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是我入伍的第五个年头,此时我到汽车班刚满3年,已经是一名成熟的汽车连战士。

从1982年开始,我们营就开始跑新藏线,给修路的工兵部队运输物资。随着219国道的工程逐渐推进,我们跑的路程也越来越远,往返一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1983,当时要在阿里地区的札达县修一条支线,驳接219国道,这条支线就是后来的565国道。这条路要穿过多处崇山峻岭,施工条件艰苦,物资保障压力极大。我们营也接到了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将物资送到目的地-巴金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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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营也抽调骨干,组织精锐力量,确保能完成这项艰苦的任务。我由于前面跑新藏线已经跑了有一段时间,路况也比较熟,这次也在其中。营里调集了23台车参与运输任务,加上1辆保障车,1辆“包饭车”,由营长亲自带队。

去程的时候还算顺利,但返程时一位战友却发生了事故,差点车毁人亡。而我,顶着压力强上,最终获得了一枚宝贵的三等功奖章,成为我一辈子的骄傲。

当时我们在巴金沟卸完物资后,就赶紧往回走。因为是空车,加上任务也已经完成,大家的心理压力不像去的时候那么大,车也就开得略微有些随意。

除了“包饭车”在最前面之外,车队由我的车领头,营长也坐在我的车上。有首长在侧,加上我本身性格就谨慎,所以即使是空车,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小心驾驶。

穿越嘎布山群的时候,我更是小心翼翼,当时的路只是大致夯实了路基,我们称这种路为“毛路”。一边是山体,另一边则是悬崖,这种地方要是车辆失控,车毁人亡是必然的后果。

就当我在前面小心翼翼领路的时候,后面突然发生了事故。战友小田驾驶的老解放,不知道是车速过快还是路滑,车辆冲出了路面,所幸他反应及时,踩死刹车停住了,但左侧前轮已经悬空,而下方则是悬崖,深不见底。

见状整个车队都停住了,我们也赶紧跳下车,战友们都聚拢在了一起。副驾驶的连部司务长,先跳下了车。随后小田也战战兢兢挪到了副驾驶位置,从车内跳了出来,一把被附近的战友拉住。

此时小田脸色发白,人都已经快软了,被吓惨了。本来营长还要劈头盖脸骂一顿的,但看到小田这样子,也就没了兴致,便找了五六个驾驶经验丰富的战友,一起商量看怎么把车救回来。

大家仔细观察了车底的情况,发现前桥恰好被路面上的一个土包顶住了,整个车向右倾斜,才导致了左前轮悬空。庆幸的是,这种情况下,车不会轻易掉下去,这就给了我们施救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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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商量,在事故车前方和后方安排两台车用钢丝绳拖拽。前方的钢丝绳是松的,主要是起保险作用,后方的车是主力,事故车挂倒挡,后方的车倒车往后拉,要利用倒车时产生的牵引力,将这台事故车拖回正轨。

方案制定好了,谁动手就成了问题。说实话,大家都很害怕,毕竟一侧就是悬崖,一旦营救失败,车辆窜下去,就是有十条命也难救回来。没有人说话,气氛很是凝重。营长看到大家都不说话,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也很难看。

他挨着看了过去,被他注视的战友们都不敢和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当营长看向我时,我下意识的也想低头,但想起营长平时对我的照顾,我鼓起勇气对营长说:首长,我来试试吧!

营长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好看了许多,他没有再去看其他人,直接说道:爱国,你的技术没问题,不要有压力,到时候听我哨声,哨声响的时候一起动作,绝对能把车拉上来。

说完后,营长一拍手,又安排了两个老兵分别担任前后车的驾驶员。将钢丝绳仔细绑好,再三检查没问题,就该我上车了。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其实也很怕,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可能再反悔。我缓缓拉开副驾驶车门,爬上了车,再慢慢往驾驶位挪去。虽然根据之前观察的情况,知道车不会窜下去,但心里总是担心,自己的体重可能会改变车的重心,造成恐怖的后果。

战友们也都聚在一起,似乎在为我们加油,又像是在为我们祈祷,但我根本没注意他们的动作和语言。当我坐在驾驶位上后,前后方的战友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我这边了。

等我坐定后,示意下方的战友用摇把将车发动,随着一股黑烟冒出,车辆开始抖动,我挂上倒挡,紧踩离合和刹车,向营长打手势,示意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

随着营长的一声哨响,我开始半离合联动,并慢慢给油,后方的钢丝绳绷紧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辆也动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后车突然熄火了(当年的车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会熄火出小毛病,三天两头修理),车子猛地一顿,车上的人和外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营长黑着脸,骂了几句。赶紧将人将后车重新发动,退到一边去,重新换一台车来拖。

第二次比较顺利,我的车安全的被拖回了路面上,随着四个车轮的踏实着地,我也彻底放下心来,此刻才发现后背已经全湿了,手脚也有些发软。

将车停稳后,我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战友们将我围住,七嘴八舌的说道:爱国,刚才你上车后,我们可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你小子胆子也真是大!

我连连摆手,故作镇定的说道:你们从外边看起来觉得很险,实际上我在车里没啥感觉,就正常开就行了。

休息了一会,等机修班战友检查完车辆情况,确认没啥问题后,我们就又开始了行程。营长依然坐在我车上,跟我开玩笑说:爱国,你这次算是立功了,说说你想要啥奖励。我也开玩笑的跟营长说:首长能给啥奖励呀?能给我多发点钱吗?

营长笑骂道:臭小子想啥好事呢?我能有钱给你发吗?到时候你等着看吧!

回到营地后,我们继续忙于跑任务,我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但在当年团里评三等功的时候,营长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当时一个连有两个评三等功的名额,虽然我驾驶技术不错,从没出过安全事故,每次也都按要求完成任务。但我在汽车班刚满三年,虽然是副班长,但资历比我深的老兵还有许多。而且当时上军校的战友也都陆续回归,纷纷当了干部,他们好多人都还没有荣誉,所以我的机会不大。

但最终,连里还是将我报了上去。据说当时营里还有几位首长对此不赞成,营长拍了桌子。怒斥道:那种情况下,爱国同志能主动站出来,冒着危险将车救了回来,这才是汽车兵该有的胆量和勇气。哪个不服气在那里唧唧歪歪的,喊他上他敢上吗?谁有意见,就喊他当面过来跟我说。

在营长的强势决定下,最终我的个人三等功下来了。凭借此荣誉,我也升任了1班的班长,成为了货真价实的“老班长”。这枚奖章,到现在我还一直收藏在老家的柜子里,时不时会拿出来摩挲,怀念我的军旅生涯。

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感恩我们营长,虽然他84年的时候转业了,但我始终没有忘记他。这件事情也让我时常感慨,人啊,有的时候不逼一下自己,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当时的我碍于情分和自己说出的话,硬着头皮强上,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逼自己”。

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我成功了,也收获了荣誉,这也成为了我人生中的一笔宝贵财富,也是部队给予我的丰厚馈赠。

图:来源于网络,侵权删除文:老刘的回忆录