿的丫鬟。她会在别人或休息或玩乐的时候独自留下来看屋子,会教训蛮不讲理的老婆子。所以,花袭人在被迫离开贾宝玉的时候会说:“好歹留着麝月。”那时候,贾府已经败落,花袭人将贾宝玉托付给了麝月之后无奈地嫁给了蒋玉菡。

第二十回里,贾宝玉给麝月篦头,晴雯吃醋说道:“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这一情节预示着麝月会嫁给贾宝玉为妾。篦头需要用到镜子,让人想到《枉凝眉》里的“一个是镜中花”。麝月是薛宝钗的一面镜子,也是贾宝玉人生的一面镜子。麝月的名字里有一个“月”字。李白的《古朗月行》里有“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月亮是空中的镜子,照亮了黑夜中踽踽独行的人眼前的路。在贾宝玉人生的至暗时刻,麝月让贾宝玉感受到了温暖与光明。不过,贾宝玉最终还是会“悬崖撒手”。

麝月是一个明事理的好姑娘,可惜的是,她生于“末世”。她的代表花荼蘼花是春天最后盛开的花,也象征着麝月是贾府彻底败亡的最后见证人,同时也是贾宝玉人生悲剧的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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